中午将近十二点的光线还是像往常一样热烈刺眼。
谢知予和黎羽刚慢悠悠地走出帐篷聚集的区域，就看到了来找他们的林尽染，再看看不远处，达奚子扬也等在了那里。
“早上······中午好啊，休息的怎么样？”
林尽染走过来打了声招呼，然后挽起谢知予的胳膊忽略另外两个人直接走在了前面。
“方飞昂呢？”
“哦，他的情况比较凄惨，今天早晨似乎就被研究室给叫过去帮辅项目进行。”林尽染说到这里有些同情地幸灾乐祸着，“可怜的人。”
毕竟在所有异能者里面，变异直接作用于身体器官和可以控制能量脱离体外存在的这两类异能者几乎比重持平各占一半。
而在其中，精神力异能者占据了最小的比例。
并且，虽然说方飞昂始终都表现得很咸鱼，但实际上能够熟练运用异能探查远方具体情况的精神力异能者一直都处于一个不算很少但也绝对不富裕的状态。
尤其是这次，因为要把涵城县内那部分聚集起来的感染者围困起来的任务，安全区内几个还算不错的精神力异能者更是直接被硬性抽调走。
而研究室那边的任务似乎又极其要紧地绝对不能落下太多。
所以也只能强行征用折腾这些刚结束任务神经都没有完好舒缓过的可怜人们，而同时，所开出的报酬也十分丰厚。
谢知予刚才和黎羽在帐篷里仔细清点了一遍，算上在安全区外的收获和任务承诺会给出的报酬，他们两个最后能够拿到手的晶核差不多也就是七枚。
晶莹剔透的灰色晶体聚成一堆静静地躺在背包隔面，看着还隐约有点可怜。
而研究室许诺给方飞昂他们的劳动报酬则是三天两枚，几乎等同于又出了一次类似的任务。
危险程度约等于没有，只是有些费脑细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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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谢知予听完方飞昂的遭遇心里同样感受到了同情，她抬起视线，看向泥灰道路尽头的公共食堂。
“要不要给他捎带一份午饭。”
林尽染思考了几秒钟后直接干脆拒绝。
“算了吧，现在手机什么的现代通讯工具都是瘫痪的，就算给他买了咱们也联系不上他，研究室也不是想进就能进去的地方。”
“也是。”
然而让谢知予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们四个人刚从明亮灼烈的室外进入到光线昏暗的公共食堂内部的时候，她随意扫了过去，然后直接就看到了那个刚才出现在自己和林尽染对话中的人——
现在对方正埋头在橘红色的通用塑料大碗里狼吞虎咽，姿态动作堪比经历了饥荒岁月的难民。
谢知予用手隔空指了指那边，又告诉黎羽让他看着帮自己买一份食物，然后就慢悠悠地走到了方飞昂对面坐下。
“中午好啊。”
男人从百忙之中抬起目光看了谢知予一眼，含含糊糊地打了声招呼，接着就又继续埋头苦吃。
简直比难民还要难民。
然后就噎住了。
谢知予很不厚道地直接笑出声音，顺手递过去半张纸巾，半是嫌弃，“我说你至于吗？就这么着急，突然发现自己是饿死鬼转世的？”
方飞昂挣扎了好久才勉强咽下去了卡在喉咙口的食物，然后深深喘出一口气，终于开始控制着自己的速度正常进食，给予胃部一个合理的缓冲时间。
同样，也终于让嘴部腾出了和谢知予聊天的空闲。
“有本事你试试！”
开口就是这样一句幽怨气息几乎接近于具象化的抱怨。
“研究室它不仅是我大爷，它还是我祖宗！”
“这么惨？”
“不然呢？昨天晚上还好，简单交代几句情况也就放我回去洗澡休息了，然后，然后今天早晨还没过八点就又派人把我从床上挖了起来提溜到实验室里边，动作还特别粗。暴，老子的后背和腰都差点断开。”
方飞昂表情悲愤地以一种没有眼泪流出的状态哭诉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我就连来食堂买个早饭的时间都没有。从昨天下午直到刚才，我就啃了半块吃剩下的压缩饼干，喝了两三口水。你听听，这是刚结束任务的普通异能者应该遭遇到的事情吗？”
谢知予表情复杂微妙地听对方连珠炮弹一样的吐槽。
“而且，今天这一个早晨我就没有半秒钟能稍微放松一下的，在饥饿状态下三个多小时连续不断地使用异能······研究室里仅存的两个妹子直接倒了仨。
我都还算情况好的，还能坚强地爬出来觅个食。”
方飞昂说完，又苦皱着张脸给自己嘴里送了勺看不清楚究竟是用什么材料做出来的糊糊，然后继续为自己没人权的劳工生涯唉声叹气。
“等会儿还要继续去上工，持续性输出，我都害怕把自己的腰子给磨没了。”
听到这里，谢知予没忍住改变了自己的坐姿，用仿佛是在看个傻子的表情正对着他。
“真好，在研究室工作还能导致肾亏，你也是想瞎了心，好歹是经历过教育洗礼的人类，咱能打个比较合适的比方吗？”
方飞昂精神颓靡地看了眼对方，表情惆怅可怜，“那让我说什么？感觉身体被掏空？”
“······算了吧，还不如之前的那句。”
谢知予没忍住嗤笑一声，“我看你现在还有力气和我在这里打嘴架，感觉研究室还是没有把你压榨到极限，这个样子，明显生龙活虎还有余力。”
眼尾明艳好像桃花瓣的女人在这个时候突然把身体向后靠去，似乎是感觉到了热，还轻轻把袖口向上挽起半截。
“我祝你下午迎来的暴风雨将会更加猛烈，然后把你的两个腰子给彻底磨没。”
方飞昂哀嚎一声，“大姐，咱能念我点儿好吗？怎么说也是一起出过任务的关系了，你就对我没有半点感情？”
谢知予挑了挑那双柳叶弯眉，眼皮子抽搐跳动，“说话小心点，谁和你谈感情了？半点都没有。你也不怕让黎羽那孩子听到了毁我清白。”
惨遭嫌弃的方飞昂沉重叹出一口气，似乎像是看破了一切，“这末世，简直不让人活。”
每天被怼也就算了，动不动就被塞狗粮又是什么鬼？单身狗哪怕在末世也是没人权的存在吗？
方飞昂心情深深抑郁，只感觉眼前的这份食物对于他来说都不再具有足够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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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这是怎么了？”
林尽染端着餐盘走过来，看到方飞昂蔫头耷尾的模样，有点好奇地把视线转向谢知予，问，“你们两个之间这是发生了什么？”
“别乱说话。”谢知予笑着轻声骂了一句，“容易让人误会。”
“唉，这语文学得太好就会产生有这样的后遗症。”
林尽染转而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达奚子扬，“总是不自觉地理解过于深刻。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她这个‘人’，好像不是泛指，就是特指。”
对方剥开半块红薯直接塞进林尽染的嘴里。
而对面的谢知予动了动嘴角，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看到自己身前的桌面上也突然出现了个光泽度接近于油腻款式大众统一的橘红色餐盘。
下一秒，黎羽的声音就在耳边出现，活泼又昂扬，就算是周围光线昏暗也没有消减掉半分存在感。
“姐姐的特指当然是我，怎么了，羡慕啊？”
林尽染拿出来被塞进自己嘴里的红薯块，万分嫌弃地看过去，“啧，牙疼。”
于是黎羽嘴角出现的弧度更加嚣张深刻了起来。
而谢知予则是把一勺食物上的热气吹散，然后送进了嘴里，无声表示自己并不会参与进去接下来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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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的都被饿得不轻，所以最开始的几分钟里，六人位的不锈钢餐桌上，气氛安静得接近于沉寂。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方飞昂眼前的大号塑料碗终于见底。
他用擦过嘴的纸巾把周围身体周围的餐桌表面给稍微擦了一遍，然后把两只胳膊肘撑在了上面，满足又懒散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要走了？”谢知予感觉到对方的动作后抬起视线来看他。
方飞昂摇了下手，“不着急，时间还早，研究室总不可能真的把我们几个人当机器用，万一过劳死弄出人命来那可就真是个过于不好看的笑话。”
“那你······不回去休息？”
“说起这一点来，情况就比较让人糟心了。”方飞昂指了指公共食堂大厅墙壁上挂着的钟表，“它规定的时间，不多也不少，刚好卡在了杜绝我们过劳死亡和悠闲回去休息的中间。”
四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表露出自己的同情——毕竟观察当前的情况来看，方飞昂过得是真惨。
“那你就在这里坐着？”
“嗯。实在是不想现在就回去研究室，那个地方简直都快成了噩梦源泉。”
方飞昂苦皱着表情回答，说完后又稍微停顿了几秒钟，然后压低声音把身体向着餐桌周围靠近了点。
“而且，我也想和你们说点事情。”
对方这个遮遮掩掩的举动让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个视线，达奚子扬放下手里的塑料餐勺，声音同样被压制得很轻，几乎就要彻底消失在周围的嘈杂人声里面。
“你想要说什么？”
方飞昂动作幅度不算很大地摆了摆手，“别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算什么大事。就是和研究室有关系，我不能太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几个人同时停下来了手里的动作。
“你们知道研究室为什么这么着急地就要把我们这批精神力异能者给威逼利诱地强行征调过去吗？”
方飞昂压低声音笑了笑，“因为他们需要我们去帮忙辅助一项特别重要的研究，一项关于动力能源转换改变的研究。”
林尽染的手指在自己垂落的碎杂头发上略微卷曲缠绕，“······所以？”
“哎呀，之前不是有人给咱们说过吗？晶核很大概率地会在未来代替现有能源，你想想，如果要彻底打通方市和明歌市之间的交通线，下一步最重要的是什么？”
达奚子扬轻声接了两个字——“飞机。”
“对。”
方飞昂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不自觉凑在一起揉搓了几下，谢知予认得出来，这是个轻微烟瘾上涌的表示。
“我虽然辍学得早，而且也确实没有正经地读过几本书，不过嘛，再怎么也是认字的。”
黎羽的目光逐渐明亮了起来。
“那时候我看到，桌子上放着的计划书就是有关于飞机动力从油改造为晶核供给的问题。”
方飞昂慢悠悠地懒散笑起来，像条痞气的咸鱼，“恭喜你们几个啊，回家是彻底有希望了。”
“怎么样，带来这个好消息是不是要请我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