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钱包中的照片
米问问2020-02-16 01:204,791

  罗溪再次回到客厅时,张泯已经扣上了他的衬衣纽扣,抬头毫无表情地望着律师Mark:“ 可以继续了吗?”

  白人男子低头道歉:“职责必达,还请您理解。”

  张泯冷冷地斜睨他一眼:“Mark先生,我非常好奇是谁放出这种毫无根据的可笑传言。”

  Mark面无波澜,再次道歉:”很抱歉,我必须对自己获悉的客户的所有信息保密。张先生,一定可以理解的吧?”

  “我不才是你真正的客户吗?”

  “所以张先生应该觉得庆幸,遇到像我这样的律师。您的信息,我也一样会对其他人保密的。好了,让我们把剩下的事情处理了吧。”

  三方再无疑问,罗溪在葡萄园转让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当她把协议递给张泯的时候,想到吴爷爷当初曾经那样郑重地将“小聪聪”托付给自己,她再次确认:“我们的约定,会遵守吧?一年之内无论如何都不能卖掉酒庄。”

  那双紫黑葡萄一般的眸子,那样纯净不染一丝凡尘,让人很容易陷进去。张泯连忙收回目光,有一种那夜跌入整桶葡萄汁的慌乱。他郑重地点点头。

  罗溪按着协议的手慢慢松开。

  “砰!”一声,大门被打开。三个黑西服的华人神色冰冷地走进来,Alex连忙上前阻挡:“这是私人宅邸,有何贵干?”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大声地说:“谁是张泯总裁?四海集团董事长派我们来跟张总做交接。”

  张泯站起来,心底写满问号,脸上却不动声色:“董事长派你们来的?”

  “集团总部决定开发波尔多的这个不动产项目,我们只是按照董事长的交代办事。”

  张泯转向肖正楠:“给董事长打电话,确认情况。”

  肖正楠慌忙掏出电话,电话接通后,张泯不等电话应声,便问:“董事长,怎么回事?”

  ……

  “之前不是已经都说好了吗?

  ……

  “可是……”他望了望手中的电话,对方再无回应,看来,电话那头的人再次野蛮地挂断了。

  空气凝滞了几秒钟,张泯决定转身面对罗溪,仿佛是承诺:“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先把协议给我,其他的事我来解决。”

  罗溪的手本来已放开协议,此时却再次将它抓在手中,那几张薄薄的纸张已经变形,纸张莹白的反光映在罗溪脸上,显得她的脸愈加苍白,失望、愤懑、伤心和震惊轮番上演,终于她出声怒吼:“张泯,你不要再演戏了!我以为你只是自私、冷漠,没想到你还是个骗子!”

  张泯心下一急,上前一步,想要解释。罗溪却以为他要仗着人高马大强抢协议,慌忙将协议藏到身后,惊恐地朝壁炉后退几步。

  身后壁炉中哔剥燃烧的是早上Betty点燃的木柴,早春天气还有点微凉。此刻,虽然背倚火焰,罗溪却感觉冰凉透顶。

  罗溪满脸的怀疑和不相信刺痛了张泯,他脚步一滞,神色一凝,恢复到平常的冷漠状态。

  “所以在吴爷爷墓前流的眼泪,都是为了得到转让协议而演的戏吗?怎么会有你这么冷血的人,把对故去的亲人的回忆也拿来作为达成自己目的的筹码!”

  罗溪的声音像一把一把细小的刀插在他的心上,他虽然万分不情愿,却身不由己地辩解:“你错了,不要根据表面上看到的那些东西去下结论,这世界要比你想像的复杂得多。你为什么还不放弃?”

  罗溪盯着张泯,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这种人了。”

  张泯冷冷地回击:“你的个人好恶就跟你的回忆一样,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罗溪一秒钟气炸,她举起手中的协议书:“这对你来说有意义的东西,我永远不会给你!”绝望中她转身将手中纸张丢向壁炉。

  张泯眼疾手快,赶紧冲去抢下燃烧中的协议,丢在地上,用脚踩灭火苗,最终抢回的也只是半纸残骸。

  三个西装男子见此情景,立刻虎视眈眈地走向罗溪,张泯抢在他们之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沉声道:“我已经忍你够久了,你提的条件我也都答应了,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

  罗溪动弹不得,却被张泯蛮力拉得近在咫尺,她只看得见他眼中深不见底的幽暗,明明灭灭,闪烁着她看不懂的亮光,话音似有所指:“有时候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你不仅需要放弃,甚至需要牺牲自己。这个规则我从小就懂。”他更近地靠近她,目光冷冽似要冻着了她:“如果你还不懂,今天就让我教给你!”

  罗溪起先被他的样子给吓着了,但是想到他为了拿到葡萄园转让协议,竟在吴爷爷墓前流下虚假的眼泪,心里无名之火就蹭蹭蹭燃烧起来,狠狠瞪了回去。

  张泯气得脸都青了,Alex和Betty生怕罗溪吃亏,赶紧上来阻拦。

  “那么。”Mark忽然打断了眼前的乱局,说:“转让手续还继续吗?”

  当事人张泯和罗溪还没来得及搭腔,其中一个西装男子却接话道:“继续。董事长吩咐,今天就算是拆,都一定要接手酒庄。买家看了图纸,要扩大城堡和酒窖,以迎接品酒旅游团。工人已经在勘测,准备缩减葡萄园的面积……”

  不等西装男子说完话,罗溪已慌神,她用力甩脱张泯的钳制,发疯一样地跑了出去。

  张泯转身拦住正要跟出去的三个西装男子:“我是张泯,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乱来。”

  男子深鞠一躬:“不好意思,张总,我们只服从董事长的命令。”

  张泯正要发火,身后传来罗溪和当地工人的大声争论,张泯一咬牙,转身朝葡萄园跑去。

  张泯远远看到葡萄园中,罗溪拦着一群法国人,正在试图说服他们的头儿,围观的工人们无奈地耸耸肩,其中一个拿起电据,朝着小聪聪走去。电据的嗡嗡声无限放大,在张泯耳中惊雷一样炸响,他紧跑几步,看到电光火石之间,罗溪果然如他所料,转身拦到电锯跟前,那一瞬间,一股奇异而强大的力量支配了他……

  扑过去的那一瞬间,罗溪望着眼前高速旋转的锋利锯齿,心理懊恼不已,深感愧对吴爷爷的托付。忽然眼前一暗,自己被人大力推到一旁。那位举着电锯的工人早就吓傻了,完全没料到接连两个人撞向自己的电据,连忙关掉了开关。电锯停转了,四周安静下来。

  “滴答,滴答……”滴落在草地上的声音如此清晰。罗溪目光上移,张泯的雪白衬衣袖子被拉开了整齐一道缝隙,血液正顺着他的手腕落了下来!

  气喘吁吁的肖正楠赶了过来,吓得脸都白了:“张总!”

  “你疯啦?脑子真有问题吗?怎么能这么挡上去……”张泯不理他,对着罗溪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你才疯了吧!不是称心如意了嘛!不是早就想砍掉这株葡萄藤了嘛!”罗溪也不甘示弱地骂回去,可是眼里不知道为什么发酸,她气呼呼地脱下外套的棉布衬衫,按压在张泯的伤口上。

  “放开。”张泯试图自己按压伤口。罗溪呵斥:“别动,动的话血就止不住了……”她连忙低下头,实际上,她是怕自己的眼泪止不住。她连陶伦叫她的名字都没有听见。

  陶伦晨练后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刚出浴室就听到罗溪和工人在园子里激烈争论。他担心罗溪,急急忙忙换好衣服跑下来,却恰好看到这一幕,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赶紧去医院吧。”肖正楠见张泯血越流越多,有点心慌。

  一行人上了汽车,西装男子们也想跟上,肖正楠怒了:“张总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董事长唯你们是问!带着你们找的工人,滚出去!滚!”

  三人心虚地对望几眼,对张泯鞠了几个躬,真的滚了。

  鲜红的黑体字“EMERGENCY”悬挂在门上,张泯袖子卷得老高,胳膊上缝了十几针,裹着厚厚的纱布,走了出来。医生翻着病例跟出来:“先生,您最好还是观察一段时间再离开医院。”

  张泯摇摇头,多少烂摊子等着他去收拾,他哪能浪费时间在医院?

  罗溪抱着一堆药走进来:“就观察一会嘛。”

  “你是因为刚才那件事而关心我吗?别误会,我没想帮你,更没有想帮你护着葡萄藤。我只是怕麻烦,你要是受伤了,就被你抓到把柄威胁我了。”张泯没好气地说。

  罗溪将手中的药递给走过来的护士,认真地用法文说:“请帮这位先生打最痛的点滴,就是可以让这家伙吃点苦头的那种。”

  张泯一脸茫然地看罗溪。

  罗溪意犹未尽地补充:“最好还可以让他睡着,不然打点滴的时候又要唠唠叨叨的,很烦人。”

  谁知张泯看着气呼呼的罗溪和不明所以的护士,竟然明白了大半,他轻哼一声,觉得她真是幼稚。

  护士当然不会听罗溪的话,小心翼翼地给张泯扎上针,就退出门。

  罗溪还不打算放过他:“我这个人不懂得拐弯抹角,我就是想听你亲口说一句:你这么做是真的想要遵守约定,还是跟集团一起演的一出苦肉戏?”

  “那你呢?”张泯反问:“你说好签转让协议又反悔,是真的想要遵守跟爷爷的约定,还是因为这块地变成商业酒庄以后价值会翻倍?”

  “你就这么不明白别人的心意!”

  “不明白,不管你是哪种心意,都让我心烦!”

  “看来又回到原点了。”罗溪拍手叉腰,好整以暇地望着张泯:“不管怎样,你替我受伤是事实。虽然我很小气,又很穷,每一分钱都很珍贵,但还是花大价钱付了医药费,所以你必须给我一滴不剩地输完液再出院!”

  张泯看着她,憋住笑,掏出自己的钱包。

  “干嘛?贿赂啊?”罗溪跳起来。

  “去帮我买瓶水,总可以吧?”

  罗溪想了想,干脆地答应:“可以。”

  罗溪走到走廊的自助售货机前,掏出了自己的钱包,翻了半天只有一小张钞票,连买瓶矿泉水都不够,刚才取药真的花光了她最近打工赚的所有钱。最终她还是摸出了张泯的钱包,打开拉链,隔层里掉出来一张照片。她捡起照片,背景是天安门,年幼的小张泯满脸灿烂地窝在一个女人的怀里。只见女人耳朵上戴着漂亮的水仙花耳环,脸却被粉笔涂掉了。罗溪好奇地翻过照片,背面的一行字因为长久的时光,已略显晕染模糊,但还能勉强辨认得出。等她念完那行字,意识到这些字代表的全部意义时,吃惊地掩住了嘴:

  沈秀芝与爱子张弛 摄于北京天安门。

  张弛?他不是张泯吗?

  罗溪满脑袋的问号,找不到答案。她买了水,晃晃悠悠地走进输液室,拉开帘子,那个明明说要喝水的人却不见了,输液针头还挂在架子上晃悠,滴滴答答地滴着药水。

  “请问,刚才的病人哪里去了?”罗溪急忙抓住一个护士问。

  护士无奈地摇摇头:“他要打电话,自己拔掉针管就走了,真是个不配合的麻烦病人。”

  罗溪顺着医院狭长的走廊找那个麻烦病人,路过一座楼梯口,隐约听到张泯烦躁的声音:“裁员?对您来说裁员是这么容易就说出口的两个字吗?”

  罗溪后撤几步,贴着墙面靠近门口,门上的一块玻璃,只透出张泯肌肉紧绷的后背,包着纱布的手臂举着电话,手指生硬地抓握着电话,指关节发白。他的焦虑和烦躁透过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散发出来。

  她担心他刚刚缝合的伤口会屏裂,正要推门而入,却听到他说:“承包商以及其他下游厂商差不多有四十家,加上他们的员工,上千人会因为我们的不作为丢掉饭碗……”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握拳,以压抑住轻微的颤抖,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疲惫而无奈:“酒庄的买卖只是暂缓一年,并不是完全搁置。而且就算今天卖掉了酒庄,那些钱对于迪拜项目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您不要拿裁员的问题来威胁我。”

  罗溪的手停在门上。

  “如果有必要我会亲自去迪拜向工程方求情,不管用任何办法,丢多少次脸,只要不停工,我都会试一试。资金链的问题等我回去找BK再谈一次,请您相信我,我会解决问题的。喂……”

  显然对方又不等他说完挂了电话。

  罗溪背靠着墙,从护士站方向传来细微的低语,更显得这片区域格外安静。她慢慢转头透过玻璃,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这一刻,似乎重新认识了他一样。

  穿窗而入的阳光像透明的琥珀流光,笼罩着他,给他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光晕,显得他的身影单薄而孤单,疲惫而无力,他的霸道和强势,冷酷和孤僻,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片刻之后,他吐了口气,强打起精神,推开门,大踏步转身离去。

  罗溪靠在门另一侧的墙边,手中捏着他的钱包,一时竟迈不开脚步。

  半晌之后,肖正楠急急忙忙地跑过来,问罗溪:“张总说钱包在你这里。”

  罗溪点点头,把钱包递给他。

  肖正楠看看钱包,再看看罗溪,问:“你没打开看吧?他一向对此很敏感。”

  罗溪摇摇头。

  肖正楠放心地调头离开。

继续阅读:第八章:他是绣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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