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科在水里把兔子冲洗了一番，又抹上盐。
胡清越看着他在河边空地打了个简易的架子，却不忙着生火，而是打着电筒，从旁边一棵歪歪扭扭的矮树上扯了一小把叶子下来，洗干净，找了块薄薄的石片，把叶子铺好，放在一旁，这才生了火，把兔子穿在上面烤。
“这是什么呀？”胡清越好奇地看着他把放叶子的石片挪了挪，放到火堆边上。
“花椒叶叶！”
“这个还可以吃啊？”胡清越好奇地捏了一片放到鼻子尖上闻了闻，果然有股类似花椒的麻香味儿，又有股清香。
“你喜欢吃面食，用这个叶叶切碎了揉到面里头，烙饼吃，也好吃。”
“是吗？”胡清越小心翼翼地把叶子放回去，又突然抬眼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面食？”
邓科手一抖，差点把兔子给弄得掉到火堆里去。
“哎呀！小心点儿啊！烫到手了吗？”
胡清越低呼一声，邓科的心跳乱的更厉害了，结果就听到她又咕哝了一句，“掉进去就吃不成了，可别白忙活半天！这才叫煮熟了的鸭子都飞了呢！”
邓科哭笑不得，幸好胡清越也没再追问什么，他便沉下心来烤兔子。
这些事都是他做惯了的，等了不久，便有阵阵肉香飘了出来。
胡清越深深地吸了口气，满脸陶醉。
邓科忍不住问：“你在屋头，伙食应该比在这工地伙食团里头好多了！”
胡清越点点头，“我们家刘妈做饭特别好吃。北京还有好些百年老字号酒楼饭店，在家里的时候儿我们常去下馆子。”
邓科沉默了一下问：“刘妈，是你们家佣人？”
胡清越干笑了两声，“从前是，现在可不能这么叫，不过她就孤身一个人，早就跟我们家人像亲人一样，所以一直留在我们家。”
邓科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胡清越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好像有点不高兴，想了想说：“你别又用带着色眼镜看人啊！我可没拖后腿！”
邓科这才抬眼看着他，篝火衬得他黝黑的脸色也有些泛红。
“你说你个小女娃儿，放着舒舒服服的日子不过，跟我们一样跑到工地上来吃苦，何必喃？又不是像我们，没得选。总要给自己奔出条路来！”
邓科话里倒是没什么责备的意味儿，纯粹是不解。
胡清越感觉到了，很奇怪地看着他，“我就是学习这个专业的，不到工地上来，能做什么？”
“那你咋个不选个其他的专业？”
“我就对这个专业感兴趣啊！”胡清越笑眯眯地，“再说，现在都是新中国了，我父母也说，我应该为社会主义的建设出力，有什么问题吗？”
她一派坦然和理所应当，邓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不说话。
“你呀，就还是有成见。”胡清越秉着吃人嘴短的原则，耐心地解释：“你看，报纸上不是也经常宣传，我们有好些爱国人士，放着国外的舒服日子不过，毅然回到祖国参加建设吗？这不都是一回事儿，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国家国家，国和家不是一回事儿吗？做儿女的，自己过得好，就不想让家里都变得更好了？只许贫苦的儿女才爱这个家？哪儿有这种道理！”
邓科把火焰弄得小了一点，想了想对胡清越说：“我不太会说大道理，但是我觉得你说得……还多有道理！”
胡清越笑出声，“本来就是嘛！”
“我也不是说你不好，就是觉得……”邓科有点艰难地打了个比方，“比如说，是我的娃儿，放着好日子不过，要跑去受苦，我可能是不得同意的。”
“你这……”胡清越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不是还没结婚呢，想得也太远了吧？再说人的想法都会变，说不定将来等你真有了孩子就不会这么想了。”
“也是。”邓科一见胡清越笑就觉得手心里冒汗，忙低头去看。
放在一旁的花椒叶子已经烘干了，他便捏了起来搓碎了，细细地洒在面儿上。
“好了么？”见邓科把兔子从火堆上挪开，胡清越忙问：“可以吃了？”
“嗯。”邓科从腰间摸出把小刀，把烤兔的两条后腿都割了下来，放在洗干净的树叶上，垫着递给胡清越。
“这也太香了！”
胡清越接过来，深深地闻了闻，一面呼呼地吹着被手，两只手换着拿着，一面真心实意地夸奖，“我觉得比我吃过的任何饭店里的烤肉都香！”
“那是你太久莫得好东西吃了。”邓科一笑，自己把剩下的划小，“快点儿趁热吃。莫烫到！”
“我饭量小，一个就足够了。”胡清越见他把后腿儿分下来的时候，是连着后面那一大块肉的，这整只兔子也就这个位置肉多些，忙又给了他一块儿。
“自己吃。黄皮刮廋的，看到你都怕，总觉得哪天吹阵风就要倒了。”
邓科头也不抬，自然也看不到胡清越瞪着他。
能把好意说成这么难听的话，胡清越估摸着，她认识的人里面，邓科绝对也算独一份儿了！
两人都没再说什么，认真地啃着烤兔。许久没碰荤腥，一口下去，烤的冒油的兔肉在唇齿间被咀嚼，带来的满足感无法用语言表达。
最后见胡清越的确是吃不下，邓科才把另外那条兔腿给吃了。
邓科也不知道扯了些什么草，示意胡清越用它们擦手。
胡清越跟着他动作试了试，发现油乎乎的手上确实干净了。
邓科把火熄灭了，两人才一起往回去走。
等快到工地的时候，邓科却叫胡清越先回去。
胡清越满脸茫然地看着他，看到邓科有些窘迫的样子才反应过来，人有三急嘛！她忙涨红着脸急匆匆地跑了。
邓科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急匆匆地跑开，反应过来她是误会了，却也没法解释，只是站在那儿好一会儿才离开。
结果刚刚回宿舍，干豇豆就凑了过来。
“你跑哪儿去了？”
邓科绷着脸没做声。
干豇豆却笑嘻嘻地凑得更近，抽了抽鼻尖，“一身烟子气气，好像还有点儿香味儿……”
“走开点儿。”邓科推开他。
“唉，我说，我今天听说，部队上派了人来。”
邓科不太明白他怎么突然转换了话题，也没吱声儿。
“我听说，里头还有个熟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