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清越抿了抿嘴唇，秀气的眉毛拧在了一起，“你该不是带了任务来的吧？我妈派你来当说客？”
“没有没有！”袁树忙又是摆手又是摇头，“你想啊，那伯父还在家里坐镇呢，伯母肯定不会这么做对不对？你要到一线工地来，伯父不知道有多高兴，伯母跟伯父那感情多好呀，既然当初伯父说服了伯母，那伯母肯定不会半路后悔！”
胡清越琢磨了一下点点头，“也是。”
她警告地瞥了一眼袁树，“反正我跟你讲，不许跟我爸妈提工地上条件有多差之类的，不然有你好看的！”
“放心吧，不会！”袁树连连保证。
胡清越见邓科和许多人都过来了，便忙走了过去。等他们商量出方案，时间已经到了深夜。
胡清越回到宿舍的时候，月上中天，李大姐还没睡，一直在等她。一见到便问：“听说你今天差点出了事儿，我这心就在嗓子眼儿里提了半天！正想过去看，又听说没事儿了，石工班儿活也紧……”
胡清越看出她由衷的愧疚，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放心吧，我这不是好好儿的！那么多人忙着救我，你就算去了也帮不上忙，大家要是都不管自己手里的工作，乱成一窝蜂，那还不知道要出多少问题！”
见胡清越笑眯眯地，一点儿都没往心里去，李大姐才松了口气。
毕竟工棚里其他人都休息了，她们也没敢多聊，很快就休息了。
第二天胡清越便跟着大家一起，又去处理导峒的隐患。
峒口仰坡距离地面很浅，处于松软的覆盖层内，石质风化严重，再被雨水一泡极易坍塌。之前也已经做了支撑，显然是不够的。
大家商议增加了几处母木板和斜柱。
“这个办法治标不治本。”邓科抬头看着，“咱们还是得加快工期，早点把峒门衬砌，才能解决。”
胡清越也点头，“这的确是最妥善的法子。不然还是会很容易出现仰坡裂缝坍塌。”
“还有这边。”曹技术员推了推眼镜，“横峒和隧道的交叉点。”
胡清越叹息着说：“这里的确是最薄弱的地方。大家看，这里的支撑，虽然咱们用的是与隧道下导峒相同的法子，但是处于上下导峒开挖，交叉点不止要承受上面这部分岩石的压力，还要承受上导峒拱部完成后从拱圈传递下来的拱顶山体压力。”
“是这样。”曹技术员连连点头，“所以这里，也必须立即完成交叉点的衬砌。可是现在，人手实在太紧。”
胡清越看看四周，目光所及的地方，在岗位上的工人们都有序忙碌，也跟着叹气，“大家都是超负荷运转了！还要加快工期，实在是……”
“这个可以解决。”邓科想了想接过话头，“从其他岗位上抽调一点人手，大家加把劲儿，能完成的！”
“是，这个问题你们不用顾虑，只考虑技术层面的就行！”施工点原本的人纷纷附和。
胡清越便说：“昨天回去我又考虑了一下，之前咱们技术人员根据石质强度系数、松散和出水情况设计的施工图，和计算出来的木料尺寸，现在得适当做改动！”
“还有这里，”邓科用电筒扫着支撑架，“各排间用半圆式接榫，紧密相连。导峒立柱和横梁接榫，用咬口式保证稳固，每个接点上正反钉上两个钯钉！靠近岩石的木板子后头要用木片、木锲打紧，随时检查这些支撑材料的受力情况，如果有变形和移动，要马上击鼓。如果支撑有变形和异响，要特别小心是不是塌方预兆！”
“这个位置的支撑得加固一下，但是不能从这里……”胡清越一面在笔记本上画一面指着一处，“得从这边过来，要兼顾运输净空和衬砌净空。”
“现在还有个问题！”负责材料的同志抹了把汗，“这些支撑材料，图纸要求用红松木，可是这儿到处塌方，实在没法儿保证那么大的木材供应量！”
“停工待料肯定不行！”胡清越一听就紧紧皱眉，“拖延工期就不说了，等久了会引起地层结构变化，到时候，处理起来会十分困难！”
“想办法用别的木头代替。山头这么多树，红松木不够，其他的总能找到替代品！”邓科想了想提议，“找当地的同志老乡了解下，看看这附近出产的木材，哪些木质坚硬，接近红松，然后再做硬度实验筛选一下！”
曹技术员也点头，“要是实在来不及做实验，把硬度提高也是可以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商量着，一转头，看到负责的工程师面带微笑地站在他们身后。
“您什么时候来的？”
“到了有一会儿了，昨天就听说这边又塌方了，紧赶慢赶跑过来，结果你看，咱们的年轻工人，都可以独当一面了！”
这段作业点各种问题层出不穷，几位工程师和技术员都忙得脚不沾地，这才让胡清越他们几人先支挡着。
年逾花甲的老工程师笑眯眯地，倒是让胡清越几人有点不好意思。
“本来我们是来学习的……”
“哎！这话说得，难不成还能在这隧道里头给大家摆上桌椅书本儿才叫学习？我看这样是最好的！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有什么比这样的学习方式更好？”
老前辈高度表扬了大家一番，才细细分析情况，指出不足，随后又有些感慨。
“咱们这段隧道，仅仅就说秦岭这一段儿，我大概推算了一下，每公尺隧道大概就要消耗接近一点五立方公尺木料。遇到情况更为复杂恶劣的，消耗要达到三立方公尺以上！这实在是惊人的消耗！有人提出，可以用废旧钢轨来代替木料。”
老工程师说着苦笑一声，“咱们全国的铁路一共才多少？哪儿有那么多废旧钢轨。能用合乎标准的钢材来支撑，当然更好。可是现在，咱们国家也没有那么多钢材。”
胡清越笑眯眯地，“这您可别犯愁！您就等着看吧，总有一天，这些都不会再是问题了！到时候，咱们要技术有技术！要人才有人才！要设备有设备！到那个时候，咱们国家的铁路啊，肯定是四通八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