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科看着不高,却沉得很,胡清越好不容易把他推着侧身,才把砍刀给扯了下来。好不容易拽下来,又忙去把他腰间的草绳扯开,转头去林间寻找枯枝断木。
镇定!一定要镇定!她不敢走远,不时地回头去看悄无声息躺在雪地里的邓科,直着脖子喊:“邓科你可别被狼拖走了啊!我听说狼都是先掏开人肚子的……到时候你肠子肚子掉一地,可惨了!”
本来是想吓唬他赶紧醒过来,结果把自己给吓到了。胡清越打了个哆嗦,赶紧换了个说法。
“邓科你要不起来我可走了!”
“邓科同志!你是带着任务下山的!怎么能偷懒!”
胡清越喊着喊着眼泪就下来了,反手狠狠一擦,拼命地给自己打气,身后却突然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我不怕!”胡清越猛然转身,握紧砍刀一阵乱挥!
“是我!你在做啥子!”邓科愕然看着胡清越。
胡清越停下挥舞的砍刀,愣愣地看着邓科,“你……你没事儿?”
“能有啥子事儿!吵都要被你吵死!”
实际上,邓科的确是被撞到了头部,短暂地晕了一会儿,起先觉得自己躺在列车上,晃晃悠悠,还能听到响亮的汽笛声。
结果一转眼,汽笛声就变成了令他脑仁儿疼得女音。
他郁闷地看着胡清越手里被看得缺缺牙牙的砍刀,心疼地直咧嘴。
“你想干啥子?”他劈手把砍刀给拿了回来。
“砍,砍个树枝,做个简易担架,把你拖回去……”胡清越还沉浸在他没事儿的庆幸中,老老实实回答。
“嘿!咋个不趁机把我丢雪地里喂狼了?我可听到了!”
“听到了你还不起来?故意吓我?”胡清越突然蹲下去,捂着脸“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同志呢?”
邓科脑子“嗡”地一下,完全傻在了雪地里。
自从两年前跟着去老家招工的伍师傅到了单位,好多人教了他许多东西。他一个大字不识的放牛娃,也知道自己发生了蜕皮换骨的进步。
可是,从来也没人提过,这女同志哭起来要怎么办呀!这个真没学过!
他急的在原地转了两圈儿,憋出来一句,“那……那要不然,你也躺一会儿呗?”
胡清越猛地抬头,“噗嗤”一声笑了。
邓科吓得后退了一步,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啥子情况?
“还走不走了?”胡清越擦干净眼泪,没事儿人一样问,“你是不是在雪地里躺的太舒服了,早就忘了山上还有几百号工友在等着你呢?”
倒是反过来被她教训了。
邓科沉着脸,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问:“你刚才真打算把我拖回去?”
胡清越扬了扬下巴,“哼!我才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会趁机丢下自己工友的人!”
她斜睨着邓科,等他憋出来一句感谢。
谁知道邓科却说:“你拖得动?不如跑快点回去找人帮忙,我可能还没冻硬!”
胡清越:“……”
不想跟这人说话了。
邓科怀疑自己可能摔出了点儿毛病,胡清越可能有奇怪的习惯,只要走路嘴巴就要不停地讲话。
这几天他已经充分见识了。可是现在,胡清越已经好久没说话了。耳根子难得这么清净,反而觉得哪里没对。邓科满腹不解,也不晓得到底是谁摔坏了。
闷着头又走了一阵儿,邓科突然顿住了脚步,抬头朝四周看了看。
胡清越也盯着地上的脚印发呆。
他们之前就走过这里。
“迷路了?”胡清越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邓科点了点头,心里反而轻松了些,准备迎接她长篇大论的抱怨。
谁知胡清越却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一面四处打量一面自言自语道:“可惜没带指南针……也没有树叶、树桩……苔藓也没有还能怎么判断方向……”
邓科很有些意外,多看了胡清越几眼,惹来胡清越不解地目光。
“怎么了?你想到什么方法了?”
“风向,积雪。”他下意识地便说:“这个季节,南面积雪比北面薄。”
“啊?还有这种辨别方法?这是怎么看的?”
邓科顺着自己辨别的方向一面走着一面回答,算得上第一次有问必答。谁知道胡清越的问题越来越多。
邓科又开始怀念安静。
“咦?好像就快到了?”胡清越却突然停止了追问。
从他们站着的地方,已经可以隐隐看到山脚下小镇的轮廓。这比来的时候快了很多。要是不出意外,估计再有两个多小时,他们就能下山了。这还是因为他们之前迷路耽误了好一会儿。
胡清越这才反应过来邓科没有发现她,更不是故意给自己穿小鞋,脸上一红便说:“原来这条路要近一些,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邓科却没答话,面色凝重地看着天上一团黄云。
“去避一下。”
“又要下雪?这早上才停住!咱们走快点,赶紧下去……”
“不行!”
邓科斩钉截铁地打断她,带着她又往回走。
“这怎么又走回头路?”胡清越不解至极,却还是乖乖跟上。
邓科带着她走了有十多分钟,在距离小路边不远的地方找到一户人家。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人家?”
胡清越好奇地看着眼前看起来还挺新的房子,虽然也是泥墙草顶,却收拾的干干净净。
“突击队帮他们修的。”邓科顿了顿,扭头道:“他们屋头,父子两个都莫得了。”
正式开工前,铁路部门阻止的
邓科重复道:“一屋五个人,四个大人,就走了两个,哭瞎了一个。就是为了给勘验队带路,泥石流,为了帮忙抢救仪器,人没得了。”
胡清越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莫哭。莫惹得她们哭。”邓科语气有些严厉,“掉金豆豆有啥子用?又不是真的金豆子!”
胡清越头一次觉得,邓科这人说话不好听,可道理确实没错儿。除了能把铁路快点修通修好
两人正说话间,有人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老一小,老的五六十岁,弓着腰,小的估计也就六七岁,伸手扶着老人,好奇地看着他们,应该是祖孙俩。年纪大的,应该就是邓科说的哭瞎了眼的那位老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