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些是啥子？”邓科突然顿住了脚步，盯着地上一处，拿着电筒照了半点，蹲下去，反反复复地看。
胡清越忙凑过去，却没看出什么所以然。
地上一片狼藉，杂草都被那群野猪踩踏的不像样子，光线又这样暗，胡清越是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
“在这儿。”邓科蹲了下去，伸手从倒伏的草下扯出一块小小的纸片，凑到手电筒的光照下，“你看！”
胡清越愣了一下，凑过去仔仔细细地看，两个手指宽纸片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本的眼色，又是皱巴巴地，上面的字迹也模糊不清，还有残缺。
“怎么好像有点儿眼熟？”胡清越没什么把握，“我看着，总觉得……有点儿像是奶粉包装上面的？”
她说着把纸片从邓科手里接了过来，转了转角度，看到旁边印着的一小点花纹，才有些惊奇地说：“真的是奶粉！就和袁树给我带过来的一样！”
胡清越“哎呀”了一声，有些犹豫地抬眼看着邓科。
邓科便问：“你想到啥子就直接说，莫有顾虑。”
“我丢了些奶粉，还有点儿饼干巧克力糕点之类……”胡清越咬了咬嘴唇，“都是吃的，都是这次袁树帮我带过来的，我妈妈给我准备的。”
邓科低低地骂了一句什么，一脚踢开脚边一块小石头。
“她就是怕我在工地吃不好饭。”胡清越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眼眶有点儿发酸，“就算你要说她觉悟低，我娇气，我也得说，这事儿我妈没错。我……我是有些吃不惯工地的饭，但是每天都在习惯……”
“这个跟你莫得关系！”邓科听着她似乎都快哭了，忙解释：“我也不是冲你，我就是气那两口子，简直太不像话！”
胡清越沉默着没有说话。
“真的不是说你。”邓科也有些着急，“你妈那是心痛自己的女儿，你们屋头有那个条件，东西是她给你的，又不是偷来抢来的，有啥子！她莫得错你也莫得，你能到工地来跟我们吃一样的住一样的，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有不习惯的，让个人生活舒服点儿，有啥子不得行吗？你看我是那种老古董吗？”
胡清越抬头打量打量他，尽管黑夜里什么都看不清，她还是很认真地点点头，“像！”
邓科哭笑不得，他还以为胡清越要哭了，结果人家还有心情打趣他自己。
胡清越把眼泪憋了回去，吸了吸鼻子，“我的奶粉丢了的时候，我们就怀疑是刘爱珍……后来又发现我那些吃的总是少，但是没什么证据，我也就没声张。我其实也会分给工友的。”
“我晓得。”邓科闷闷地说：“李大姐给我提过。”
两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邓科先打破了沉默，“这个事情，我还是得给单位领导说。”
“嗯。不过，既然东西是我丢的，还是让我来说吧。”胡清越叹了口气，“工地上虽然没有规定不许把吃的东西带过来……”
话说到一半她顿住了，过了几秒钟才说：“我还是觉得这事儿，错不在我。”
“当然不在你。”邓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哪儿有你丢了东西，还要你负责的？”
“这个，怎么说呢！”胡清越想了想才说：“举个例子，就像咱们这里的保管员，如果不慎把雷管炸药给丢了，偷偷拿走了这些东西的人，出了事故，保管员也要负责的！”
“那是工作上的事，跟私人的事情咋个能一样？再说了，那保管员有仓库，你这儿有啥子？不能这样比，莫得这种道理！”
胡清越苦笑道：“要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么想，那问题就简单了！”
邓科没想那么多，随口答道：“随便咋个想，丢东西的苦主还能莫得道理了？我才不信有这种歪理！你也莫怕，这个事情既然是我怀疑的，我发现的，就我来给单位说，他两口子回来后，再有啥子怪话……”
邓科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像刘爱珍他们这样偷盗工友财物的，是很有可能要被单位开除的。他们还能不能再回到这个工地上，还未可知。
胡清越听得他的半截儿话，也想到了这一层，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她心里很不舒服，却并没有太多歉疚。就像她跟邓科所说，她并不觉得自己在这个事情上有太大过错。只是觉得发生这样的意外，实在令人心里充满了无法分辨的阴暗情绪。
“算了，也别争论了。咱们现在其实也不能下定论，就是人家偷了我的东西到这里吃才引来野猪。”胡清越呼出口气，“明天咱们一起去，把这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领导。我就只说自己丢了东西的事儿，你就只说你发现包装的事儿。”
“也好，等他们去调查下，看到底是咋个回事。说不定……也许真的只是巧合呢？”
邓科这话说得自己都没什么底气。胡清越也知道，他这与其说是推测，不如说是希望。哪怕明知道这希望微乎其微，但只要有哪怕百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邓科也不想相信干豇豆那两口子是偷了人家胡清越的东西藏在这儿偷吃，从而引来这一场祸事。
两人又商量了一阵子，约好了第二天下工后一起去找单位领导汇报这事儿，才各自回到工棚里去休息。
胡清越回去的时候儿，李大姐和张秀兰都还没睡，一起站在工棚外面等着她。见到她回来了，却决口不提她们是看到她和邓科一起又上了山的事儿，只是推说还不累在闲聊。
胡清越犹豫了一下，没对她们提起自己和邓科的发现，毕竟事情还没有定论，她也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三人站着闲聊了几句，正要回去睡觉，就见有人急匆匆地一路跑了过来。
“洞子里头透又水了！快去帮忙！都去！救人！快！”跑过来的工友吆喝了一声，转身又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