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邓科把手往身后藏，却被曹绍唐一把给抓住了。
“这样还没烫到？”曹绍唐嘿嘿一笑，“邓科你娃啥子时候也学会扯朵子（撒谎）了哦？”
大家都看清楚了他那只手上被烫出来的大水泡，胡清越“哎呀”一声，满脸担忧。
“没得事没得事！”邓科“嘿嘿”一笑，“这点儿小伤算啥子！”
几人正说着话，突然又有一阵“呼呼啦啦”的声音，大家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黑乎乎地往外飞。
有胆小的女工刚才进来的路上就快被吓哭了，这会儿因为火堆被点燃了，才刚刚镇定一点，又差点被什么东西撞在头上，顿时没忍住，被吓得哭了起来。李大姐和张秀兰忙低声安慰着她。
邓科开始还以为是胡清越在哭，吃了一惊，抬头一看，才发现她正盯着自己受伤的手，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什么东西呀？”
“不知道！黑乎乎的也看不清！”
见工友议论，邓科忙说：“应该是蝙蝠，就是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你们看到飞出去的。之前应该是大部分的都被我惊动了，可能还有那么三两只。”
“大家都别光坐着说话了，赶紧都围过来，把衣服烤干。不然时间久了，太容易生病！”李大姐把篝火弄得更旺了一点，招呼大家。
胡清越已经被冻得瑟瑟发抖。虽然不过是九月初，山里的气温却比城市要低很多，特别是一落雨，立即变得像深秋般凉意渐起。被大雨浇了那么久，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被这山洞里潮湿阴冷的空气一激，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这儿男工女工都有，自然也不能脱下衣服烘烤，大家就只能团团围坐在火堆边上，取暖烘干衣服。
“昨晚上咱们也这么坐着，这会儿又这么坐着，怎么就觉得差点儿什么呢？”
“差点儿吃的！好饿！”
“还差胡技术员带着咱们唱歌！”
“那也得先吃饱才有力气唱！”
“可拉倒吧，这到工地吃上饱饭才多久，你就开始装上了！咱们在座的原来谁还没挨过饿？饿个一两顿不吃没什么！”
大家纷纷嬉笑着，苦中作乐。按照原本的计划，今天一早上起来，他们就要返回工地了，带来的干粮所剩无几不说，还被雨水泡过。
不过大家伙儿都是苦日子过惯了的人，根本不会有半点儿浪费粮食的念头，哪怕这“三”合面的饼子被水一泡，连形状都看不出来了，还是被珍而重之地分到每个人手里。
邓科倒是无所谓，前些年家里实在太穷，他连树皮草根都吃过，这再怎么说也是粮食，总比那些好多了。
只是……
他面带忧虑地看着胡清越。刚才大家在说，在这里的人都挨过饿，可是他知道，胡清越还真就没有挨饿过。毕竟哪怕她平时再刻意低调，也能看出来她家境不是一般的好。
这会儿胡清越手里捧着那软趴趴快散成渣渣的饼子，正笑着侧头不知道跟张秀兰她们说什么。
等她回过头来，发现邓科正盯着自己，脸上不由得又是一热，强作镇定地问：“干嘛？”
“你吃得下吗？”邓科面带忧色，低声劝她，“先凑合一下嘛……”
话说到一半，不由得又想起来，工地上的伙食，对于他这样挨饿惯了的人来说，无疑已经是很好，可对于胡清越来说，全都是将就，不由得就叹了口气。
胡清越见他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就开始叹气，有些不高兴。
“我都来工地多久了？怎么你还总觉得我娇气吃不了苦呢？”胡清越说着就有点说不出的委屈。其实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多，甚至包括自己的父母。
当初母亲一心阻止她来工地，她都曾无意间听到因为这事情父母在争执。母亲责备父亲心狠，支持她出来受苦，父亲却说，如果一味阻拦，只会让她更加想去。不如索性放手，等她吃了苦，觉得自己受不了，自然就会回去。
当时她也只是觉得有些不服气，决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给他们看。而对于别人的看法，她是全然不介意的。
第一次见到邓科的时候，他也是这么看，那时候自己也只是不高兴。可过了这么久，他居然还这么看！
胡清越陡然就觉得眼眶有些发酸，只能掩饰地低下头。
邓科自然看出了她的委屈，想解释却又不知道当着这么多人该怎么说。其实在他心里，已经觉得像胡清越这样的女孩子，完全是可以不必来吃这个苦的。
但是现在，她也就是捧着那块被泡的不成样的饼子小口小口地吃着，甘之如饴。
邓科心里突然就涌起一股异样而复杂的情绪。他抬眼看着大家，这些年轻的面庞上挂着疲惫，却也挂着笑容。
他们都还这么年轻，鲜活的生命值得更好的生活，但是谁也不抱怨，满足地吃着手里的东西。或许他们也会期盼更好的生活，可是却绝不会只是空想，而是在用自己的一双手，踏踏实实地去拼、去闯！这个年轻的共和国，有这样一群群的年轻人，它的未来，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如果这雨下个三两天不停，咱们怎么办？”胡清越吃完自己的饼，却不想去看邓科，便随口道：“粮食也不够了吧？”
邓科叹了口气，“再节约着吃，顶多也就只能凑合个一两天。”
“胡技术员，这山洞安全吗？不会塌方吧？”曹绍唐突然问了一句。
“你个乌鸦嘴！”张秀兰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可别瞎说了！塌方啥呀！我看这挺结实！”
“你可莫搞封建迷信了那一套！还不让说了嗦！”曹绍唐翻了个白眼儿。
“这还真不是封建迷信，张秀兰是认出这里的岩层了吧？”胡清越笑道：“她可不是随口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