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瑶刚走出承宇阁不远,景陌骑着高头大马迎面赶来,在她面前下了马。
“瑶儿,你怎么在这里?”
边瑶看到景陌眼神中有一丝光亮闪过,随即就黯淡下去。“景大人,你这样称呼我很容易让我有别的心思,你既然对我无意,还是注意些好,叫我全名。”
“我……”景陌愣了愣,眼里悲伤的意味十分明显,但边瑶像是没注意到还是有意不去理会。
“我帮你查案只是因为你帮我报了仇,还你一个人情罢了。”边瑶道。
“你还是猜到了?想来你也迟早会知道。”景陌有些悲凉地笑道,“沈意害死你兄长,本就应该一命偿一命,我这么做也算是替天行道,你不必谢我。”
边瑶扭过头,纵使过了这么久,她还是不忍见他伤心的样子。
“你今日来做什么?嫣然审出来了吗?”边瑶问道。
“有人劫了狱,她不见了。”
“什么?!”边瑶大惊失色,“怎会被人劫走?衙门牢狱岂是谁都能进的?”
“劫狱之人武功高强,且是有备而来,当差的狱卒也被杀死了。”
“此事她是唯一的当事人,如果她消失了,线索可就全断了。”边瑶忧心忡忡。
“背后主使的人定然不想让她说出什么。”
“那也不太对,”边瑶沉思片刻,“让她封口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她死无对证,而不是大费周章地将她救出,嫣然对他们绝对还有别的用处。而且现在承宇阁内有叛徒,恐怕与沈意的死脱不了干系。”
“你可有所怀疑?”景陌问道。
“我怀疑陈允若,但我没有证据。况且阁主他不大愿意相信。”
“陈允若是程阁主唯一的弟子,情同父子,没有充足的证据他自然不会相信,以后我会派人盯着他。”
“查案是查案,但你背后那位若是再敢插足承宇阁,我定不会放过你。”边瑶忽然冷了声音。
“瑶……边姑娘,其实……”景陌忽然顿住了,直叹了口气,“……皇上不会动承宇阁的。”
“我还是那句话,江湖是江湖,朝堂是朝堂,他若是想依靠江湖势力稳固江山社稷,是决计不可能的,倒不如多花些心思在他的子民身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边瑶说完就径直离去了。
“我又……何尝不知道,只可惜圣意难违……”景陌声音轻不可闻。
云开城。
楚辞正坐在书案前看着文书,咕呱正和小黑在院中玩的起劲,扑腾腾四处乱飞。
咕呱现在也不需要绳子拴着了,基本和小黑一样,到了时候就自己钻回笼子,一点不让人操心,唯一让楚辞遗憾的一点就是——它仍然只会市井杂话,他教它的一句也不会。
它俩在院中闹得厉害,楚辞满耳都是咕咕呱呱、叽叽喳喳的叫声,偶尔伴随几句粗鄙的骂人话,文书上的字他一句也看不下去了,他拿起那无声竹哨一吹,玄青鸟立刻飞了过来,停在他书案上,咕呱随后也飞了过来,用嘴啄着楚辞的笔尖,弄了满嘴墨汁。
“你俩要玩到别处玩去,你们爹现在有正事。”
玄青鸟自然是对楚辞的话言听计从,当即赶着咕呱飞到更远处的树丛里去了。
楚辞耳根终于落得清静,却早已没了看文书的心境。他细细端详起手中漆黑的哨子,只在两段还有点点绿意,想必是那大火熏黑的,不过他这竹哨自然经过特殊处理,不会那么容易被烧坏。
上次在鬼市,江言明明生硬地说他已经把哨子烧了,却在哨子丢失后又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回来找,这当真是刀子嘴豆腐心。想到这,楚辞忍不住笑了笑。
“这小家伙当真是可爱的要紧。”他无奈地摇摇头。
明明内里就不是心狠手辣,却偏偏要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他当真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
也不知江言帮了他,会不会给江言带来什么麻烦。还有江言为何不希望朝廷与盘罗天都联手,要从中破坏?
楚辞想着莫名有些烦躁,近日他又得知了一些有关清音门的消息。
清音门本就是异教中一个隐世而居的门派,虽为盘罗天都附属,但他们从来不接刺杀任务,门派中人大多是无家可归、走投无路之人,被掌门陆清收留,他们早已厌弃打打杀杀,过着近乎隐居的生活,也因为清音门不争不抢,对异教中其他门派造成不了威胁,得以安宁生存,但三年前掌门陆清意外坠涯生亡,一向对清音门不理不睬的盘罗天都忽然吞并了清音门,并且直接就认命清音门少主江言为右护/法,这也是楚辞一直以来想不通的事。
作为异教领袖盘罗天都本就卧虎藏龙,谢冥要提拔也是以自己门派中能人为主,怎会让一个附属门派的少主作为盘罗天都高层,难道就不怕江言势力过大之后,清音门再难以控制?还是说江言武功高强,得了谢冥重用?
但在楚辞看来,谢冥吞并了清音门就相当于灭了清音门这个门派,使之从此绝名,以江言的性格,他能忍下这口气唯谢冥马首是瞻?
楚辞心头疑云层层,一时半刻也想不出答案,于是将文书胡乱一合,到院中散散心。
景陌走进承宇阁时,恰巧看到陈允若正背对着他站着,他正准备走上前去,却忽然见他转过了身,眼里似有怒意,见着景陌愣了愣,随即敛了表情,向景陌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景陌在他走后没有立即离开,来的刚刚陈允若所站之处查看,意外发现草丛中竟然有一枚小型飞刀,刀上还连着一小截空白纸片,应该是陈允若不小心遗留在这的。
景陌一眼就认出这是传信的飞镖,陈允若果然有问题。
他将飞镖收起来,去找程千,但程千此时却未在府中,他只得作罢。打道回府时却看见陈允若离开承宇阁,景陌想了想,跟了上去。
陈允若走得匆忙,看样子是向着江岸码头走去的,而过江就是盘罗天都!
景陌刹那间脑中如铜钟被狠狠敲击了一下——陈允若竟然也与盘罗天都勾结!
自从皇帝派到盘罗天都的信使被杀,江言又明确表示盘罗天都不屑与朝廷合作,他已经此事告知皇帝,可皇帝现在既没有说与盘罗天都终止合作,也没说继续合作,就是一直僵持着,没有动静,而盘罗天都同样如此,也未收回给他的通行密令。
这次去盘罗天都,即可以看看陈允若与盘罗天都到底有什么关系,也可探探谢冥的心思。
他正想着,陈允若已经坐上一条船,他当即上了另一条船,尾随其后。
正是大早上,来来去去的船只很多,陈允若不太容易看到他。
不到半柱香的时辰,船靠岸了,景陌等着陈允若稍走远些,才下了船,他与他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陈允若既不会发现他,也不会逃出他的视野,要知道锦衣卫的追踪术和匿迹术都是顶顶一流的。
上了山,有盘罗天都的暗卫拦住陈允若,只见他也拿出了通行密令,一个暗卫才带着他进去。
景陌并不想惊动暗卫,于是用了个声东击西之法,他迅速在地上捡起一个石块,向对面树丛中扔去,那几名暗卫听到动静果真前去查看,他顺势就混入了盘罗天都,尾随着陈允若。
最后他们来到了一座大殿前。景陌知道这是盘罗天都正殿。
“请陈公子在此等候,在下去通告教主。”那名带领陈允若的暗卫说道。
“有劳了。”陈允若答道。
不久暗卫出来后,领着陈允若进入大殿。
景陌绕到大殿窗子后,听着里面的动静。
“风刃,你们到底什么意思?为何不杀了嫣然,反而要将她带出来?”陈允若怒气冲冲地质问风刃。
“陈公子息怒,教主说了,嫣然还不能死,她于我们还有用处。”风刃倒是十分客气地答道。
“我看你们是不放心我吧?想拿她要挟我?”
“是又如何?陈公子别忘了,程千只要还活的好好的,你这个弟子就什么地位也没有,我们盘罗天都可不是什么大善人,我们答应帮你,就得有回报。”风刃笑道。
“那程千就是个老狐狸,我本来是让嫣然给程千送茶饮的,没想到阴差阳错却送给了沈牧,让他逃过一劫,后来一次我准备自己亲自给他下毒,结果又被人破坏了,天意让他活我又如何?”陈允若十分气愤。
“程千好歹是承宇阁阁主,自然是有些城府的,他估计已经怀疑你了,你注意些。”
“不会,我是他唯一的弟子,他应当还没有怀疑我,那杯毒茶后来我也处理掉了,应该没留下遗迹。”
景陌在窗外听得一清二楚,却听房内声音戛然而止,他正奇怪,背后忽然劲风袭来,他不防,被一掌正中后心,打得口吐鲜血。
熟悉的声音传来,“没想到景大人也这么爱听人墙根,你们朝廷这些蝇营狗苟之辈果然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