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用完,洛寻又遇到了一大难题,她看着铜镜里披头散发的自己,如玉白净的手执着梳子愣在了那里。
她可不会梳这古代少女们的发髻,换做平常她早早便拿着一根簪子将头发束起,可这还没踏出明月楼,她这首饰商妻子的角色便得扮下去。
她随手在桌案上取了一根簪子,在头上比划着,左右探看,实在没有下手的能力。
她长舒一口气,有些恼丧。
想她一个警校毕业的全优生,打得了流氓,找得到线索,验得了死尸,耍得动刀枪,这怎么一朝重生穿越,却被区区梳头困住了手脚。
她耷拉着脑袋,脑中任何的以往的光辉胜迹,都被这今日的手笨给打败了下去。
正当她沮丧,端坐在她身后的君辞偷偷勾起了唇角,他将手中的茶盏放了下去,起身便走向了她坐着的位置。
洛寻闭着眼睛,手肘撑在桌上,将脑袋支起。
她正闭目养神,想着既然不能当众露脸,不如闭门不出,等这些人都走了,再行动也不迟。
她正这么想着,一只带着凉意的手便穿入了她泼墨般的发里,他动作轻柔,娴熟地将她的长发给盘在了头顶。
洛寻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睛,看着铜镜里映射出的那张令人着迷的脸,朱唇不知不觉便上扬了,而她的小心脏也跳的愈发的快了。
另一只手抵在胸口,她稍稍用力,想要压住这般冲动,可那心怎么都不受控。
她觉得这是病,她病的严重,她病的不轻。
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她深呼吸,生生压下了心脏的异样,这才抬眸对上了铜镜里的那双正含着笑意看着她眼睛。
那双如山间泉水清明干净的眼睛。
“王爷怎么会梳这女儿家的发式,莫不是为了博家里的妻妾开心?”洛寻唇畔衔起甜甜的笑意,睫羽微颤,饶有兴趣打量着镜子里的君辞。
“未曾?”
君辞冷冷出声,从妆奁里取了只细银做的簪子,他将簪子插入了她的发里,又左右看看,这才满意地点头,转身回了自己之前坐着的位置,重新捏起杯子,抿了一口清茶,看向了正在镜前臭美的洛寻。
“什么。”
洛寻看着自己梳好的发髻,咧嘴一笑,心里佩服着君辞的好手艺。
“本王未曾娶妻,仍是孤身一人。”
未曾娶妻?
那怎会有这般高超的好技艺。
“那王爷怎会有这般的好技艺。”洛寻诧异,总不是这家伙有什么说不出的小癖好吧。
毕竟这古代贵人花样多。
这女装癖好、龙阳癖好的也不是什么让她接受不了的事。
她是思想开明的人,可不会鄙视他这大男子的小秘密。
她这般想着,眸子愈发亮了,双眼里都装着好奇,这般直勾勾地看着君辞。
对上洛寻闪着奇怪光彩的眼睛,君辞扶额,他觉得这丫头一定是想到歪处去了,这家伙的想象力实在是丰富,总是在脑袋里想些有的没的事。
“不过是过目不忘,记得了本王母妃梳妆的样子。”君辞对上她的眼睛,似是思索着什么,忽脸上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又道,“洛捕快倒是给本王提了个醒,这偌大的王府,也是时候添个女主人了,否则可惜了本王的这番好技艺。”
“添个女主人?那不知道王爷心仪这南越哪家的千金?到时候红烛帐暖、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别忘了让属下也去闹一闹这红帐子,沾一沾喜气。”
洛寻轻哼,眼眸流转,不再看着他的眼睛,她的手玩弄着腰上挂着的穗子,脸上到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可得容本王想想,是这镇南王家的灵音郡主好,还是这萧将军的长房嫡女好。”
君辞瓷白的手抵着额,斜着身子望着低着头满不在意的洛寻,他眉头微皱,像极了无法选择,左右为难的样子。
可他那时不时勾起的唇角,便让人知道他是在装样子。
但洛寻低着头,全然没瞧见他的神情,只是银牙咬唇,用手指摆弄着穗子上的绳子。
“这灵音从小和本王一起长大,最是了解本王的喜好,如果迎入王府,会省了不少事宜,且又是这南越的第一才女,这般惊才绝艳的女子,倒也配上本王的天资。”
“而这萧家的女儿嘛,是个会武艺的,阵法兵事样样精通,且那模样颇是英气,也没有越都贵阁女子的娇气,娶她做成王妃,倒似得一知己,不会生那些个是非祸事。”
“洛捕快,你觉得应该选谁入本王那座成王府邸啊。”
君辞声调上扬,带着为难的意思。
洛寻挑眉,嘟囔着碎嘴了几句,可这声似蚊啼,哪怕君辞仔细听也听不出个意思。
她突然站起,向着君辞就是一礼,然后冷声道,“这王爷选妃和属下有何干系。”
“倘若王爷非要属下给个提议,那依属下说,这郡主和萧家女都不适合王爷。如今这世道混乱,保不齐就会丢了小命,王爷就应找一个面貌丑陋、脾气古怪,还带着恶气的女子,这样的王妃摆在后院里,一定能够驱邪镇宅,保王爷万事无虞。”
洛寻沉声说罢,昂着脑袋就转身走出了房门。
看她甩袖而出,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君辞轻启唇齿,清冷的声音就在房间里响起。
“这丫头怎么就这般的埋汰自己。”
君辞摇了摇头,带着笑,扬袖跟上,空余了房里龙涎香和荷香交杂的味道。
……
楼下,狐女正缩在房屋的角落里,已经换好了丫鬟的衣服,她双臂环膝,那双蓝色的眼睛警戒地观望着四周,手心里还紧紧攥着一根银簪子。她攥得很紧,紧到指甲陷入了掌心的皮肉里,缓缓渗出了血丝,那痛意就立即袭来,好像针扎,从掌入心。可她毫不在意,仍是瞪着那些来回打量她的那些男子。
堂上,孙蕴正躺在美人怀里,闭着眼,细嗅美人香,不管顾这周遭的环境。
而胡煜和其他男宾正坐在其他席上,用轻浮地眼神扫视着狐女的身体,有上至下,缓移眼睛,总在她皮肤裸露的地方停留注视,其中有人还不时吹着口哨,那般的色迷迷,让站在楼梯上的洛寻紧锁眉头,眼中都是怒意。
一瞬,她转换了表情,打开佩囊,翻找着东西。
其中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将纸绽开,上面的大字让她冷眸看向了楼下正与美人对饮的胡煜。
她的眸子第一次腾起了杀意。
那纸写着:南山别院,身下承情,销魂迷惘,难戒此欲。
她身侧的手紧攥成拳头,将那纸揉碎扔回了佩囊里。
从囊中重拾了一样东西,手中凌光,入了身后人的眼睛。
君辞走到了她的身侧,执起了她的手。
“娘子,这楼梯陡,脚下可要当心。”
君辞言语温柔,那双眸子挂着笑,让洛寻觉得无比的安心。
“嗯!”
她灿然一笑,卸下了怒意,她昂首,和他携手下了阶梯。
君辞的一声“当心”,引起了这楼下满堂的注意,就是孙蕴都从美人怀里起身,眯着眸子看着他们二人的登场。
洛寻脸上带着浅笑,虽面容苍白,但那不同于前日的微挑着的眸子,给她这张出尘的脸更添了一抹柔媚。
似美人抓破脸,这出尘的仙子沾染了人间的烟火气的魅力。
那些人看着这般的景象,仿佛被扼住呼吸,堂中静悄悄的,他们怕一丝的声音都会影响到仙子在这人间的降临。
洛寻握着君辞的手一步一步走到了厅堂里,她薄唇一勾,看了君辞一眼,那人便笑着松开了她的手。
她莲步轻移,突然脚勾在了胡煜所在的坐席的桌案边上,她身形不稳就朝着胡煜摔了下去。
胡煜惊呼,一把将怀中的歌女给推了出去,双手伸出便打算将洛寻接入怀里。
毕竟这种送上门的好事,胡煜怎么可能放弃。
洛寻瞧他动作,忽邪邪一笑,指缝里藏着的药丸就乘机投入了胡煜的酒杯里。
而身后一只大手将她拉住,倏忽间,她就扑入了君辞的怀里,她的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还是那股子熟悉的香味,那么的安心。
“娘子,为夫都说要注意脚下了。”君辞佯怒道,两指夹了夹洛寻高挺的鼻梁,撇着嘴看着怀里捂着鼻子嬉笑的洛寻。
这一时间,又是个打情骂俏的好场景。
而这胡煜也只有仰头饮下桌上的玉人酿,恶狠狠地盯着君辞。
看他饮尽杯中酒,洛寻的眸子闪过精光。
现下先留你一条命,可没那么容易送你去见阎王。
且尝着这美人在怀,却无能为力的滋味。
看你还怎么祸害女子。
洛寻心里又暗骂了一顿,她直直走向了那个角落,将狐女给扶了起来。
“不要怕,从此你的世界里永远都会有我的身影。”
闻言,狐女仰头,那双蓝眸子噙着泪,但她的嘴角第一次的上扬了,如破土而出的春芽,第一次见到了这世界的光明。
她不记得她从前有多久没笑过了,但她以后也不需要记得了,因为有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再也不会哭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