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娆妖缓缓苏醒,她慢慢坐起了身子,打量着这四周的环境。自从替君易挡刀之后,她就一直在这御帐之中休息,哪怕她日夜昏沉,可还是将旁侧人的窃窃私语听入了耳朵里。她们都说她这一刀挨得实在是值,就这么入了皇上的眼中,一朝野鸟入凤林,那满身金羽,让多少人羡慕不已。
可娆妖却高兴不起来,她的眸子微微垂下,那泪珠就不争气地滴落在了掌中,激起了心底里的酸楚意。
她不过是君扬那盘棋中的一颗棋子,为的也只是成全他的权谋大计,哪怕付出的是她最珍视的东西。
她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脸颊,指尖轻触着那眼角的晶莹,她突然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掀开被子拖着略有些沉重的身子朝着帐外走去。
帐外的守卫并没有拦着她,因为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个舍身救驾的女子已然成了皇城之中有一朵娇艳的花,就算没人能断定她能盛放几许,却也不能轻易苛待了去。
娆妖迈着沉重的步子朝着营帐的西侧走去,她隐约记得那里的高树枝桠上绑了一个秋千,而在秋千旁侧的空地之中她曾瞧见过那人的身影,那时他正在捧腹大笑,那两颗虎牙肆意张扬着,那模样看起来实在是蠢笨极了,全然没有一个皇子该有的样子。可正是这个傻小子的模样,让娆妖看进了眼中,就在那远处悄悄地瞧着,不知道呆了多久,只见得那白雪落了满头。
娆妖往掌心哈着热气,来回搓着手,想换来些暖意。她抬眸看着那个在风中独独摇摆的秋千,扫视着四周都没能寻到那人的身影。
这刻她的心中产生了她未能察觉的失落,她只是觉得自己的身子乏了,才会在心头有了苦涩的滋味。她迈步走向了那个秋千,慢慢做了上去,眼神空洞地瞧着那些萧条地树枝子,鼻尖被冻得发了红,而那眼中再度泛起了水湿,朦胧了眼前的素白雪景。
“还受着伤,不在屋里静静躺着,怎到了这里。”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娆妖回过了头去,再次瞧见了那人模样,只是这次她没能在他的脸上看见那温暖的笑,而是瞧见了他眼底的心疼意。
披风落在了肩上,感受着那皮毛带来的温暖,她唇角欲泛起一抹笑,可在这时那人的话语再次在耳畔响起,像禁令,夺了她这余生的欢喜,那笑就没了踪迹,取代的是面颊之上的两行清泪,那样的悲戚,让君成忍不住想伸手将她纳入怀里,可最后也只能拥入了那冰寒的空气。
“我都忘了祝贺你,我听父皇身边的人说,那封妃的诏书已经草拟好了。等待这次冬猎结束,回到皇城之后你就是四妃之一了,这般的机遇得来的荣宠是别人羡慕不来的。”君成心中其实有很多话想问,可到了嘴边,什么都说不出口了,瞧着面前秋千上微微颤抖的女子,他的心上落了疼。
“别人这般说也就算了,可没想到殿下也是这般想的,倒是柳颜多思了。”娆妖苦笑着说道,她微侧着身子,微微扬起那好看的下巴,盯着身后的人,“殿下,今日的雪景可还好看。”
君成回望着那个眸如秋水的女子,他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很美,犹如仙境。”
“是啊,是那般的美,如在此刻寻的到一个人陪着我,这么静静地看着,这往后的余生也能过得美满如意。”
“如今你寻到了不是,那人会让你往后的日子过得顺遂无虞,他会将这世间最好得景致都送入你的眼中,这是旁人所不能及得。”
娆妖闻言摇了摇头,她轻声笑了笑,“可人不对,美景再好,也失了颜色。”
君成听着这话怔住了,瞧着那个笑靥嫣然的女子,他的心中生了怯意,那种失落窜入心中,让他生了逃意。
“七皇兄还在等本王,本王就先行离去了。”君成转身走了,他步子很快,没多久就消失在了娆妖的眼里。
而望着君成离去的方向,娆妖的薄唇轻启,那句话就说出了口。
“欠你的,我来生再给你补齐。”
娆妖唇角艰难地扯出了一个笑,听着那背后再次响起地脚步声,听着那熟悉地轻笑声,她的眸子微微垂下。
一切都是算计,她总是不能逃过去。
这边满是身不由己,那侧多是咎由自取。
温蘅抱膝坐在榻上,满眼惊恐地瞧着面前拥簇着的婢子,她轻嗅着自己身上的味道,明明洗了那么多遍,可那心底里的恶心却如何也驱散不去。
那座木屋,夺了她最后的希望,也将她的矜傲全部剥去,如今她就这样落入了所有人的眼里,她抬眸细细端详着每一个人的嘴脸,明明看起来他们是在担心自己,可在她眼中他们都在笑,嘲笑着她的失意,嘲笑着她的落魄。
“小姐,你吃点东西吧,可别饿坏了身子。”温蘅的贴身侍女用瓷勺子舀了一勺白米粥送到了她的唇边,可这时温蘅突然甩臂,就听着一声脆响,那碗就打翻在了地上,碎片飞溅,在她发疯似地朝外奔去之时,埋入了她足底地皮肉之中,赤足踏在雪地之中,留下了一个有一个血足印。
“洛寻!洛寻!”温蘅冲入了洛寻的帐子里,空青瞧着那已然发了疯的温蘅赶忙上前拦住了她,而那在旁侧奉命守着洛寻喝药的乙士也动了身形,伸手抓住了温蘅的臂膀,迫使她跪在了地上,再没了撒泼的气力。
“不知道温郡主这急匆匆地冲入我的帐子之中是为了何事?”洛寻放下了药碗,从桌上的盒子里抓了一颗蜜饯喂入了嘴里,压制着那药汤的苦涩。
“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你能入了他的眼里?为什么你连我最后的希望也要给我磨灭掉?”温蘅怒吼着质问着洛寻。
听着温蘅苦痛地呻吟,洛寻微挑了一下自己的眉头。
有些人明明是罪有因得,明明是咎由自取,可却总把自己当作那个最无辜的人,责怪这整个世界的无理。
“温蘅,我历来相信这世间有因必有果,有了罪孽,那报应也不会太远。如今你这副样子,不过是报应应验了。如果没有你自己编织的这个陷阱,我又如何能将你送进去,说到底不过是咎由自取,从来怪不得别人。”
“温蘅,我知道你心悦三皇子,我也知道你觉得是我搅了三皇子的情丝,可我只能说我磊落的活在这世间里,我能控制得住我自己不去和那些人关系暧昧不清,可我却无法控制别人对我的心思,不论是欢喜,还是怨恨,那人将我看入眼中,都不该成为你妄图毁掉我余生的理由。”
“温蘅,你错的太离谱。就算你计谋得逞,你一样如不了愿,你和万灵音是一样的局中棋子,就算我替代了你的位置,你只会被操局之人给放弃,一个弃子,那才是可怜至极。”
洛寻冷冷地说着,她朝着乙士点了点头,那人就松开了束缚住温蘅胳膊地手臂。一下子,温蘅就跌坐在了地上,头埋入双膝之间,哭的那般地伤情。
洛寻缓缓站起身子,她朝着温蘅抬步走去,可才迈了一步,就听着那哭声戛然而止,转而想起了笑声,尖利、疯癫,她凝望着洛寻,用手支撑着慢慢站起,再没了原本失败者地样子。
“洛寻,我从未错,成王败寇,我这次是输了。可又如何,你也是个输家,我至少背后还有温氏,可你早就输掉了满族荣光。你的母亲惨死在了皇宫里,我还记得那日我一时兴起跑到了那个挂着红绸子的院子里,我躲在角落里瞧见了那人用刀捅入了你母亲的肚子,还割下来了她的头颅,明明是那么一个让人嫉妒的女子,可却落了这么个结局,你说说是不是很可怜啊。”
洛寻看着笑容邪魅的温蘅,听着她那奸邪的笑声,她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紧了。
她紧咬着牙齿,克制着面目上的怒意。
“洛寻,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当初是谁杀了你母亲啊。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开口求我,我就告诉你。”
“温蘅,你不要挑战我的极限。”
“哦,大不了你就杀了我,杀了我你就再也不知道是谁杀了你母亲。”温蘅咬牙切齿地威胁道,她不过就是想看见洛寻的失态,想看见洛惊慌无措的样子。
她想扳回一局,看着她挫败的样子。
只可惜洛寻她从不惧怕威胁,她朝着那乙士轻轻挥手,那人就带着温蘅离开了她的营帐。
听着那人渐渐低弱的呼喊得声音,洛寻得眸中微带着杀意。
一个不能让温蘅启齿言明得人,在那座皇城里也不过那几个罢了。
温蘅被拖带着出去了,她赤足落魄地朝着营帐走去,迎面对上了那心中的红色身影。
她微张张嘴巴,可话还还没说出去。
那人声音幽幽飘了过来,让她呆愣在了原地。
“真是脏了本王的眼睛。”
一声轻语,半生割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