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实难辜负
九黎石头2020-05-25 23:413,060

  君辞跟在大监的身后走进了君易的寝殿里,一步刚迈过高槛,那浓重的药味就扑面而来,那样的苦涩冲入鼻息,让君辞的眉头微微蹙起,听着屏风后那人急促的咳嗽声,君辞的步子有了些迟疑。

  在他的记忆里,那人永远都是个英武不凡的样子,永远都是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所有的人,不肯将自己的弱处落入别人眼里,可如今却成了个病弱的老头,那般的虚弱无力,面容消瘦,两鬓斑白,再让人想象不到他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

  就那般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双眼空洞洞地,仿似已无魂灵,直勾勾地盯着那床顶,是他平素最讨厌的羸弱的样子。他单薄的胸膛上下起伏着,那丝丝的血腥气在近侧弥散开来,让君辞一时间眸中都降了冷意。

  “皇上,成王殿下到了。”大监朝着那床上躺着的君易行了一礼,微弓着身子,在他的耳侧轻声一语。

  听到这话,君易艰难地转动了自己的脖颈,抬眼看向了面前那个站的笔直的君辞,他唇角不可察觉地微微勾起,给那大监使了个眼色,就瞧着那人后撤着离去,直到听到那门阖上的声音,这个偌大的房室之中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君易这才微张着自己有些干涩的嘴唇,暗哑的声音就轻飘飘地在这寝殿之中响起,气若游丝,再没了之前洪钟巨响的气势。

  “你还是那般的不守规矩,见到朕连礼都不行了。”君易凝眸看着君辞,见着他面色的平静,那双熟悉的眼眸中丝毫未带着伤情,君易唇角挂起了苦笑,他这个儿子连虚情假意都不肯施舍给他,看来对他是厌恶极了。

  “你连做做样子都不肯,也难怪在文武百官之中落了个嚣张肆意的名声。”君易轻叹了一声,这话语有些无力,心里也落了疼,眸中渐生了些悔意,毕竟眼前这人的疏离,是他当初一手造成的结局。

  人触及生死,那一生的悔恨便会在心中翻起,君易也是如此。

  君辞盯着君易今日的不同往时的样子,他的薄唇轻启,那清冷的声音就幽幽地响起了,“不知皇上今日召臣入殿有何旨意。”

  君易摇了摇头,唇角的笑渐渐凝固在了那里,他转回了自己的头,盯着那个床顶垂下的摇晃的穗子,轻声道,“朕今日召你前来,是求你办件事。”

  “皇上是南越的君主,什么事不都是皇上你的一句话,生杀予夺,是非黑白都是由你决定,臣可没那能力,担不起皇上的一个‘求’字。”君辞朗声说道,心里生了怨气,他的拳头微微握紧,那眸中才降下的冷意再次翩飞生起,让君易只觉得好似入了冰窟里,抬眼望着那人的冷漠绝情。

  “朕的身子已经不行了,南越的天快要乱了,朕的这把椅子太多人觊觎了,只有你全然不在意。你就是怨恨朕,却也不能置南越的兴衰于不顾,这件事朕只能托付给你。”君易从被褥之中抽出了手臂,微颤着朝着君辞伸去,那手掌轻挥,“阿辞,你附耳过来,朕有话告诉你。”

  君易像多年前一样唤着君辞,那个君辞很久都没能听到的呼唤的方式。

  君辞在原地站着,那步子始终没有迈出去,他看到了那人眸中期待的眼神,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抬步朝着他走近了,君辞在床沿旁停下了步子,瞧着那人吃力地想要坐起,却最后还是无力地倒在了床上,喘着粗气,额上冒出的细汗,彰显着他的疲累虚弱,一下子,君辞只觉得眼前的人老的不成样子。

  君辞垂下了眸子,弯曲了膝盖,在那人的身旁单膝跪立,耳朵凑到了他的唇边,听着那人气力虚弱的耳语。

  君易将所有的话都交代了出去,君辞缓缓站直了身子,低头凝望着那个躺在床上的君易,他的眉头微微挑起,唇齿轻动,声音不咸不淡地响起,“你果然自私极了,到头来还是觊觎着我辛苦拼下的东西,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君易笑了笑,回望着君辞说道,“你想要的只是离开这,和那个丫头一起,脱离这些束缚,自由自在地活在这广袤的天地里,若是你帮了朕,朕便放你自由,让你可以离开这座孤城,得了那半生的欢喜。”

  “你觉得在这南越有人能捆束得了我,我的自由何须你来放过,我从不搅入这权谋里,呆在这只是要求得真相二字而已,只想看到那些颠倒黑白的人得到报应而已。”君辞冷哼了一声,他全然不惧君易的威胁,这南越从没人能拦得住他想做的事。

  “孩子,放一人走很难,困一人却很容易。你不喜欢那个金灿灿的座椅,朕如果将那位置让给你,这座孤城便从此将你困住,那个活得自在的丫头也会被困在这里,这自由从此就和你没了关系。”

  君辞冷笑,眸子微微睨起,“不过是一个位子,你能传给我,我便能传给其他的人,一样困不住我。”

  ”一个活着的太上皇,一个有百姓军士爱戴的太上皇,一个握着惩戒司的太上皇,这样的人活着便是威胁,因为朕的承认,你无时无刻都是正统的继承人,甩不掉的枷锁,逃不了的警戒怀疑,到哪里都自由不了。而一个拥护新皇的王爷,一个和正统无缘的王爷,一个甘愿离开皇城的王爷,这样的人才不会被新皇戒备,你才能走的远远的,自由自在的活着。”君易将这一长段的话说了出去,那血气翻涌而上,喉头有了一抹腥甜,他翻身趴在床榻上,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吐出,那房屋之中的血腥气再次弥散开来,直直冲入了君辞的鼻息。

  君易艰难地抬起了头,他再次伸出了手去,想要触及君辞的衣角,可快要接近之时,那人向后撤了一步, 躲掉了他的妄图触及,君易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带着苦涩,带着痛惜,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发着颤将那最后的一句话说了出去,“阿辞,你那丫头想要的是当年的真相,可若是你不听朕的话,那这真相就会被朕带到皇陵里,你不忍心你的丫头受着这样的折磨吧。”

  君易艰难地笑着,那笑声在殿里回荡着,君辞甩手走了出去,侧目看见了在旁侧焦急等候的大监,和那殿外跪着的医官,他朝着他们扬声命令道,“皇上吐血,还不快进殿诊治。”

  那些医官得了命令,提起了放在地上的医药箱,就一窝蜂地冲进了寝殿了,而在那一擦肩的时刻里,一道声音在君辞的耳旁响起,他微微呆愣了一下,抬眼远望,瞧见了那个在远处等着他的洛寻。

  这时,这天突落了下了细雨,迷蒙了眼前景,击打在那琉璃瓦的檐上,响起了清脆的乐曲。

  有时候,那个你最厌弃的人却最懂你。

  丫头,到底是他不能辜负的人。

  君辞看着那个一手执着油纸伞,一手捏着裙摆小跑过来的洛寻,他伸手接过那把画着凌霄花的油纸伞,将洛寻揽入了臂弯里,一起朝着宫门走去。

  这雨绵长,下了一夜,第二日初晨仍是那样的淅淅沥沥,在那烟雨朦胧之中,那抹红衣在越都的城门外伫立,回首望着那高城,他那双狐狸一般的眼睛微弯着,他扬手挥鞭,那马鸣惊天,在阵阵的马蹄声中,那红衣消失在了雨幕里,再不见身影。

  而在越都外苍谷里,那雨滴击打的草丛有了动静,看着那禁卫军的来临,那鬼魅的身影从暗处穿出,一时间谷中传出了人声的凄厉,那雨水无情地冲刷着那些人的尸体,血水四流,一下子染红了草地,而远处那个山头上,红衣的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惨厉的场景,他的薄唇勾起了一抹笑,仿似看不见下面的尸横荒野,也听不见那些人尖声的呼喊,嘴里还轻哼着曲调,姿态那般的闲适。

  “主子,那些碍眼的已经全部除去了。”

  “那就派人收拾一下,别坏了这苍谷的好景致,等到来年开春,本王还要在这一赏桃花,青州的那些桃花毁了,本王都没个偷闲的去处了。传本王令,整军休息一刻,然后进军东域。”

  君扬感受着雨的寒意,而此时太子正在正殿里望着那个高高的座椅,他的面上带了得意的笑,几步走上了那个御阶,走到了那个座位的前侧,扫视着高台下面空荡荡的大殿,他甩袖走在了那个椅子上,伸手抚着扶手上镂刻的龙纹,那面容上的笑越发的不可克制。

  他缓缓伸出了手去,振臂一挥,仿佛此刻那下面都是臣服于他的人,他微微阖上了眸子,耳里充斥着人们高呼万岁的声音,连那殿外的雨声未能落入耳朵里。

继续阅读:第九十八章:祸世妖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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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凤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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