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鸾殿里,娆妖穿着单薄的衣服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周围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地烟火气,温岚将明鸾殿里的所有婢子都撤了去,一下子这个巨大的牢笼里只剩下娆妖一个人而已。她凝望着窗外迷蒙的细雨,听着那风呜咽的声音,那风猛烈地敲击着明鸾殿的大门,就瞧见了无力抵抗的门扉在风的肆虐里摇摆着,吱呀乱叫的,门的绵软无力,让那风可以趁机卷席着冰雨冲进殿里,像锋利的刀子落在了妖娆的身上,可她眸色仍是淡淡的,仿似感觉不到这透骨的凉意。
殿外,合欢花在风中飘摇零落,凝眸看着那被风无情带走的红意。
娆妖用手支着地,艰难地站起,拖着有些沉重地步子,用赤裸的足踏在那雨里,激起了微波涟漪。她走到了合欢花树下,微微抬起了下巴,任由那雨朦胧了她的眼睛,听着那身后脚步声的响起,娆妖的唇角轻勾,那如鹂鸟般的声音就在这缠绵的雨中响起,“凤凰落羽,这宫里除了你无人还会在这时来我的明鸾殿。”
洛寻凝望着眼前那单薄的身影,眸色有了怜惜,她抬步朝着娆妖走去,那手里捏着的油纸伞朝着娆妖微微倾斜,遮住了她抬头仰望的眼神。洛寻解开了身上系着的披风,盖在了娆妖的肩头,清冷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怜意,“雨天湿寒,怎还就这般毫无防护地站在雨里,小心伤了身体。”
娆妖听着洛寻的话唇角衔起了一抹灿若初阳的微笑,那是发自内心的,不带着虚情假意。她将手伸了出去,用掌心接着那从树上飘落的合欢花,花瓣七零八落的,再没了初次绽放之时的美丽。
脆弱、无助、没有选择,就和如今的她一样,可怜至极。
“我只是觉得这花落的实在是可惜,想要将它们收捡回去,埋入深土里,零落成泥, 也不枉费它到这世上来走一遭,或许还有新的生机,可我突然觉得我没有那样的本领,花落即是死去,没了那一瞬的美丽,在无人会在意它在何处的飘零。”娆妖将那残花紧紧握在了手里,揉捏着那本就惨败的花,面上绽起了一个笑,那般的无力。
“皇城的天变了,医官的医案和女苑的记录册子都已经送到了太子的手里,我知道这是你和君扬的最后一计,现下你已经成为了万人唾骂的妖妃,你达成了你当初想要的结局,除了我,还会有人记得你。”
洛寻沉声说道,当初她唤夜洺将那册子还了回去,却没成想到没过几日这册子就落到了太子的手里,她知道这是君扬送给太子的礼物,用这一礼,给太子一个借口,名正言顺地处理掉自己的亲弟弟的,让他的那个偏心的母后再没了指望,整个温家也就全部成了他的助力,这样的买卖生意,太子绝不会放弃。
洛寻的眸子微微敛起,她看着那个面色如水的女子,微叹了一口气,“太子如今已经下了旨意,三日后,法玄寺,要用妖妃的鲜血祭天,以求皇上龙体的康健。我知道你不在意生死,你这几日还好好地在明鸾殿里呆着,只是因为你在等一个人,我想让你知道,那人是个倔强的,哪怕他知道此行危险,可他还是会为了你拼上一拼,他是这世上除我之外将你记着心里的人,我希望你还能醒悟过来,现在还不晚,一切都还有回寰的余地。”
洛寻劝着娆妖,她希望她可以放弃,这样君成也就能活下来,不用白白搭上这条命。
她曾写了一封书信给君成,告诉了他这之后一切的阴谋,她劝他不要去,可看到回信之上的两个字,他知道她劝不了一个一心认定的人。
从心。
这是君成的回信,哪怕君辞派了人将他困在了府邸了,用粗壮的麻绳捆束住了他的手脚,可他还是悄无声息地逃走了,一时之间再没了他的音讯。
娆妖听着洛寻的话,她的面色不再和之前那样的平静,她的眸中渐渐起了雾气,她的银牙咬着自己的唇瓣,那丝丝的血珠渗了出来,用唇尖舔舐着那唇瓣上血的腥甜,她忽一莞尔,惨白的脸上凝起了一个盈盈的笑,“今生欠的,只有来生再还了。”
希望来生,那人来的更快些。
洛寻看着娆妖赤脚走了出去,一步一步朝着那殿内而去,雨水沾湿了她的眼角,一时之间竟不知那顺着脸颊滑落的是泪滴还是雨滴。
洛寻转身离开了明鸾殿,身后跟着的空青从袖中掏出了一袋银子递给了那门口看管的士兵。
洛寻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冲入肺腑的凉气,那从嘴中吐露出的话语也比往日多了一份的凉意。
“来生再还?不过是个抚慰人心的借口的而已。”
“空青,我让夜洺去找的人可找到了?”洛寻偏头看着一侧给她打伞的空青,见着她摇摇头,洛寻的眸子微微垂下,掩饰掉了里面蕴着的伤情。
”小姐,夜洺说动用了整个惩戒司的丙卫,可还是找不到飞鸾将军的乳娘,好像从她随着将军进了这座皇城之后,她就从这天地之间消失了,再也找不到形迹。”
“哪里都找不到?”洛寻抬头看着这个阴黑的天,嘴里继续说道,“看来她没能从这座皇城里走出去。”
“那日宫里的人都说撒帐的嬷嬷们离开后,再没有人进入母亲的房里,皇后在主持着殿前的宴席,南太后远在别宫的佛堂里,而皇上临时去了机要司,和官员们讨论东域进犯一事,看起来都没有时间,可在这个他们只手遮天的地方,掩埋一些真相,不过是覆手而已。”
听着皇城外传来的钟响,黑黑的瞳子里闪过了凌光,她带着空青走出了皇城,那雨还是不肯停息。
雨连着下了三日,那样的阴湿让身体强壮的兵士都不禁有些扛不住,他们押送着娆妖朝着法玄寺而去。
无力地倚在那木囚笼地角落里,雨击打在她地身上,她地眼神已经失了神韵,车架在崎岖地山路上行进着,那剧烈地晃动仿佛能将她这副羸弱地身子给毁掉,就像那日地合欢花,七零八落的让人生了怜惜。
山顶的古钟响起,那路在雨的侵蚀之下越发的泥泞,士兵们抬手遮着那从天落下的雨水,被那雨水搅弄得全然没有发现近在身边得危机。
君成带着自己得私兵卧在草丛里,他小心地抬起头,看着那个在牢笼里的女子,他的眸中有了杀意,紧攥着那身下的劲草,等待着时机。听着那寺里古钟再一次的响起,君成大掌一挥,他的私兵就从草丛里现了身影,和那些看守的兵士拼杀在了一起。
君成挥舞着兵刃,任由那血溅在自己的脸上,他焦急地唤了娆妖一声,挥刀劈开了那笼门上的锁链,将那气力全无的女子打横抱起,“柳颜,柳颜。”
他的呼喊声,让娆妖的神智逐渐清晰,看着那人见她清醒之后露出的傻傻的笑,娆妖鼻头一酸,心里如刀搅割一般,那么的疼痛,快要被夺去了呼吸。
“傻子,你为何不听劝啊。”娆妖在他怀里弱弱地出声道,看人只是将她抱的更紧,在侍卫地掩护之中,朝着山下跑去。
“八皇子窝藏私兵,劫走妖妃柳氏,意图造反。奉太子命令,全力捉拿八皇子和妖妃柳氏,得妖妃柳氏首级者,封万户侯。”山头之上,太子麾下的将军正在颁布着命令,而太子在那帐中小口品味着热茗。
“小八,你今日是逃不出去了。”太子笑了笑,看着掌中捏着的那枚玉佩,那是小时候君成送给他的生辰之礼,那时他还十分爱惜,因为那个时候,他还不会觊觎他的东西。
太子松了手,那玉佩摔在了地上,碎裂成了两半,雨水冲刷着上面刻着的小字。
愿兄一生康乐,弟愿佐兄一生。
君成带着娆妖没命地朝着山下奔去,君辞在不远处瞧见了他们二人的身影。
“夜洺,本王不便露面,你派人帮他解决到那身后的追兵。”
“是。”夜洺领了命令,就带着人朝着那侧去了,穿着黑衣的人和太子麾下的士兵纠缠在了一起,君成听着身后打杀的声音,他下意识地朝着高处望去,就瞧见了那树后站着的身影,他冲他点点头,然后在侍卫的护卫下,继续穿林离去。
“主子,那些杂碎都处理掉了。”夜洺朝着君辞一礼,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在瞧不见那人的身影。
“你在派些人跟着,小八这一生难得可以任性一回,本王不想让他失落一次。”
君辞翻身上了马,驾着马朝着法玄寺的方向奔去。
而这时君成已经到了山腰处,可不速之客出现了,他握着刀的手再次收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