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卿再回到宁王府,是在假山后亭子中找到的陆行远的。
曲径通幽,陆行远这种有着七窍玲珑心的人,设计的院子自然也是别出心裁。季卿找到陆行远时,陆行远身边已经放了有七八个空酒壶。
夜风微凉,吹起了陆行远的袍子,他的身影看起来更显单薄。
季卿一步步走近亭子,陆行远又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脸上却丝毫不显醉意,只是空中飘来的酒气透露了陆行远现在的状态。在听到季卿脚步声时,陆行远抬头往季卿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万种风华并现。
在季卿印象中,陆行远向来是冷静而克制的。克制地活着,克制地谋划着一个又一个环节,他像一个精心策划的捕猎者,喜欢清醒地看着猎物一步一步走进陷阱而不自知。而此刻的陆行远,不再有清醒的眼眸,朦胧尽显,却有一种别样的风华。
季卿不敢多看,立刻低下头将信笺放至石桌上,道:“属下已经从二皇子陆行泽处取来与西凉暗通的信笺,还请王爷鉴夺。”
努力压下眼中的醉意,陆行远单手夹起信笺,放在手中反反复复地看,火漆没有半点破坏,信笺日期也很新,看着不像是作假的。
陆行远问道:“你是从何处取来的这封信?”
“禀王爷,臣是从陆行泽书房的暗格中取来的。”季卿答道。
“嗯,没被发现?”陆行远淡淡道。
“没有。”季卿道。
“嗯……”
一句话毕,陆行远没有任何回应。夜风吹过凉亭,就在季卿以为陆行远睡着了的时候,一声“过来”混合着酒香被夜风送入季卿耳中。
声音很轻,季卿再抬头时,便看到陆行远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那眼神似曾相识。
季卿不敢违背主上的意思,迈步至陆行远身边。
“低些。”陆行远继续道。
季卿只好俯下身子。还没等季卿弄明白陆行远究竟什么意思时,一个冰凉的吻已经印上了季卿的唇。
陆行远的唇是冰凉的,酒气混杂着龙涎香的气息,带着陆行远惯有的霸道,一下子冲进季卿的口中鼻间。
紧接着,是衣袖被抓住,陆行远力气不小,直压着季卿往自己身边靠。直到手指触上锦袍边缘,季卿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竟和宁王陆行远相贴得如此之近。
脑海中有一瞬间的失神,紧接着,久违的系统音响起。
【恭喜宿主,攻略目标好感度+20】
季卿:???
一个吻转瞬即逝,两人分开时,季卿不自觉地摸了摸唇角,上头还沾染着陆行远的气息,提醒着季卿两人刚做之事。
一吻过后,季卿脸上的余韵还未消退,让陆行远看着甚是诱人。
是醉了吗?是醉了吧。
不然又怎么会作出如此荒唐之事?
轻咳一声掩去刚刚的尴尬,陆行远道:“既然东西拿到了,那就没有别的事了。你且回去吧。”
一个吻将季卿的思绪全然打乱,季卿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二皇子暗通西凉之事,连忙俯首称是,离开了凉亭。
又一阵夜风吹过,季卿负手立于窗前。待回来之后,季卿才反应过来,陆行远刚刚那个表情,应当是……害羞了吧……
夜色太暗,让季卿有些看不清陆行远的脸。但陆行远最后说的那几句话……
是,撩完就走的意思?
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还真是发生了不少事呢……季卿叹道。
而另一边,微醺的陆行远摸了摸唇角,上头还残留着季卿的味道。
季卿的唇很软,和记忆中的触感重叠在一起,似乎在哪里,在什么时候,他也曾如此忘我地吻过季卿。
是错觉么?
陆行远舌尖扫过唇瓣,卷着季卿的味道一同吞入腹中。
————————————————————
第二日,季卿照例去陆行远书房当值。
今天的陆行远换了身袍子,恢复了平日里慵懒的样子,对待季卿也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仿佛昨夜发生的一切不过一场梦魇,梦醒了,便没人再记得。
待季卿走近些,才发现陆行远正在读他昨夜盗来的信。
信已开封,里头全是用西凉文字写成的满满一封,陆行远读起来却丝毫不费力气。
也是,传说陆行远三岁能习字,五岁能赋诗,若不是残了双腿,定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若非残了双腿……
陆行远双腿残时,大约是他十多岁的时候。正值意气风发的年纪,却偏偏天不眷我,从那之后,陆行远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再不争强好胜,只寄情于山水音律,淡泊名利,表面上也离政治漩涡中心越来越远。
坊间都传是二皇子的嫡母害了陆行远。
坊间传闻有几分真几分假,季卿未可知,但陆行远的确从那以后便性情大变。
这其中缘由不足为外人所道,但季卿觉得,“最是无情帝王家”的说法,既然能流传下来,总还是有几分依据的。
正值季卿沉思之际,书房的门被推开,老管家行至陆行远桌前,道:“禀王爷,给圣上的贺礼已经准备好了,王爷要不要去看看?”
陆行远放下毛笔,道:“是吗?那就去看看吧。”
接着,季卿便听到轮子划过地板的声音,老管家推着陆行远往门外走去。
季卿二话没说,起身跟了上去。他是陆行远的暗卫,负责保护陆行远的安全,自然是要贴身相随的。
但他只能隐藏在黑暗中,是个永远不能暴露的存在。
陆行远为圣上准备的贺寿礼是一幅万寿南极星图和一份陆行远亲手誊抄的金书妙法莲华经,早在一个月前就誊抄好了,请人装裱好后今天才送来。
画卷缓缓铺展开来,恢弘之中不乏禅意,山水着色都恰到好处,既古意氤氲,又不乏壮丽宏伟,陆行远看了十分满意,吩咐管家道:“将这些好生保管,明天之前不准出任何差错。”
明天,便是当今圣上的寿宴之日了。
管家低头称是,并问道:“王爷,不知明日随行的名单可定下了?”
陆行远身有残疾,每次出行的安全保护自然是重中之重。他再受不起一点伤害了。也正因如此,陆行远每次出行的随行之人都是他钦点的,这次也不例外。
只是说起来,这次的要更谨慎些,毕竟当今圣上的寿宴,随行之人不只要武艺高强,更要懂得察言观色。
只见陆行远沉吟片刻,看似随手一指,正好指到季卿所在的方向,道:“就他陪我去吧。”
宁王陆行远这一指,倒是惊诧了旁人。毕竟季卿只是陆行远的暗卫,哪里懂得皇家之中的那些道道,让他随行,冒的风险实在太大。
别说旁人了,这个结果,连季卿自己都没想到。
连一向温厚的老管家都不得不道:“这……还请王爷三思……”其中缘由不必管家说,陆行远也明白。
而陆行远却像是完全没有看到旁人的面色一样,拂了拂衣袖,问道:“怎么,本王现在说话不管用了?”
陆行远如此一说,哪里还敢有反对的声音,全都躬身道“王爷英明”。
于是,宫宴之行就这么被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