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逑故意将后几个字咬得很重,“不如何,如今你既然不让我跳麻绳,起码也要换着花样来,否则的话,岂不是辜负了轻风的一片好意?”
苏望泞吃一堑长一智,这回是万万不会上了江逑的圈套,摇头道,“术业,有专攻,我,我也,不是,大夫。”
还有,下次可别扯上我。
苏望泞满心想要加上最后一句,奈何嘴巴永远跟不上脑袋,见江逑已然没了听下去的意思,她也就不再多说,干脆进屋将宣纸收拾了,对里头轻喊了一句:我出去了。
便轻手轻脚地离开。
这女人,是去卖画了?
江逑更气。
江逑亲眼见过苏望泞的画作,相信能卖个好价钱。
并且,对于苏望泞的动向,江逑自然不难掌握。
只是他更加好奇的是,苏望泞在得了银子之后,难道真如她所说一般,要给自己买药材?
他并不尽信,旋即,对着黑暗说了一声,“跟上去看看。”
暗处并于应答,而江逑也若无其事地翻开一本古籍,心思已然飘向了远处……
雨花阁。
因了雨花阁新出的首饰样子,饶是价格比流宝斋的都要贵上三成,雨花阁门口依旧是门庭若市,熙熙攘攘的热闹得很。
作为掌柜,绿绮自是忙得脚不沾地,然而一张俏脸上却是神采飞扬。
她不禁感叹,自打她接手雨花阁以来,可从来没有出现过生意这般火爆的时候,可见苏望泞的确是雨花阁的贵人,亦是自己的贵人。
苏望泞不欲声张,只是从后门悄悄进了,又差人给绿绮送了个口信。
听闻苏望泞到访,刚送完一批客人的绿绮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
她安排了得力之人在前头招呼着,自己也是快步回了后院。
天大地大,招呼苏望泞的事儿最大。
没有苏望泞,就没有现在的雨花阁。
“苏姑娘,您来了也不招呼一声,小女子好准备上好的酒菜来招待您。”
绿绮笑容满面,哪里还有前些时日因了几成红利而面红耳赤的模样。
她亲手捧了上好的碧螺春,“苏姑娘,这是雨前新茶,口感最是润滑不过,丝毫没有酸涩之意,您不妨尝尝。”
苏望泞被绿绮一口一个尊称弄得有些不自在,因此放下茶杯,将宣纸递到了绿绮手中,结巴道:“这是今日的首饰样子。”
绿绮早就眼巴巴地盯着了。
如今见苏望泞给了她,绿绮十分虔诚地打开宣纸。
饶是绿绮从前看过苏望泞设计的花样,她还是忍不住发出惊叹之声,“苏姑娘真乃神人,这蝴蝶惟妙惟肖,绿绮仿佛竟闻到了花香呢。”
苏望泞也不搭话,今儿个实在是有些精神不济,如今她只想快快结了银子,好将战利品交给江逑以表忠心,是以见绿绮激动得喋喋不休,干脆伸出了黑瘦的右手,“绿绮姑娘,我还有正事,三成红利,可否,先给我。”
“哎呦,瞧我激动的!”
绿绮连忙去里间取了银票出来,“苏姑娘,我是正经的生意人,如今雨花阁生意兴隆,全凭着苏姑娘妙手回春,这儿一共是三百两银子,请苏姑娘过目。”
扣除她前几天支出的银子,嗯,三百两?不对劲!
苏望泞并未伸手去接银票,只是嘴角噙着一抹奇怪的笑意,就这么晾着绿绮。
绿绮低头掩去了一抹狼狈,再抬头时仍是笑意盈盈,“苏姑娘这是何意?”
呵,还好意思问自己是何意?真当自己是小孩子好糊弄不成?
苏望泞黑瘦的手指轻叩桌面,“数目,不对。”
她竟然发现了!
绿绮眼底闪过了一抹惊慌,诚然,正如苏望泞所说,三百两的数目的确不对,只是,苏望泞怎么可能发现?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罢了,更何况,账目从来都只过自己的手,利润多少,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儿?
想到这里,绿绮稳定了心神,料定苏望泞不过是想要狮子大开口,诈诈自己而已,是以微微一笑,“苏姑娘,你也知道,雨花阁前些日子生意惨淡,如今好容易有了些好转,赚的银子的确不多,有好些都拿来填补之前的亏空了,是以三百两银子可是实数,小女子不敢有所欺瞒。”
“字据为证,不然我们见官?”
苏望泞是不想闹得这么满城风雨的,无他,如今她还不想将自己有小金库的事儿被江家人所知,可若是绿绮欺人太甚,她大不了便是再寻出路。
苏望泞在赌,赌绿绮不敢去见官。
果不其然,被苏望泞这么一吓,绿绮的俏脸登时白了三分。
她未曾料想到,不过是江府的冲喜夫人,既已落得出来卖手艺的境地,按说是不敢声张才是,可如今瞧着苏望泞的模样,倒真是想要鱼死网破。
“哎呦我的好姑娘,何必这样动气呢?适才我说的三百两,不过是上一次的红利而已,今儿个苏姑娘既然亲自前来,小女子自然是要将这次的账目一并结了才是正理。”
说着,绿绮小心翼翼地瞧了眼苏望泞的脸色,见其脸色稍缓,绿绮才小跑着进了里间,又捧了三百两银票出来,“苏姑娘,为了表示诚意,我还特意命人为苏姑娘专门打了一支发簪,分文不取,还请苏姑娘笑纳。”
她说着,自袖间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来,还未打开,就见得盒子的包装甚是用心,鎏金的工艺加之红木的盒子,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苏姑娘气质清雅,最适合这支上等玉簪。”
绿绮将盒子打开,映入眼帘的乃是一支羊脂玉簪,女子皆爱美,哪怕是苏望泞也不曾例外,绿绮乃是见多识广的人物,见苏望泞脸上变化,她便知日后的合作还有戏,是以立刻红了眼眶,“苏姑娘,我也不是故意隐瞒你,实在是雨花阁经历了太多风雨飘摇,我一介女流,藏了私心也是有的,请苏姑娘见谅,日后我敢保证,这等事情不会再发生。”
喔?
见了绿绮梨花带雨的模样,苏望泞心头冷笑,知道绿绮不过是半真半假地演一出苦肉计,不过苏望泞本就没想将此事做绝,一则因为她江府少夫人的身份不宜残酷,二则,和谁合作都是一样的,商人最重利益,什么人情冷暖都是水中月镜中花,不值一提。
是以,苏望泞伸手将银票和玉簪都收了起来,她淡然起身,“绿绮姑娘,破费,这种事情,我不希望,有第二次,否则,的话……”
苏望泞不是不想说,只是今儿个说的话已经够多,她竟再次结巴得说不出来,而这半吐半露的样子,在绿绮看来却是极为严重的警告意味,是以绿绮连忙点头保证,“苏姑娘放心,若是还有下一次,苏姑娘让我做什么,我都是认的,就算是天打五雷轰,我也心甘情愿……”
还未等绿绮赌咒发誓完,她就被苏望泞不耐烦地打断。
重生以来,苏望泞每每想起从前江临丰的海誓山盟,心头都会泛起一阵阵的恶心来。
也正因为如此,苏望泞连带着不信任何人的誓言,她还是更为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只要她能保证雨花阁的利益,绿绮就不敢耍花样!
见苏望泞离去,绿绮方才松了一口气,此刻她才发觉,原来衣衫早已被冷汗浸湿,绿绮略微整理一番,心中暗自下了决心,日后,可绝不能再在苏望泞的身上动小心思,这个女子绝不是自己如今可以抗衡的存在。
哪怕她是个结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