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舞台正中缓缓飘出一缕烛火,直直飞向挂在正空的烛台,似一轮明月落下,众人的心这才安稳下来。
漫天的花瓣窸窸窣窣地落下,两侧灯火通明,似有皓月正空。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歌姬披纱抚琴。
只见一曼妙女子面拂轻纱从天而降,一身雪色纱袍随风飘扬,宽广的袖口露出一道妖冶的艳红连云花纹,墨色长发在风中凌乱飞舞,隐在面纱下的眼眸淡如月下的一池清水,潋滟清冷!细看,女子眉间亦描摹着一朵妖冶红莲。
伴随着一阵轻柔的鼓点声,女子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池中的莲心上。
墨色长发在风中凌乱飞舞,隐在面纱的眼眸如月下一河潋滟的水,清泠而深邃,眉间亦描摹着一朵妖冶红莲。
琴瑟声起,伴随着鼓点的落下,女子挥动长袖漫舞,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一举一动皆随落花翻飞于天地之间,叫人心神往之,置身其中。
伴随着琴声飞扬,女子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露出一节雪白的手臂,引得台下一众宾客双眼瞪得老大,如痴如醉地看着女子曼妙的舞姿,几乎忘却了呼吸,生怕自己发出的声响打破了这瞬间的美妙。
一曲终散,。
“好……好!”
掌声雷动,不少宾客意犹未尽,依旧痴痴地望着台上。
苏璞欲走下台时,一冠发男子站了起来,对着苏璞大声喊道“不知姑娘可否愿意摘下面纱?”
“就是!如若姑娘愿意摘下面纱,我甘愿出五百两白银!”
五百两!在九衢可抵普通人家好几年的伙食。
苏璞摇了摇头。
“区区五百两白银,你也太小气了吧!”安仲景走了出来,似同冠发男子较劲般道“我出一百两!”
“嗤!”冠发男子嗤笑“一百两白银,也敢出来丢人现眼?这不是折辱人家娘子么?”
“我出的是黄金!”
“黄金?”这下所有人呆不住了,纷纷议论起来。
安仲景得意地蔑视着众人上前一步,想要靠近苏璞,笑容油腻道“不知能否让姑娘动容?”
一百两黄金……苏璞瞥了一眼在楼上疯狂对她使眼色的春娘,有了这一百两黄金,她便可在九衢安身。
“好!”苏璞隐在面纱下的唇角微微扬起,修长的手指缓缓摸向面纱。
这时,台下所有人几乎口径一致道“摘!”
“摘!”
“摘!”
就在苏璞快要摘下面纱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身为朝廷命官,放着官文不批,终日混迹于烟花凡流之地,该当何罪?”
“谁呀?本大人的事要你……”安仲景不耐烦地转过身子,看清来人后“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颤抖道“五……五殿下!”
众人齐刷刷地看了过去,由远至近慢慢转出一袭淡紫色身影。
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在烛光下折射出淡淡光辉那样好看,那人高高绾着冠发,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玉人,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觉。
这人竟然是五皇子?所有人屏住呼吸,自觉地让开一条小道。
“安大人好兴致!”秦唒玉越过众人径直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轻扣红木桌面,不徐不疾道“上月余,西院灭门一事可有了结?月初,南城粮仓被盗一案,可有眉目?”
“臣……”安仲景眉头一皱,斜眼看向他人。
其他人更是不敢作声,来极暮里本就是买个快活,怎料遇见五皇子?
只怕是乌纱难保。
“殿下……老臣知罪,还望殿下看在老臣辅佐圣上多年,网开一面”。
“双林…你将大人送回府上,明日就说安大人身体抱恙,不可早朝!”
这是要罢免他啊!!安仲景一听,径直冲着秦唒玉磕了几个响头,哀求道“殿下……殿下……”
双林一把揪住安仲景的衣襟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面向众人厉声道,“今日之时不可对外言传,但凡走漏一丝风声,名帖上的人一个也逃不了!”
“是!”众人听后惶恐不已。
闹剧结束,苏璞这才回到房内,心中咒骂,春娘给自己准备的都是什么衣裳,这里露一断,那里露一截。
“吱呀!”
门被缓缓推开,苏璞戒备地抬起头。
秦唒玉一屁股地坐在苏璞身侧,端起茶盏自顾自地饮用起来。
“你……”
“怎么?忘了我和你的交易?”秦唒玉缓缓开口,余光淡淡扫了一眼苏璞的胸前,语气轻蔑道,“这等身姿下次还是不要拿出来显露了!”
什么?苏璞嘴角抽搐,怒视着秦唒玉“我装扮只为了能早点找回燕婉,并不是为了要取悦谁!”
秦唒玉笑而不语,阖下眸子看着手中的杯盏,水面正对窗台,映着窗外一轮明月,还有隐在窗后的西域人!
果然上钩了!秦唒玉缓缓勾起唇角,佯装从未察觉地继续同苏璞交谈,又一把扯过苏璞的手,在她的手心写下‘窗外有人’四个大字,紧接着又将接下来的计划写在苏璞的掌心。
“你同我皇兄很是亲近?”
怎么……怎么突然说这个?苏璞一怔,说到季阙虞她的脸上飞上一抹羞红,连忙转过身去,否认道“没……没有!”
“皇兄为人耿介温儒,同他亲近不会吃亏!”秦唒玉说着阖下眸子,目光流转间显露一丝悲色,又似自言自语道“是啊……不会吃亏!”
“簌!”
房内唯一的烛光突然熄灭,苏璞警戒地看向窗台,窗外似有一阵白光飘进……不好……苏璞和秦唒玉下意识地捂住口鼻,寻了一处平底倒了下去。
过了片刻,窗外之人听到里面没了动静,瞧瞧翻了进来。
看着倒在地上的二人,试探性地踢了两脚。
呵……西域人露出一抹笑容,冲着窗外吹了一声长哨。
几乎是同时,几个西域人齐刷刷出现在窗台,将苏璞抬了出去。
“老大……那这个呢?”其中一个西域人指着躺在地上的秦唒玉,“此人面容姣好,说不定能合阿依夏他们的心意!”
西域人口中的阿依夏乃是西域出了名的断袖,平生只近男色,西域但凡有点姿色的男子被他看中,都是连夜打包扛回家,玩弄一番后随意丢在山涧给狼狗为食。
领头的西域人思索一番点头道“那……也带回去。”
一路上是呼啸而过的风声,苏璞隐约记得抬着自己的那个人的眼睛是少见的银色。
过了许久,风声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腐臭发霉的味道。
苏璞半睁着双眼,那些西域人将苏璞同秦唒玉关在了一个半人高的地牢后匆匆离去。
这里潮湿阴暗,除了一个巴掌大的通风口,可见微微月光。
借着月光,苏璞隐约看见倒在地上的秦唒玉。
不是装晕的么?怎么一动不动的?该不会死了吧?苏璞欲上前一探究竟,不想秦唒玉突然睁开双眼,吓得苏璞猛的缩了回去。
秦唒玉睨着双眸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知道!”秦唒玉脱口而出。
“什么?”苏璞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不想一头撞到了石壁,疼得她大脑一片空白。
原以为秦唒玉是有计划的,自己明明那么相信他!这个呆瓜……苏璞暗自腹诽道。
“你在心中议论我?”秦唒玉抬起双眸淡淡扫了苏璞一眼。
“不……不……我怎敢?”苏璞嘴上否认,却实打实地翻了个白眼。
与其同他理论,不如找找怎么逃出去。
苏璞在四周转悠起来,从地上抓起一把风华发黑的麦穗,随后根据自己的发现开口道:“此处矮于地面一寸,并非是正经的地牢,应是他们临时寻来的场所,看这地牢的构造,应该是处废弃的粮仓。那些西域人虽轻功不凡,但是抬着我们也走不了多快,粗略地算了下时辰,我们应该还在九衢内!”
听罢,秦唒玉眼中露出了异样的神情,淡淡道“看不出来……你还生了脑子!”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二人对视一眼又佯装晕了过去。
两个身影瘦小的西域人看着躺在地上的二人,嬉笑道“九衢人也不过如此,不到两天已经抓了第三个!”
“你看那个男人,长得真好看!献给阿依夏肯定能换不少银子!”
“那个怪胎,凭什么好的都让给他享用?”西域人愤然道,双眸一转,同同伴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将手伸向秦唒玉。
秦唒玉微微睁眼,冲着苏璞使了个眼色。
“天呐……好粗壮的……”
西域人话音未落,便被苏璞一个手刀击晕,另一个西域人见势掏出匕首便要刺向苏璞,不想苏璞直接握住刀刃反手将他摔倒在地,借势将匕首抵在他的喉咙低声质问道“不想死就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你说……你说……”西域人颤颤巍巍道。
“昨日被你们绑架的女子,如今身在何处?”
“老大怕事情出现纰漏,刚刚把那个女人塞进马车了,此刻应该在出城的路上!”
“那……”苏璞话未问完就被秦唒玉一把推开,秦唒玉焦急地从怀里掏出那副画像,将西域人拉到月光下厉声质问道“你可见过画中的女子!”
是她!西域人一怔,遂而摇头道“不……不认识!”
不可能……刚刚他的神情分明就是认出了阆苑!秦唒玉一把揪住西域人的衣襟,眼眶猩红道“你看仔细了!”
“不认识!”西域人依旧咬口否认道。
这是苏璞第一次看见如此激动的秦唒玉,她想来上前阻拦秦唒玉,可还是晚了一步,秦唒玉一把夺过苏璞手中地匕首割破了西域人的喉咙。
“你……”
疯子一个……苏璞不可置信地看着失去理智的秦唒玉心中咒骂。
不过……方才他说……路燕婉刚被装上马车,想来是要送回西域了,事不宜迟,苏璞从西域人身上摸出钥匙钻了出去。
出了地牢,苏璞这才发现他们身处在一片山林峡谷之中,密林丛生,参天暮云。即使是月光,都很难透过这片密林。
借着熹微的月光,苏璞隐约看见了地上的脚印已经马车的齿痕。
西边!苏璞一个翻身骑上方才西域人骑来的马,突然身后一沉,秦唒玉不知何时也坐了上来。
“走!”秦唒玉音色低沉,一把拽过缰绳,双腿夹紧马肚。
二人在山涧飞驰,不到片刻便看见了稳当前进的马车,周围跟着二十来个西域人。
这群西域人似是预料到会有人前来阻拦一般,纷纷从马上跃了下来,从腰间掏出圆形的弯刀,如同一轮新月。
“是你!”领头之人一眼认出了苏璞,目光中带着一丝轻蔑道“还没轮到送你呢……怎么这么着急!”
“识相的……把她给我放了!”
“就凭你?”领头的西域人阿贡嘎一顿,随后用本族语言和同行之人调侃起来,引得众人哄然大笑。
“你可以试试!”说着苏璞抬手从头上摘下一根银色的簪子,宽大的袖子滑落,露出一节雪白的手肘。
叫那些西域人的眼睛瞪地老大。
“不知天高地厚。”阿贡嘎抬手一挥,冲着身后之人发号施令道“给我活捉了她!”
说着,阿贡嘎迷着双眼由上至下打量了苏璞一番,露出奸佞的笑容“可别伤着了……待会儿,我要慢慢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