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移,苏璞满意地翻转着身子。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声音,似有什么东西穿过草丛,轻轻走过来。
苏璞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群眼睛散发着绿色光芒的野狼正在缓缓靠近,这些野狼长着一身灰色的长毛,生怕惊扰到苏璞般都是踮着脚走路。
那些野狼看到秦唒玉满是鲜血的身子,吸溜着舌头,双眼露出贪婪的绿光,
还好她事先将那个呆瓜的“尸体”挡在那里……苏璞松了一口气……可是……把他的身子吃了,她拿什么回去和长姐解除婚约?
怎么办?苏璞的心猛的一颤,平日里大到皇宫刺客,小到街头恶霸,她都没有怕的。
这是她第一次碰见这些野兽,也不知如何是好,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把秦唒玉吃了吧!
想到这里,苏璞一咬牙,对着空气猛的咳嗽一声,那些野狼本就喜欢活物,听到声响后纷纷侧头靠近苏璞。
“吸溜!”
其中一只母狼走至苏璞的身侧,伸出湿漉漉的舌头舔向苏璞的面颊。
腥臭的口水熏的苏璞胃里翻江倒海,不行……要忍住,苏璞屏住呼吸。
忍不住啦……苏璞猛的从枯枝上坐了起来,看着虎视眈眈冲自己嘶哑咧嘴的狼群,一个翻身捡起地上的长剑,“我倒要看看,是你们饿……还是我饿……”
狼群侧头,也听不懂苏璞在说什么,领头的狼仰天长啸一声“嗷呜!”
其他的狼只飞扑着就要上前咬苏璞。
巨大的黑影带起飞沙,迷地苏璞睁不开眼,只得比划着长剑不让那些野狼靠近。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正当苏璞不知如何是好之时,远处亮起一簇火光,那些狼群一看连连向后退去。
那是……秦唒玉!!他竟然没死?苏璞的心中竟然有了一丝欣喜!
只见秦唒玉猛的将手中的火棍丢向苏璞,苏璞接过火棍来回翻转凑向那些狼群,炽热的光芒吓得那些狼群四处逃窜。
总算是脱险了,苏璞一屁股坐了下去喘着粗气。
她好奇地看向秦唒玉,心中不禁感叹道,这人的生命可真是顽强。
“你把我放那么远,是想让猛兽先吃掉我吧?”秦唒玉抬眸瞥了一眼自己所在的位置,方才他迷迷糊糊听见了野狼的哀嚎,睁眼一看,苏璞将那些朝自己走来的狼群引开了,借机他掏出火折。
“噗!”
话音未落……秦唒玉猛的捂住伤口,黑漆漆的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来。
那些西域人的弯刀上……有毒!!
苏璞见势立马扶住了秦唒玉,看着他身后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的血液,苏璞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难道连包扎都不会么?”
秦唒玉瞥下眸子嫌弃道。
“我又不是大夫!”苏璞喃喃自语道,只见秦唒玉自顾自地开始宽衣解带,吓得苏璞小脸一红连忙转过身去,声音颤抖道“你……你要干什么?”
只见秦唒玉一把脱下了紫金色的长袍,白皙挺拔的后背正中映着一个血淋淋的窟窿,伤口周边的肉已经开始变黑,如若不赶紧清理掉这些毒素,只怕他真的要命不久矣了。
秦唒玉伸手从苏璞的头上拿下一把银簪子,放入火中烤了一会儿,随即递交到苏璞的手里。
我?苏璞一怔。
只见秦唒玉面色苍白的转过身去,将后背完整地对着苏璞,音色沉重道“想要我同你长姐解除婚约……至少……你得保证我活着出去。”
也是……反正疼的又不是她……苏璞思忖一番后,硬着头皮凑了上去,一把按在了秦唒玉的背上,一手拿起银簪在秦唒玉的背上磨割起来。
肌肉纵横的纹理处尽是黑色的血液,随着苏璞的一举一动,鲜血流窜至苏璞的脚底,触目惊心,可就是这样,借着篝火的光芒,苏璞瞧见秦唒玉面无表情地看向远处。
果然是个面无表情的呆瓜。
“今日之事,不可有第三人知晓!”秦唒玉套上被烘干的长袍,面目肃然地转头看向苏璞。
若是被母后知道自己还在寻找阆苑,免不了又是一番苛责。
搞得好像谁愿意听似的,苏璞嘟囔着嘴,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径直就要走到木床上休憩一番。
不想秦唒玉一把推开苏璞自己躺了上去。
“喂……你睡这……那我睡何处?”
秦唒玉双手抱头指着远处“方才你将我放置的那处!”
“凭什么?”
“凭我是皇子……凭你刚刚把我丢在外面抵挡狼群……凭你若想我同你长姐解除婚约,最好乖乖按我说的去做!”
可恶……这人还真是小心眼!苏璞躺在冰冷地地上,狠的牙痒痒。
待长姐同他解除婚约,她定要闯进宫去,将这个呆瓜暴打一顿,打成猪头!猪头!
次日清晨,寒枝抱头,冰霜垂下。
苏府一众起了个早,原是宫内一早派人来传话,说婚期延后一个月。
众人喜忧参杂,苏柳庭暗自揣摩一番,深觉此事必有蹊跷,再是朝中盛传,皇后娘娘之所以只纳清儿为侧妃,是因为正妃之位要留给皇后侄女顾念愚。听闻那顾念愚生性跋扈,恃宠而骄,也不知清儿能否受得住。
回了圣旨,几个姨娘轻摇团纱漫步在亭心湖侧,远远看着那传话的宫人回首离去,寒素才收敛起僵硬的笑容“瞧瞧……这一个月都走几回了?要说还是正室吃香啊……”
“诶……我们做姨娘的还得多担待些,日后指不定还得叫声娘娘!”萧素依掩袖打趣。只见叶蕊秋面色凝重的站在一旁,推搡了一把道“姐姐今日神色不大好,方才回旨时亦心不在焉,可是碰到了什么烦心事?”
“她?”寒素冷嗤一声,猛的翻了个白眼,上次三皇子一事,若不是她怂恿自己去向家主告密,自己也不会惹得家主犯嫌。
叶蕊秋垂下双眸,心中想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儿子苏欢,放眼望去,苏家长女即将出嫁,二女被逐出府外,以后她的欢儿便是苏府长子,只是想要欢儿成为正统长子,还得家主为欢儿办一个典藏之里,昨日她试探性地同苏柳庭谈及欢儿的典藏之礼,谁知苏柳庭竟故意避开话题,说是眼下苏懿清的婚事要紧。
难道她的欢儿……真的要一辈子甘于苏懿清之下么?叶蕊秋隔着湖面,恶狠狠地望向苏懿清的闺房,修长的指甲狠狠嵌入掌心。
朱红罗帐,纱绮漫漫。
苏懿清依靠在窗前,青丝低垂至脚踝,随风舞动,发出清香,着一袭白衣委地,上锈蝴蝶暗纹,散出淡淡光芒,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
“小姐……”子夏飞奔着跑到苏懿旨的面前,迫不及待地将婚期延迟的事告知苏懿清。
以为是子夏找到了小锦行踪的苏璞一下子站了起来,青翠玉梳从她的手中掉落,摔成两节。不想是等来了婚期延后之事。
苏懿清阖下双眸,眉头微蹙非走到窗沿,自小锦被逐出府后,她派了无数人去寻,却了无音讯。若非是子夏告诉她,小锦是被三皇子救走的,她怕是将寝食难安。
想到这里,苏懿清鼻尖酸涩异常,拽着半截玉梳的手狠狠攥在一起,是长姐没用……没能好好保护你!
“呀!小姐……你的手!”子夏惊呼着上前拿起苏懿清鲜血淋漓的手,将玉梳从她手中拿去,心疼地包扎起来,“小姐您这是何必呢?二小姐离了您……离了苏府…也许是件好事呢!”
是啊!苏懿清眼眶泛红地望向窗外,离开苏府……许是一件好事呢。
她记得那年冬日,她奉母亲之命去厨房端爹爹最爱喝的枣泥莲子羹,正巧碰见年幼的小锦捧着不知名的汤药正要放在火炉上温,那嬷嬷怕小锦打碎火炉,硬是不让。
见此,她上前帮小锦打的圆场,
就那么小的人,需踮起脚尖才能够住火炉,还一口拒绝了她的帮忙,炉灰沾了一脸还浑然不觉。
后来,便是林氏溺水而亡,心灰意冷的小锦跌落在地上,当小锦抬头的那一瞬……眼里的坚强却是她意想不到的。
她还那么小啊……当她牵起小锦的手时,她就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一定要守护着她健康长大。
想到这里,黯然神伤的苏懿清对着子夏吩咐道,“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小锦!”
九衢似有一场新雨,洗得红墙绿瓦分外鲜明。往日热闹的街头如今只剩下零星商贩,见到生人都纷纷避之。
一路上,秦唒玉一言不发,还要苏璞架着他一路回到九衢,饿惨了的苏璞心中抱怨,指着一处酒楼停下步子道“饿了!”
说完一屁股坐了下去,死活不走。
秦唒玉无奈,只好顺着苏璞走了进去。
苏璞也不客气,先是沐浴一番后,又命小二上了一大堆佳肴,有水晶肴肉,无为熏鸭,腊味合蒸……叫人垂涎三尺。
“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吃。”
秦唒玉看着一桌的佳肴却毫无胃口,淡淡的目光略过空荡荡的酒楼,如今正值年下,正是商贩游卖的时节,不应该如此冷清啊!
苏璞也不理会,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这一路啊,可把她饿坏了,想不到啊,人间佳肴竟如此美味。苏璞饱腹一顿后满足的拍打着圆鼓鼓的肚子,接连打了几个嗝后,冲秦唒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结账。
“喂,你该不会没钱吧?”惊觉不妙的苏璞下意识地坐到秦唒玉的身旁,环顾着周围盯着他的小二掌柜,扯住他的衣角嘶哑咧嘴道:“吃霸王餐会被打死的!”
不想秦唒玉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抱臂坐开,离苏璞远远的。“都是你吃的,为何要我掏钱?”
“我……”苏璞尴尬的咬住下唇,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只见她低头擦去嘴上的油渍,换做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款款走向掌柜,低垂双眸含凝带雾,无一不叫人动容。瓠犀微张深情款款道:“哥哥……今日妹妹我忘带银两,本是无心之举,可占人便宜着实不是好事,不如哥哥找些活来让妹妹我来抵债?”
年过半百的掌柜哪里经得住这般迷惑,眼冒桃花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
“多谢哥哥。”说完,苏璞露出副得逞的笑意,还不忘抛两个媚眼,叫那掌柜呆在原地,一脸陶醉模样。
欲转身离开时,却被一只黝黑的手把住胳膊,门口突然多了一派光臂大汉拦住去路,掌柜咧着镶有大金牙的嘴,散着阵阵蒜味儿痴迷道:“亲我一口,便让你们离开。”
什么?苏璞抽搐着眼角,亲他?她瞥过脑袋看向秦唒玉,他正一口一泯清茶不闻不问的模样,不等她回过头来,那掌柜竟自己把脑袋伸向前去,苏璞微微回首,嘴唇径直贴在了掌柜满是疙瘩的脸上,粗短胡须狠狠扎在自己脸上,泛起点点红印。
“行啦,你们走吧!”得了便宜的掌柜满足的冲大汉挥手,示意他们放行,临走还不忘冲苏璞飞吻道:“下次再来啊!”
秦唒玉走至掌柜的面前停下问道
“近日城内可有异样?”
听完秦唒玉的话,掌柜的脸色一沉,挥手叫那些壮汉散去,同秦唒玉轻声道“你们有所不知,就在三日前,城中女子接连离奇失踪,就连那极暮里的花魁都未能幸免!”
路燕婉!那日自己不是将她救回来了?苏璞心中疑惑,接着听掌柜的将事情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