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黄老板,若您真的想惩治害黄米的真正凶手,还请您稍安勿躁,并且最近无论外面的有什么传言,你一定要承认。”
戴安前脚出了黄记米铺,便径直走向马车:“红碧,去谢府。”
马车吱吱呀呀地响了几下,很快在车夫的驾驶下匆匆驶去。
许是被黄米的事情刺激到了,谢一一只是在单衣外批了一层大氅,整个人和平日里的谨小慎微,敏感细腻有些不同,看起来随意舒服。她本是长直的身材,被大氅盖着更是显得清瘦苗条。
她见了戴安微微一笑,一把握住了戴安的手。在她眼里,戴安什么都好,就是懒。倒也不是寻常的懒,是不是必要的事情经常懒得做。
刚一搭上戴安的手就被突如其来的冰冷吓了一跳:“子道,你手怎么这么凉?”
戴安觉没什么。“来得急,也就没带手炉,不是什么事。”
但旁边的红碧看不下去了,当着谢一一的面就开始冲着戴安唠叨:“小姐您看看,连谢姑娘都让您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虽然回春了,但天还是凉的,您早上本就收到了惊吓,冷了还不和我们说,您这是……”
“我这是要上天了。”
“呸呸”红碧跺着脚呸了两声:“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红碧伸出一只手高举,掌心朝下:“小姐你赶紧呸两声,然后往我手上跳。”
戴安:“……”
谢一一:“……”
红碧见戴安完全没有配合的意思,整个人似乎到达了生无可恋的状态,原本高举的手松散地耷拉下来,无力地垂在两边:“小姐,您出门不告诉老爷就算了,如今还说出这样的话,我……”她哽咽道:“您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以后可怎么办啊。前几日里厨房的林大妈还说照着您的所作所为,万一出了什么篓子我没看住,到时候可是要去扫茅房的,我不想去扫茅房……”
戴安默默递给了红碧自己的帕子。红碧自然地接过,摸了摸已经哭花的脸,然后选择不辜负自家姑娘递的帕子,哭地越发汹涌澎湃,恨不得将自己对将来可能会扫茅房的恐惧与抗拒一起发泄个干净。
谢一一:“……”
谢一一的丫鬟在背后松了口气,还好自己家的姑娘从来没有闯过祸,也没有什么闯祸的爱好。可一口气还没叹完,瞬间又提了上来,可是最近自家的姑娘开始和戴安那个爱闯祸的家伙走得进了,这也太危险了吧。她偷偷打量了下哭得声泪俱下的红碧:不会吧,我以后也不会惨成这样吧,不行,我要让我们小姐离戴安远一点。
谢一一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丫鬟刚刚做的打算。只能先请戴安进房间。
“一一,你在春节前后有没有收到过黄米写给你的信啊?”
“什么信,我没收到过啊。”谢一一茫然道。
“黄米他好像对你有点意思,在他出事前,黄老板和他妻子曾经在他的柜子里找到了一封写给你表达爱意的书信。并且后来这封信不见了,整个房间都找不到。”
“黄米给我的?我和他一向没什么往来,他怎么会……可是我从来没有收到过啊。”谢一一内心充满了诧异,她和黄米之间几乎从来没有过交流,实在是想不通为何黄米会想通过写书信来向她表达爱意。
“是不是给你的不重要,关键是你确定他有没有给你?”戴安问道。
“没有。”谢一一斩钉截铁道。她想了想问到:“你们这是猜想黄米的失心疯和我有关?”
“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黄米的失心疯会和你有关。春节你来找我的时候完全没提到这件事,我就猜想你肯定没有收到黄米的信件。至于信件去哪了,我现在有两个推断。一个是黄米自己认为送出去这封信肯定会被拒绝,第二是他的信被什么别的人看到了,并且偷偷拿走了。”
“我觉得第二种可能会比较大的,毕竟他已经写出来了,说明他是有想把这封信送走的打算的。黄米也不是一个极度情绪化的人,不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自我否定道把这封信销毁的地步的。说明这封信一定是被什么人看到了。我估计这个人和黄米的失心疯和今日的事脱不了干系。”
谢一一仔细地听着:“那我们应该怎么找出那个看到黄米书信的人呢?”
“山人自有妙计。”戴安狡黠一笑。
戴安打开了门,转头向谢一一作揖:“下次再来摆放。”
在门外的红碧已经不是泪眼汪汪的了,但眼睛还是哄哄的。
戴安招了招手:“红碧,我先回府,你帮我去做一件事。”
茶馆
一个带着蓝色镶花边帽子的小伙计肩上搭着一块白布,一边手脚勤快地倒着茶水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知道吗?黄家米铺家黄老板家的那个儿子居然还留下了一本日记,但锁打不开了,这黄老板可急了,最近在找开锁匠,说是酬劳不小呢。”
“黄米?那个进白水书屋念书的。”本来坐着嗑瓜子的客官原本坐得懒懒散散有气无力的,听了这消息便来了精神。
茶水倒完了,小厮正准备转身去下一桌,随意道:“可不是嘛。”
却被刚刚还在嗑瓜子的客官拉住了袖子,脸上挂着懒洋洋的表情,用看热闹的语气问道:“诶,别走啊,说清楚点。”
小厮为难状,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叹了口气:“哎,客官,我还有下桌呢,您这样,要是被掌柜的瞧见了……”
客官从袖子里掏出了点碎银子:“这样可以了吧。”
小厮便弯下腰凑在客官的耳边道:“您有所不知啊,这黄米啊,虽然只是一家米铺家的儿子,但是还颇有一番建树,心气也高。据说当时被戴家的那个草包女羞辱过后啊,一直就是郁郁寡欢。黄家老板啊,就把儿子失心疯这桩事情算在了戴家草包身上了。这不,前几日还去戴府闹过呢,又被乱棍打出来了。要我说啊,这戴家也是真狠,明明就是自己理亏,居然还能把黄老板打出来。”
“然后呢?”
“黄老板不相信自己儿子真的已经疯了,但谁不知道黄老板儿子已经彻底疯了,前几日那个去给黄米看病的大夫,差点不就是被误伤致死了吗?哎。后来啊,许是机缘巧合,在黄米房间里看到了两本日记。一本上锁的,一本没上锁的。你说巧不巧,那本没上锁的,正好写到了黄米喜欢谢家的姑娘就结束了。黄老板看了以后啊,觉得后面的事情估计和黄米的失心疯有关啊,砸锁也砸不开,只能到处找开锁匠啊。”
“那现在锁怎么样了?”
“我这可是一手消息啊,真以为这年头开锁这么好开啊,现在哪行都不容易,别说干我们这行跑腿的不景气,开锁师傅即使有一技傍身,也没好到哪里去。要我说啊,还是当官好啊……”小厮感叹道。
那位客官明显不想听小厮接下来的废话,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干别的去了。“好了,账帮我记好。”
旁边一桌的客官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扬了扬手,没好气地叫人。
“诶。”小厮赶忙去了下桌。
“鲁少爷,我在坊间得到消息,黄老板现在把黄米失心疯的原因归结在了戴子道身上。但……”刚刚的客人顿了顿,低下了头。
“说啊。”鲁花生不是将手里的书扔了出去,砸在了刚刚的客人的脑袋上。
“据说黄米留下了一本带锁的日记。”
鲁花生不满地哼了一声,问道:“那还在这站着做什么,赶紧销毁啊。”
“是。”
正在下属准备离开时鲁老爷进了门,一张脸上带着皱纹,脸也有些松垮垮地往下垂。
“慢着。”鲁老爷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对有些事情还是保持着本能的警觉:“查清楚是子虚乌有的事了吗?”
“禀老爷,黄米的日记有两本,一本没带锁的,一本带锁的,没带锁的那本写到了黄米对谢一一心存爱慕。”
“这件事你确定只有我们知道?”鲁老爷眯起眼睛,眼睛闪过了一道光。
“这算是黄米在我们手里的把柄,当初也做过确认,黄米的父母对这件事是一无所知的。”
“下去把,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黑衣下属退下,黄老爷坐在了纹饰繁复的圈椅上,手轻轻敲打着把手。
“鲁其,我说了多少遍了,做事之前一定要确认真假。”
鲁花生赶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站在鲁老爷面前弓腰垂首。“是。”
“跪下。”鲁老爷这句话说得十分清却又让人不敢违抗,鲁花生咬了咬牙,见鲁老爷眯着眼,眸光闪过意思愤恨,但还是咬紧牙关跪在了他面前。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跪吗?”
“是儿子做错了。”
鲁老爷睁开眼睛,往地上看了鲁花生一眼:“知道就好。我们现在对付的是戴有德那只老狐狸,且不说现在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就算他什么也不知道,还是要小心为上。”
“是。”
是夜。
初春的天还是十分料峭的。露水沾染了寒气,滴落在了小院门前的台阶上。
一位蒙面黑衣人一闪而过,进入了黄米的房间。
现在已经过了四更初,无论是黄老板夫妻还是已经疯了的黄米都应该进入了睡眠。
黑衣人小心翼翼地进入了黄米的房间,刚刚打开黄米的书柜,便四处搜寻,却没有在书柜里发现。他似乎来了许多次,即使在一片黑暗之中,也没有点开蜡烛,显然是对屋子里的陈设摆放十分熟悉,很快又摸到了书桌旁的箱子里。箱子被一只锁锁住了,他皱了皱眉,似乎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
但他也没有因为没有钥匙把过多的时间花费在这里,很快他又进了黄老板的书房,不多久,就在书桌下的匣子里找到了那两本日记,他带走了那本带着锁的,把另一本毫无用处的孤零零地留在了匣子里。
黑衣人把带锁的日记藏在了身上,一出门却被一根绳子绊住了。
作为一个业务能力过关的黑衣人,他只是趔趄了一下,很快就站稳了,下一秒便调整到了最警觉的状态,手中的暗器正打算发出,却被扑面而来的药粉扑了个正着。
“小东西,还想和你姐姐玩暗器。”戴安望着已经被五花大绑在了透进光的房间里,仔细地看着手里抓着的当时黑衣人手里的几根针。
“你是谁?”黑衣人没有任何挣绳子的行为,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将诧异藏在了眼神后,淡淡地问。
“装啊,你再装啊。”戴安朝着黑衣人笑了笑。“你明明知道我是谁。”
“戴安,你就不怕我自尽?”
“你说里牙齿里的毒啊,我已经找人帮你卸干净了。我说你们杀手也真是不够容易的,对身体伤害很大啊。”戴安靠近黑衣人,和和他的目光一触即离,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头请了人进来:“上刑吧。”
“……”黑衣人,之前他受的刑讯逼供环节里不都是先威逼利诱的吗?说好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呢?酒还没敬呢,怎么就开始罚了?这个环节就被这样明晃晃地跳过了吗?
一人一袭青衣入内,朝着戴安作揖。
“方旧山先生,听说您的逼供记录是万无一失?”
“正是。”
方旧山不如外传得一般冷漠到凶残的地步,如果光从外貌来看的话,更像文弱书生,根本不会让人想到这是一位刑讯逼供高手。只要在他手中的刑犯,即使是通过严密的审讯训练的死士,也能问出所有他想要知道的一切。
戴安朝着黑衣人露出十分心痛的表情,想着自己为了清方旧山花出去的大把银子,心如刀割:“好好享受吧。你知道这场审讯花了多少钱吗?你知道方旧山多贵吗,你知道他的设备多贵吗?真是太赔钱了啧啧啧。”
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