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晚！”
在意识即将消散前，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急切又沉重。
下一秒莫晚就被人拥入怀中。
莫晚缓缓睁开双眼，便望见了一滴眼泪，视线缓缓上移，对上了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眸。
“玄磬……”莫晚声音虚弱沙哑。
“莫晚……”玄磬眼睛猩红，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眼底满是心疼和愤怒，他急切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一定会亲自查清真相，还你一个清白。”
莫晚却微摇了摇头。
断去的仙骨能够复原，但她绝望的心却再也无法愈合了。
“不，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玄磬修长的手指为莫晚擦拭她嘴角的血渍，“相信我好吗。”
“上神，天帝御诏让我们带她去天牢，还请上神将她交给我们，不要让我们为难。”
一旁的天兵面露难色，踌躇不敢上前。
玄磬抱住莫晚的手紧了紧，厉色道，“有我在，不会让你再碰她一下！”
他刚刚去第一府宫寻她，发现她不在，后来才听路过的宫娥说司命星君出事了，他发了疯一样赶去天宫，可还是慢了一步。
“可是……这可是天帝陛下的指令，就算是上神殿下，也不能……”
“不！”玄磬低吼一声，身上散发强烈的带有威慑力的仙气，将天兵震得后退几步。
这是莫晚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他一直都是温润的样子，平日更是平易待人，一点上神的架子都没有。今日，莫晚才真正看见，玄磬作为上神的真正模样。
她虚弱躺在他怀里，都能感受到附近他压迫感十足的灵力，不愧为上神。
“回去告诉天帝，莫晚我带走了，若他执意要将她打入天牢，本上神就算废了一身修为，不要这上神的称谓，要绝不会放手！”
“这……”
天兵们左右为难，他们既打不过玄磬，又不敢回去禀告天帝。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怎的两面得罪。
“玄磬。”莫晚强撑着虚弱的身子，推开玄磬，从他怀中离开，却又虚弱地差点又摔在地上。
“莫晚！”玄磬一怔，忙要上去扶她，却被她躲开。
“不要任性了，我只是想带你走。”玄磬的神色凝重紧张，看向她的眼中是心疼和不安。
“我不想再牵累你了……你不必对我抗旨，更不要为我放弃修为甚至上神的地位……”莫晚太过虚弱，说话的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可她还是强撑着站直身子，尽量让自己不那么狼狈。
“不，莫晚……你是我一生……最重要的人，我怎么可能忍心看你受苦。”玄磬眼眶发红，试探性靠近莫晚，但看她抗拒的样子，又停下了脚步。
“最重要的人吗？”莫晚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不……”
玄磬眼中有讶异的神色，“我没有骗你，你到现在还不肯相信我吗？”他顿了顿，看着她苍白的面容，柔声道，“莫晚……我爱你。我愿意为你放弃一切，不光是上神的称谓，哪怕是性命我也愿意……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就好。”
莫晚仍是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难明的笑，却又泪水在眼眶打转，“你或许真的能放弃一切，但不是为了我。”
玄磬诧异，不理解她话中的意思。
莫晚接着道，“你爱的自始至终都不是我，是虚空啊。”
此话一出，玄磬怔在原地，眸光流转满是惊异。
“我……”话语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莫晚轻咳了几声，又咳些血来，她擦了擦嘴角，又道，“其实你知道我是她的魂魄吧？”
玄磬怔愣住，她说的没错，他很早就知道了。
第一次在鹤来宫见到莫晚时，他就觉得她的面容有几分神似虚空，千万年来从没有人这般像她，所以，他才会去接近她。
“对不起……我骗了你。能入星辰宫结界的除了星君和南极长生大帝之外，栎临也可以，我让他去过星辰宫，很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
虚空曾在栎临身上许了一个神愿，让他能够进入任何一个他想进入的地方，无论什么结界都不能将其阻拦。
“果然……”莫晚苦笑一声，“你们所有人都在骗我……所有人。”
莫晚抬眸看着玄磬，又道，“你所说我像你的一个故人，那个故人就是虚空吧？你一直都对我有所隐瞒，我那么相信你，若不是前几日你醉酒喊了虚空的名字，我一直都会被你蒙骗。”
泪水划过脸庞，“我早该注意到的，你宫殿的名字都叫念虚宫……你爱的一直是她。”
“不……”玄磬摇了摇头，双手紧握，手腕处青筋暴起，“我爱的就是你啊，莫晚！你是她，她就是你……我自始至终从未变过心。”
“不！”莫晚近乎声嘶力竭，面色惨白如纸，“我不是她！”
莫晚身子摇摇欲坠，幸得后退几步搀扶住宫墙，才得以继续站直身子，“你心里清楚，我不是她，但你却一直自欺欺人，把我当做是她……我在神界这段时间里，你一直把我当做她，你为我准备的糕点，是曾经她最爱的口味吧，我明明不爱吃红豆，糕点每次都只吃一小口，你却像注意不到一般，仍旧每日送来红豆糕。你带我去看的星空，也是她喜欢的吧……你对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喜欢。”莫晚抬手抚上胸口，“但是，玄磬，我不是她啊。”
“不是这样的……”玄磬怔愣地后退几步，“我等了数千年，你终于回来了，为什么，为什么不敢承认？”
莫晚摇摇头，泪如雨下，“你错了，你错把我当做她，这一开始就错了。”
她也错了，错的彻彻底底。
她似乎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在欺骗她，友情也好，爱情也罢，她都不配拥有。
“不……不是这样的。”玄磬只停滞在原地，喃喃重复着那句话，他双目猩红，神情哀伤恍惚。
天兵们看着这等场面，一时间惊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二人刚刚说的话，每一句都让他们深深震惊。不过，想起天帝的命令，他们不得不暂且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边看着玄磬，一边小心翼翼地向莫晚那里移动，最后终于如愿以偿的，“平安”地夺回了莫晚。
莫晚没有丝毫反抗，任由天兵们继续押着她。
“莫晚！”玄磬余光注意到他们的动作，回过神来，高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吓得天兵们停在原地。
莫晚淡淡看他一眼，似是恳求又像是要求般，用低哑的声音道，“玄磬，放过我吧。”
玄磬闻言怔住，望着她眼底的绝望哀伤，想要挽留的手停在空中。
他就这么望着莫晚与天兵们离去的身影渐行渐远，终是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莫晚说的没错，他错了，他的确错了。他错将莫晚当作虚空，错把自己对虚空的感情强加在莫晚身上。
他爱了虚空万年，可虚空心里从未有过他，就算他为了虚空不惜散去全身修为救她性命，她对他也只是感激而已，她看他时眼中从没有过光亮。
后来，虚空离开了神界，成为了超越六界之外的神女，受世间所有人的敬仰。
在那之后，他才知道，她不是什么子鸢上神的私生女，而是与几十万年前，斩混沌立天地分六界的上古神祗有关。
那位上古神祗是世间所有生灵的始祖，不过在数万年前的万古劫难中羽化，在那之前，留下了一滴泪，那滴泪就是虚空。
这滴泪吸天地之灵气，取日月之精华，历经数万年。它本应凝成一个法器，佑天地平安，可却阴差阳错入了世间轮回中，转生为一女婴，降生于虚原山，是子鸢上神发现了她，将她带回了神界，取名为虚空。
所以，当她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她毅然决然离开了神界，尽自己本应尽的责任，独自一人护六界平安。
他本以为，就算她离开了神界，也在默默守护着这里，他虽见不到虚空了，却总能感受到她的存在，他就这么欺骗自己，她还在她身边。
可就在三千年前，混沌灵横空出世，虚空为了保护六界与混沌灵大战三百年，最后竟落得魂飞魄散的结局。
人人都在称赞虚空的丰功伟绩，说她真正做到了护六界平安，但谁又真正为她感到怜惜？这些只在乎自己自私自利的人们，根本不值得虚空舍弃性命去守护。
虚空走后，玄磬大醉了一场，六界都在庆祝混沌灵被压制，但只有他痛苦不堪，封了自己的灵识，沉睡了两千多年。
再后来，他遇见了莫晚，从星命簿上看见了她是虚空的一缕魂魄，无人能知道，他当时有多开心，他真的以为他的虚空回来了。
但，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他错了，她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