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枫元君因要处理风园的事务,这几日都是莫晚与魔族那人通信,不过念枫元君特意嘱咐过,这些书信阅后即焚,以免被旁人看见,横生枝节。
莫晚应允,每一封收到的信,都会烧掉,不留痕迹。
一日,像往常一样,莫晚从南极长生大帝的神霄玉府回到第一府宫后,就坐在庭院中等待传信的风铃鸟,可已经过了平日送达的时辰,都未听见风铃鸟的鸣叫声。
莫晚有些心急,正欲出宫门查看,却远远望见有一群天兵向她这里赶来。
莫晚心中一沉,有了不好的预感,这种场景似乎似曾相识,当初白崆元君之事,她就是被这么带走的。
不会度厄星君又陷害于她了吧?
不过,这次天兵的神情严肃,来的人比上次还要多,不由她说些什么,就略有蛮横得将她近乎是五花大绑地带走了。
来到天宫,天兵粗鲁地将她推到地上,手背被坚硬的地板划出一道血痕。
她站起身,又眸看了看坐在前方高座的天帝,他神情比往常冰冷严肃,眉头紧蹙,眼眸冷冽地注视着她。
“司命参见天帝。”微俯身,尽了礼数。
头顶传来天帝威严的声音,“跪下。”
莫晚一顿,不知出了什么事,只得暂且听话地跪在了地上。
“天帝,她……”
玄磬想为她说些什么,但被天帝打断道,“你不必为她说话,本帝会亲自问她。”
“不知,莫晚又做错了何事?”莫晚跪在地上,淡淡道。
她这个又字,竟是有些讽刺。他们又要强加什么罪名在她身上?是私自改命簿,还是下毒谋害?
“哦?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天帝声音带着浓浓的压迫感,他轻抬手挥了下衣摆,便有什么东西跌落至莫晚身前,莫晚垂眸看去,竟是一只死去的风铃鸟。
莫晚现在倒是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怪不得今日风铃鸟没有准时带信回来,原来是被截去了。
“这的确是我的传信鸟,不知它犯了什么错,让天帝陛下这般震怒?”
天帝揉了揉太阳穴,锐利的眸直直盯着莫晚,“你说说看,你让它去何处传信了。”
“魔界。”莫晚坦然回答。
“好,好。”天帝气息沉重了些,“你倒是承认的爽快。”
“我只不过有些私事与魔界一个友人通传。”
“私事?”天帝的声音高了些,“你所谓的私事,就是串通魔族意图造反?”
莫晚怔住,抬眸看向天帝,惊讶道,“造反?”
天帝看了一眼一旁的神官,“子旭,拿给她看。”
神官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张信纸,快步走至莫晚身边,“司命星君,请。”
莫晚抬手接过信纸,快速浏览上面的内容,信上大致写着已经答应了莫晚的请求,会联合她一起复兴魔族攻打神界。
“怎么会这样……”莫晚喃喃自语,盯着信纸出神。
这字体与前几日和她传信的字体一致,是念枫元君的那个魔族友人所写没错,就连信纸和墨香都是一样的。
可她前几日明明是传信问他,是否找到是谁去过神界,怎么会是造反复兴魔族?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莫晚回过神来将信还给神官,“我对信上之事毫不知情。”
“好一个毫不知情。”天帝深叹一口气,“信鸟是你的,也是你派它去魔界的,怎么带回来的信你却不敢承认?”
“我的确与魔族之人有联系,只是,不是为了复兴魔族这等荒唐理由,而是为了查清前司命星君死因的真相。”
“查清死因真相?”天帝眸光沉了沉,“本帝说过自会查清事实,你这是在质疑本帝吗?况且,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查清真相,怎么回信上却是截然不同的内容?”
“我没有说谎,此事除了我之外,风园的念枫元君也知晓,与我通信的魔族人也是她的……”
“司命星君是在说我吗?”忽有一明媚女声打断了莫晚的话语。
莫晚侧眸望去,便是念枫元君,她竟自始至终都在天宫,只不过一直站在众多神官之间,莫晚没能注意到她。
“念枫元君。”莫晚望见念枫元君,却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念枫元君款步走至殿中,垂眸看着莫晚,竟是戏谑笑了笑,“司命星君竟是要冤枉我吗?”
莫晚怔了怔,诧异望着她,此时她的神情,与前几日和她相处的念枫元君判若两人。
“冤,枉。”莫晚蹙起眉头。
念枫元君冷瞥她一眼,又看向天帝,行了礼,开口道,“前几日,司命星君的确来寻过小神,让小神帮她写几封信,小神当时便觉得有所不妥,没有答应,如今想来竟是万幸。”
念枫元君又看向莫晚,接着道,“想来司命星君早就料到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所以打算让小神代笔几封书信,好等至事发时,用字迹一事嫁祸给我。可万万没想到,就算小神没有中她的圈套,她还是要冤枉于我。”
闻言,莫晚脑中轰的一声,身子颤了颤。
愤怒,震惊,更是绝望。
她原以为神界还是有心善之人存在,还会有一丝阳光,还会有人愿意相信她,和她一起查明真相。可,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她自以为是,错信他人。
她想起了度厄星君对她说的话,她当时明明知道身边可能还会有危险,可还是选择了相信一个素未相识的人的话,只是为了一个不一定会得知的真相。
莫晚对自己失望透了,对他们更是厌恶透了。
天帝揉了揉太阳穴,听完念枫元君的话后,视线落到一言不发的莫晚身上,“本帝要听司命星君自己解释。”
“解释?”莫晚嘴角扯了一抹苦笑,脸上没了血色。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他们哪是要听她解释,分明是等她认罪,顺了他们的意。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不过是想好好的活着,为什么却这么困难。
度厄星君也好,念枫元君也罢,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他们还不肯放过她?
这几日,她当真以为见到了希望的光亮,终于能够查清真相,还司命一个清白,也能解一个自己的心结。可明明马上就要成功了,却突然间什么都没了。
一切都是假的。
她就是个一直被蒙骗在鼓里的傻瓜。
“解释……”莫晚声音沙哑,“你们想听什么解释。”
要让她如何为自己辩解?一切能为她作证的证据都已经被烧成灰烬,他们这般精心打造的骗局,又怎么会因她的只言片语而有所改变。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本帝对你很失望。”天帝缓缓闭上眼,“你若不愿解释,便是默认了。”
莫晚低垂眼帘,眼睛中已经没了光亮,那是对世间绝望的样子。
天帝见她当真不再为自己辩解一二,众神也等着他的判决,他看向一侧的子旭神官,道,“司命星君与魔界勾结,图谋不轨,曾又加害元君,罪无可恕。即日起,免去神职,断其仙骨,抽其仙灵,暂且关押至水域天牢,听候发落。”
“遵旨。”
子旭领命,款步走至莫晚身前,拱了拱手,平淡道,“司命……莫姑娘,抱歉了。”
话罢,他虚空变出一根白金色的琉璃棍,抬手狠狠向莫晚的腰身处打下去。
莫晚重重趴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面容顿时没了血色。
诛仙棍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一棒,她就痛得近乎无法呼吸,背腹断裂般的疼痛,汗水浸透了衣衫。
子旭收起诛仙棍,抬手覆于莫晚头的上方,掌心处渐渐凝起白色的光珠。
“啊!” 莫晚痛得叫出声,感觉身体中正有什么在被抽离,每一秒都像是尖刀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般痛苦。
这样的痛苦不知持续了多久,久到莫晚已经喊不出声音,甚至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至脖颈,墨黑的长发湿漉漉的贴在脖间。
飞升为神仙时那般轻易,却没想到除仙骨时竟这般痛苦。
莫晚气若游丝般趴在地上,余光瞥见一旁的念枫元君,她嘴角挂着一抹鄙夷和得意的笑容。
莫晚心中郁结愤怒,又是吐出一口鲜血,将白色素雅的地砖染红。
子旭收了手,垂眸看了莫晚好一阵,才移开视线,看了一眼一旁的天兵,抬了抬手。天兵会了意,忙快步上前将莫晚从地上拽起来。
莫晚意识模糊,视线也有些不清晰,她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任由天兵们粗鲁地将她带走。
应是去天帝口中所说的水域天牢吧。
听闻那里是神界最寂寥之地,被关在那里的人,终生与黑暗为伴。
不过这样也好。
她再也不会被别人欺骗了,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