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晚被天兵带到了神界的水域天牢，这里了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天兵将莫晚带入一处结界里，与天牢里的一个人说了些什么，然后便松开抓着莫晚的手直接离开了。
莫晚身子太过虚弱，没了他们的搀扶，一时间没站稳，摔倒在地上，猛烈咳了一阵。
刹那间，突然有了光亮，微弱的蓝色灯光照亮了整个空间，莫晚揉了揉眼，抬眸望去，只见一片望不见尽头的水域，在水中有无数个铁栏杆，围成一个个独立的空间。在水域中漂浮着一座蓝色的花灯，就是它散发的微弱光芒，照亮了这里。除此之外，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黑暗。
身后忽然出来温润轻灵的男声，“没事吧，能站起来吗？”
莫晚一惊，向身后看去，便望见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他的右侧眉骨至嘴角处有一道长长的猩红伤疤，在微弱光影下，有些吓人。
“我没事……”莫晚强撑着站起身，问了一句，“你是？”
“翎彧，天牢的总管。”
莫晚顿了顿，她以为翎彧会是个体型健硕的中年男子，却没想到是个身形这般瘦弱的男孩，只不过，他脸上的疤痕……
“翎彧大人……不知今后我要被关在哪处？”
翎彧抬手指了指水中最外侧的牢房，“那里吧，那里离灯光最近，偶尔也能听见风声，我闲暇时，也能陪你聊聊天。”
莫晚一愣，“我应是与大人素不相识，又是犯人，为何要对我格外关照？”
莫晚现在已经不敢接受突如其来的好意了，她怕了。
“我只是觉得我们很像。”翎彧笑了笑，没再继续说，只是搀扶着莫晚入了水牢。
接下来的十几日，莫晚都在那水牢中度过，传言没有错，这里果然是神界最为寂寥的地方。
在这里似乎只有无尽的黑暗，空洞得像地狱，什么都没有，却又像吞噬了一切，偶尔传来风吹水面的微弱声音，会在这黑暗的地方回响许久，花灯不是时时常亮，每隔几个时辰才会亮上一时半会。
若不是偶尔有这一处光亮，莫晚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已经死去了。虽然有时翎彧会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一会，但她还是感到从心底而生的孤寂，绝望。
莫晚躺在牢中冰冷的地板上，她的身子还是很虚弱，没了法术傍身，更是心中惶恐，她就在不安与绝望中静静躺在牢中，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
今日风声比平时大了些，莫晚闭着眼，睫毛微微颤了颤，她虽现在没了法术，但还是能感觉到与翎彧不同气息的仙气入了这水牢。
莫晚缓缓睁开眼睛，扶着栏杆从地上站起身，听着空旷牢狱传来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花灯亮起，微弱的光照亮这片无人之地，莫晚透过光影竟望见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待女子款步走近，莫晚才看清来者的容颜，艳美绝俗，窈窕美人，她眼角的泪痣更是多情妩媚。
“雪凝上神？”莫晚在这里看见她有些诧异，她应不会大老远跑来这里看她笑话。
雪凝望见莫晚落魄模样，红唇微勾，毫不客气地放声大笑了几声，良久，她才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冷冷说了句，“风水轮流转，你害死了苓儿，就应该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你若是来耻笑我的，可以走了。”莫晚神色不变，她已经习惯了旁人的冷嘲热讽，况且她现在没有力气同她争执什么。
“我可没有那么无聊。”雪凝敛了笑意，“我今日来是奉天帝之命，将你贬去凡间。”
“凡间……”
说来也有些讽刺，莫晚对这个惩罚倒是没有什么怨言，她曾受了两百年的人世苦，如今只是普普通通做个平庸凡人，对她来说倒不像是惩罚了。
况且如今她被断了仙根，已经与一个凡人无异，留在这寂寥之处千万年，倒不如去凡间。无论是好是坏精彩度过几十年，也算是对她来说最好的结局了。
见她没有丝毫抗拒，雪凝不必蛮力带她离开，倒也轻松了不少，她轻挥手打开了天牢的门，欲带莫晚离开。
翎彧却突然出现在她们身前，拦住了她们的去路，“上神。”
雪凝冷瞥一眼他，“我是奉天帝的命令将此女贬去人间，怎么，天帝的命令你也要违背？”
“小神虽收到了要将她送去凡间消息，但没有人通告会是今天由上神提走她。”翎彧不卑不亢，没有要放行的意思。
雪凝冷了脸色，虚空一抓，手中握了一根鞭子，厉色道，“这么说，你是在质疑本上神了？”
“小神不敢。”翎彧虽嘴上这般说，可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
雪凝重重甩了一下鞭子，将一旁的石壁打出一条深深的痕迹，“那还不让开！”
“大人。”莫晚上前一步，对着翎彧微摇了摇头，无论雪凝是不是真的奉旨前来，她不想让他为了她得罪雪凝，况且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她又何德何能，让他这般照顾。
翎彧看莫晚的示意，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缓缓退了一步，让开了。
雪凝冷瞥一眼他，抬手收起鞭子，又侧身用手抓住莫晚的手腕，下一秒微光一闪，二人便消失在天牢。
莫晚再次睁开时，便在一处烟云缭绕的悬崖边，天空是朦胧的青白色，偶尔行过一只鹰鸟，发出略有寂寥的鸣叫，脚下的泥土是深沉又张扬的暗红色。
“这里是？”莫晚感觉到崖底传来深深的压抑感，仿若有万千恶灵在等待着吞噬，让人空生畏惧与寒冷。
雪凝转身看着莫晚，露出狠厉的神色，一步一步向她靠近，莫晚下意识一步一步后退，直至再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天帝欲将你贬入凡间，这不是太便宜你了？”雪凝冷笑一声，伸手抚上莫晚的肩膀，“苓儿都不能有转世的机会，你又凭什么能在人间苟活！？”
“你要做什么……”莫晚抬眸直视她。
“你知道这是哪吗？”雪凝侧眸看了一眼莫晚身后的悬崖，下面黑暗一片，望不见底，“想来，你是不知道的。”
雪凝又看向莫晚，告诉她，“这里是负孤崖，它还有一个名字叫鬼魔烈狱。”
“鬼魔烈狱……”莫晚一怔，她听过鬼魔烈狱的名号，那是魔界最为恐怖的地方，终年被妖邪之物魇覆，无论是人是神，凡入谷者，都会被那里的邪祟侵扰缠身，成为它们生息的宿主，直至精血被吸食殆尽，成为一架白骨。
“我要让你一辈子都困在烈狱中，痛不欲生！”雪凝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莫晚闻言，竟是笑了笑，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喃喃道，“到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们还是不肯放过我吗？”
“你又何尝放过我！”雪凝猩红了眼，江苓也好，玄磬也罢，她曾经最爱的人，都被莫晚一个一个抢走，她现在才是什么都没有了。
“莫晚！你就不该出现在这世间！你就是一个错误，一个祸害！”雪凝眼底泛起浓浓的厉色，泪水划过脸颊，她覆在莫晚肩膀上的手用力一推，低吼一声，“去死吧……”
莫晚被这么猛的一推，重心不稳，身子后仰，坠入了深渊。
她身子沉重，丝毫动弹不得，任由自己坠落，她的身子撞散了崖中的云雾，待她下落，云雾又渐渐覆笼，在朦胧的雾霭中，崖上雪凝的身影渐渐模糊，直至视线中只剩下云雾与深深的黑暗。
身子极速下落，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如利剑般的风将她的脸颊手臂割伤，血液顺着风四散，吸引着崖底蠢蠢欲动的邪秽。
崖下有什么混沌之物渐渐缠住了莫晚的身体，鬼祟之物顺着她的伤口侵入她的体内，啃噬她的精血。
莫晚重重跌入崖底的深潭中，内脏近乎全被震碎，水中似有什么东西缠住她的双脚，她的腰身，拉着她的身子慢慢下坠，她的血液将这处潭水染红，无数阴祟之物皆被血液吸引冲入水下，安静了几千年甚至几万年的鬼魔烈狱，顿时变得躁动起来。
莫晚缓缓闭上眼，身上每一寸都是痛的，她无法呼吸，想就这么死去，但意识却无比清晰，她甚至能感受到有什么在咬噬她的血肉。
痛，痛，痛，痛……
她脑海中只有痛这个字。
为什么到最后，他们都不肯放过她？她以为只要自己小心翼翼，隐忍退让，就不会再招惹祸端，她从来都没想过害别人，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害她。
这些虚假的情意，所谓善意的欺骗，她都不想再看不想再听了。
她累了，太累了。
这一生她过得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