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傍晚时,有府外的小厮前来敲林府的大门,说是他们家公子在春鹤楼设宴,要请林致存前去。
季元得知后,跑去文昌的房内叫他。“公子,公子,您可醒了?”
文昌从回来到现在也睡了好几个时辰了,期间也不怎么吵,也没闹,只是睡了过去。但到了现在,他还没醒来。
“别吵,让我再睡会,困。”文昌翻了个身,背过季元,掀了被子盖过头顶。
季元是知道林致存和王均他们中午是约好的,怕自己不提醒公子,等公子醒过来时怪罪。因此凑近了文昌的面前,对着他耳朵小声地问:“公子,您难道忘了吗?你和王公子他们都约好了。听说他们设的宴会上有很多好东西呢!您以前特别喜欢的。”
“公子,公子……”
文昌从被子中叹了一口气,随即猛地起身。
“成,去!”
季元安排下人为文昌洗漱宽衣,文昌中午所喝的酒也在一下午的睡梦中醒了不少,因此出门时倒和早晨别无二致。
轿子由轿夫挑着,行了两三条街,这才在一所三层高的酒楼前停下。
轿子微微倾,季元替其掀开门帘,一身富贵公子打扮的文昌从里面下来。
春鹤楼的匾子高高悬起,据说这是一代大家的题字。文昌看了一眼,也觉得这字很是气派飘逸。
酒楼门前的小厮很有眼力见,一见文昌落轿便上前问候道:“哎呀,这不是林公子嘛!您可是好久没来了!”他一边说一边迎着林致存进来,“快快快,您请进,里面美酒美人应有尽有。”
小厮又靠近文昌的耳边小声地说道:“不知道林公子今日选了哪了包间呢?”
文昌回他,“今日是王均、庞丁做东,你带我去他们的包间就成。”
春鹤楼里果然热闹,一楼坐满了散客,客人们坐在一张张四方桌上,高谈阔论,喝酒吃肉。一楼通向二楼之处有一个平台,上面又坐着一位歌女,手中握着琵琶,在那里为客人们弹奏助兴。
上了楼梯便到了二楼,二楼都是独立的房间,从外面看不到里面,都是一间间被隔开的屋子,偶尔有人从里面出来。有的一身酒气,有的怀中搂着美人,还有的就像是文昌这样。
“小公子,你长得可真是俊俏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男子,手中握着一酒壶,见到文昌便上前摸了一下他的小脸。
引路的小厮尖叫一声,连忙拦住那位客人。“哎呀,这位客人,这位公子你可惹不得啊!”
季元猛地推开轻薄他家公子的人,“哪里来的狗东西,剁了你的狗爪子!”
男子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被小厮扶住才没摔倒,但他面上已然带了怒气。“你又算什么东西,爷看上他,是他的荣幸!”男子手指着文昌说着,丝毫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文昌冷笑一声,上前凑近男子,伸出右手来握住了男子的食指,接着用力掰他的手指,直到男子用力求饶。
“疼疼疼,你快放开我,疼。”男子疼的脸都扭曲了,连带着身体也跟着扭动。
春鹤楼的小厮还有季元都在那里看着不动。一个是不敢动,这两位主他都惹不起;另一个是根本不想动,因为公子的实力他相信。
“你这个男人也怪有趣的,竟然敢惹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我才不怕你。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啊!我爹可是吏部尚书令!”男子叫嚣着,“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应该是到了要科举的年纪吧!你得罪了我,你等着让我爹让你这辈子都考不上官吧!”
文昌歪头看向小厮,小厮明白其意,上前说道:“是的林公子。这位的确是吏部尚书令家的公子谢卓。”
谢卓得意地笑了笑,心中料想文昌一定是听了他的身份不敢动他。
文昌不高兴地努了努嘴,“我以前一直觉得只有我才仗势欺人,没想到还有一个你啊!我还真是长见识了。”他对小厮说:“你告诉他,我什么身份。”
小厮干笑,怯怯地上前告知谢卓。“谢公子,这位是当今林宰相家的独子林致存公子。”
小厮说完这句话时,文昌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握着的手指有那么一瞬间软了下去。
谢卓看向文昌的眼神瞬间变得不一样了。“你真是那个林致存?”
“本大爷我什么时候改过名字?!我不过几日没出来春鹤楼,这直鸾国的地界就都不认识我了?!”
谢卓显然是听说过林致存的,也知道他以前的荒唐行事,暴烈过往。原本还有些醉的脑袋,当下清醒了不少。
他爹是个尚书令,在六部中也算是大官了,但是还真比不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林致存作为林相的独子又是备受宠爱,这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
“林公子,这事,是我的不对。”谢卓弯了腰,向文昌道歉。“刚才我一时迷糊,错认公子,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文昌甩开他的手,颇为嫌恶地让季元拿出干净地布来擦拭手。
“你现在知道求饶了?刚才你威胁我的劲不是很厉害吗?”文昌说,“还让我参加科举也考不了官,你爹有你这样的儿子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文昌继续说:“行了,我也不想和你多说什么。今天的事,你只要在我的面前断一根手指就行,那这件事我们就一笔勾销。”
文昌说得认真,但他并不是真的要让谢卓断指,只是想要看看这人能做到什么程度。不过他回去之后,一定会让他爹好好查查这个吏部尚书令。
谢卓犹豫着,他并不敢对自己下手。
季元心领神会,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抽出刀来,递给了谢卓。“给,这匕首暂且可以借你一用。只不过还回来的时候,你得把血擦干净。”
谢卓颤颤巍巍地接过了刀子。
小厮还想要求情,“林公子,这样不太好吧!”
文昌一个眼神扫过来,小厮立马不说话了。他盯着谢卓等他动手。
这个时候,二楼的天字号房间突然出来一个人,这人看着二楼走廊上围在一起的人,登时就感觉这些人很熟悉,便叫了同伴一起来看。
王均探出房门看向那处,“这人怎么这么像林致存?”
庞丁也说:“不对,那就是林致存!季元不是在旁边站着的!”
这个时候已经有更多的人出来看了,他们纷纷看向中间的地方。有人突然说:“他们对面的那个人,就是拿刀的人是不是谢卓啊?他刚才出去醒酒了。”
谢卓?
王均和庞丁双双感到不妙,也不敢再站着了,两人来到了中间。
这边的谢卓迟迟不肯下手,但也没办法,只期望马上来个救星。
好巧不巧,还真来了两个他认识的人。
“王均,庞丁!你们快同我向林公子说说,我是不小心,那是个意外。”谢卓拉住了走过来的王均和庞丁。
但他没想到的是,王均和庞丁反而先向文昌打了招呼。
“真是对不住林兄,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何事?”
他们的话音刚落,这边的小厮早早溜走去请了春鹤楼的掌柜来了。
这是个长相极媚的成熟女人,她穿着薄薄的纱衣,事业线若隐若现,一身的衣裳带着一水的艳色。
她一上来就朝着文昌扑了过去,“这不是咱们林公子嘛!怎么这是,一点小事怎么能惹林公子生气呢!不值当不值当。”掌柜的用带着香气的手帕轻抚着文昌的胸口。
文昌一闻到这过分香的手帕胃里就一阵翻滚,纵使这个女人再好看,他心中也免不了多了几分厌恶。“你谁阿?上来就碰我。”
女人片刻愣住,惊讶转瞬即逝,笑着回道:“林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柳掌柜的啊!”柳掌柜的附在文昌的肩膀上,小声地靠近他耳边,“您以前可是叫人家小柳儿的。”
酥酥麻麻的音调传入他的耳朵,文昌的嘴角扯了扯,以前的林致存还真是来者不拒,什么女人都能勾搭。
他拉开了和柳掌柜的距离,转而对谢卓说:“你赶紧的,切了你一个手指我就一笔勾销。”
柳掌柜还有王均、庞丁一听连忙劝住文昌,“不可不可啊!”
文昌见他们三人都有意劝阻,他又没有非得要谢卓割下手指,便想着要是他们三个人能说出来什么理由,那他就给谢卓一个台阶下。
先是王均,“林兄,谢卓只是一时酒醉,有眼不识泰山,但罪不至此。”
再是庞丁,“林兄,古人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谢卓断指,其父亦会心痛。”庞丁是在变相提醒文昌要是这样做了,尚书令一定会找文昌的事。
最后是柳掌柜的,“你们两位都是我这里的常客,林公子不妨卖我一个面子,不要在我这里生事。那我就送林公子一年的酒席全免。”
最后这个方案也是说到文昌的心里了,有免费的不要白不要。
“等等,我觉得柳掌柜的提议很好,但也不能让你自掏腰包。我看就把这笔账记在谢卓,谢兄的身上吧!”
文昌的眼神把谢卓看的发毛,他丢了一直握在手中的刀,连声答应。“好好好,林公子的酒席花销全都记在我的账上就行。”
文昌笑了笑,季元把刀捡回来擦干净,收回了匕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