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在一片雪原中无望地走着,入目皆白,触指皆寒。当他好不容易走到记忆中的地点时,他才想起,那人赴死前夕,早将神宫和栖身之所毁了个一干二净,世上再无那人留下的踪迹。
天帝颓然地坐于雪中,一眶热泪想要从眼中流出,却在眼角结成寒冰。
当轩儿说黑衣人的时候,他当时心里便一咯噔,他有种预感,黑衣人就是那人。
可他亲眼看他陨,看他自毁元神,看他绝情不为任何生路留下余地,他恨自己懦弱,恨自己抵不住流言,恨自己让真心之人白白殒命。
风刮过天帝的鬓角,万年不变的俊朗容颜出现皲裂,雪无情落于天帝的发上,让人心中生出茫茫一股凉意。
天帝似是睡过去了,又似昏沉过去。
那一袭黑色的身影终于又出现了,在天帝闭上双眼许久之后。
茫茫冰雪中,那一抹黑色就如一个黑色的小点,毫无掩饰地扎眼。一道凉意的目光穿过深雪,却比这清雪山的寒意更刺入骨髓。
“嘎吱——”一道轻缓的脚步陷入雪中,转眼又被新雪覆盖。黑色的身影蹲下来,正要伸手去探天帝的鼻息,天帝突然一个反手抓住那人冰冷的黑色手套,黑衣人迅速将手收回,手套却留在了天帝手里。
“你是谁?”天帝用法术控住那人方圆几尺的范围,阻止那人离开,可令他诧异的是,那人并无躲避之态。
那人凉凉的目光投到天帝身上,天帝憋住了打冷颤的冲动,目光灼灼地望着黑衣人全身仅露出的双眼和空着的一只手。
“把手套还给我。”许久,黑衣人冷冷地发出一句不容置喙的陈述,沙哑难听的声音惹得天帝皱起了眉头。
“凭什么?”
“我冷。”
天帝迟疑了半晌,见他没有动作,还是将手套丢还给了黑衣人。
“你是谁?”
黑衣人没有回答天帝,自顾自地戴好手套,转身就走。当他跨过天帝的结界时,那道结界似不存在,又似只是一道微不足道的帘子,根本无需抬手或做任何动作。
“你究竟是谁?你是不是他!”天帝收回结界奔过去,想要握住那人的袖子,却扑了个空,那人不知如何做到的,在他面前就这样消失了,简直令天帝怀疑自己是否产生了幻觉。
天帝抬起手,抚摸着从手套上扯下来的一串珠子。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珠子似乎有了灵识,从天帝手中四下飞散,令人无法判别它们离去的方向。
天帝眼疾手快,才留下了一颗珠子和线。
这也算一个收获了,带回九重天看看这是何物。至于那人,待他下次再准备充足些,再来一探究竟。
反正只要他睡在雪里,那人应该就会出现。
或者说,那人一直就在他的身旁,从未离开。
打定主意,天帝准备离开时,忽而听到不知何处传来一道熟悉而急切的声音:“北辰未极!你在哪儿?快给我出来!”
天帝心里一咯噔,收不住的笑意浮在脸上,他连忙收起珠子和线,同样大声喊道:“莎儿!你在哪儿?我在这里!”
帝后娘娘身后一左一右地跟着昭月公主和雪卿,两人听见天帝的声音就蒙了:那么快就找到了?她们还以为要费上一番功夫呢!
帝后娘娘倒是将心安了下来,重新将寒若冰霜摆在了脸上,叉着手臂等天帝一声一声地寻过来,一副高贵冷艳的模样。
实际上,她是真的冷,她觉得自己能理解为什么清雪山的雪灵雪卿如此怕冷了。
谅她这个八万年老龙了,也是冻得不像话呀!更何况那只有一百年的小雪灵了。
帝后娘娘看着恨不得将头缩进脖子里的雪卿,在雪卿的两件皮大氅上再给她添了一件。
这时,洛轩也寻来了。只有半个元神的法术,他无法跟上帝后娘娘的速度,一路上根据灵力的洒落,好不容易才寻过来。
待他看到披着厚厚皮大氅的雪卿,一颗悬着的心才安定下来。他有些恼怒地走过去,先向帝后娘娘请安:“恭请母后圣安,不知可有父皇的消息?”
帝后娘娘冷艳地努努嘴:“北辰未极那家伙,什么时候轮到我们操心?喏,那不就是他。”
远远地,一抹银白色的身影艰难地朝这边龟速挪动,这已是天帝的极限。他在这儿不知冻了多久了,身体已经无法支持太大的灵力损耗。
帝后娘娘心疼得紧,可说出口的却是:“看,那个可怜样儿,谁相信他会是天帝呢?呵呵……”
昭月公主白了自家姑姑一眼:“姑姑,你少口是心非了!不知道是谁,没搞清楚事情,一个心绞痛就急巴巴地赶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赶着和情郎约会呢。”
帝后娘娘程度更强烈地白了昭月公主一眼:“安歌,你少说两句!”
雪卿在一旁冻得大脑简直停止思考,洛轩心疼得将她抱在怀里。
“洛……轩,这儿……那那么冷,我怎……么会在这儿……化形?”雪卿抖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利索。
洛轩紧紧地抱着雪卿,试图给她多一些温暖:“雪儿别怕,我暖着你呢。”
雪卿看着天帝越来越近的小白点,突然推开洛轩,义正言辞道:“洛轩,陛下这儿铁定也冻了很久吧,我才刚来,没事的,你快去扶陛下!”
洛轩其实也有此意,但想到雪卿才一百年修为,在这儿不知道会不会有事,因此不敢离开她的身旁。
可既然现在雪卿都发话了,还裹着三件皮大氅,像一只小胖熊似的,看样子是没什么事的,便略微放心地飞去迎接天帝。
天帝虽然走得慢,但是那边的话他可是扯着耳朵听得一清二楚。帝后娘娘的话虽然令他有些难受,但是昭月公主的无情出卖又令他的一颗心重归欢愉。
他远远地带着赞许看了一眼雪卿:这小雪灵,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不识时务。
有了洛轩的搀扶,天帝很快来到了帝后娘娘的身边。谁知帝后娘娘一见他,吓得整个人往后跳开一大步,若不是昭月公主搀扶着她,她可能会摔一个四仰八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