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们真的是知己吗?诚然,他知她已深,可她从来不愿知他。罢了,待火凤翎到手,他立马携她回九重天大婚,怀上孩子以后,她再想着那什么楚钧,也没有机会了。
始作俑者黄深低着头站在兰生身旁,凤若今已经跟着雪卿他们出门去了,房间内只剩黑衣人、他和昏迷不醒的兰生。
黑衣人那双如深潭般平静无波的眼睛定定地望着睡得还蛮舒服的兰生,目光最后落在了兰生的生命之源,内心暗暗对比了一番,原来这狐狸也不过如此而已。
跟了黑衣人许久,黄深隐隐约约察觉到黑衣人的心情不错,斗胆问道:“他不会有事吧?”
“嗯,”果然,黑衣人的声音听起来比往日轻快,“他会好的。”
说罢,黑衣人微凉的目光又落在黄深身上,黄深并不畏惧,这几百年来,他早已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也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因此不卑不亢地迎视着黑衣人的目光,等待着他可能的询问。
正如他所料,又出乎他意料,黑衣人问了一句令他大跌眼镜的话:“你和他比,大还是小?”
黄深面具下的脸瞬间挂满了黑线,他大大方方地看了一眼兰生,思忖了一会儿才道:“差不多。”
“哦,”黑衣人点点头,语气还是轻快的,丢了一套男子的白色衣服给黄深,“你替他穿上。”
“是。”黄深莫名其妙地接过衣服,这段时间以来这人总是怪怪的,比一开始见他还要怪了个十万八千倍。
黑衣人交代完黄深,就优哉游哉地隐没了身形,黄深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闻得一番清甜悠远的香味,不知从何处传来,让人恍若不在人间。
确实,这里不是人间。黄深晃了晃脑袋的水,回过神来,拿着那身衣服,认命地走向兰生。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被人服侍,他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黄深冰凉的手刚刚触碰到兰生温热的肌肤,兰生就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见面前是一个黑咕隆咚的大黑影,记忆关联到触电那一瞬间,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抱着衣服往大床靠着的墙壁躲去——不对,他身上怎么空无一物?
雪卿至今忘不了那日,她第一次听见兰生哭嚎得如此撕心裂肺:“你这个负心汉!你还我清白!你竟然看了人家身子!”
房门外的五人沉默了半晌,由雪卿牵头,一言不发地走回了二楼,理由是:她中午的菜还没吃完,不能浪费了。
说实话,雪卿其实也手痒,但是终究有贼心没贼胆,不敢去碰黄深的面具,不承想倒躲过一劫。她想想要是自己化成一滩雪让众人围观着她变回人形……这场面真是不堪设想!她打心眼儿里感谢兰生替她遭了一劫,而兰生从那日起对黄深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没发生这事儿之前,兰生总爱拿黄深的面具调笑;发生这事儿之后,兰生再也没有和黄深保持过一米之内的距离,每次再来陪雪卿吃饭时,必定坐在离黄深最远的位置。众人都调笑兰生,兰生只是抿着唇,那张比长城还厚的脸皮难得每次都红得熟苹果一般。
看不出,兰生这只老狐狸,心思还蛮单纯的。雪卿瞧着兰生,不住地偷笑。
火凤翎每千年一取只是个大概的时间,误差最多能上下浮动一百年,因此有意者往往提前一百年来到火焰山。火凤落羽会有天兆,将落一月前,火焰山上赭红色的云朵弥补天空,仿佛悬空开始燃烧般,而火焰山的地面会逐渐开始干裂,裂痕深处会有岩浆的火光迸发而出。这时,火焰山上大大小小的凤凰都会纷纷飞涌向山腰上的落羽圣坛,整整齐齐地码好队形,静坐深修,等待旧羽落,新羽出,这个过程又要持续半年。
这半年时间对于族史悠久的火凤族而言是关键时刻,因为所有凤凰都在圣坛里待着,无人看守火焰山,若防护不当,便会遭到有心之人的陷害,甚至导致灭族。所幸火凤族有一件神器,名唤圣火心,只要火凤王在进入圣坛之际给圣火心滴上几滴鲜血,就能将火焰山内外完全隔绝,外人无论如何也无法靠近,如此能保火凤族安然无恙。
这圣火心如何使用,法术如何解除,也只有火凤王一人知道。
雪卿在吃饭时听到凤若今为众人科普这个,心里不禁“咯噔”一声,想到清雪宫的圣雪心。
圣雪心?圣火心?它们有什么关联?她似乎没有跟其他人提过圣雪心的事情,哪怕是对雨蝶,她也只讲了事情经过,没有提及圣雪心。
凤若今见雪卿感兴趣,心情欢快地继续侃侃而谈:“虽然我未曾见过圣火心,但我还听过圣火心的传闻,据说是远古时候的两个前辈,一个属冰,一个属火,却因为各种原因被迫分道扬镳,以身殉情,他们的心就留了下来,成为了圣物。”
“拿一颗活生生的心来做圣物,有内味儿了吧?”雨蝶皱皱眉,月老一双清朗的目光便落在了她身上,察觉到雨蝶也在偷看自己,不禁将头低下去,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雪卿瞧了雨蝶一眼,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低下了头并不言语。
她是众人眼中的主角,情绪的一丝涟漪很快会被察觉出来,兰生见雪卿不知怎的今日竟有点闷头闷脑的,给她夹了一块凉皮,凑过来笑嘻嘻地逗她:“雪儿今日怎么了?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太畅快?”
“没有呀!”雪卿矢口否认,她强挤出一个笑容,吧唧吧唧地吃掉凉皮,可还是装不出往日那种活泼灵动的样子,只好说,“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有些累了。”
她确实是没睡好,自从那次在衣服架子里面偶遇黑衣人,她就一直对他避之不及,幸而黑衣人不爱出门,他们便一直连照面都不曾打过。可这还是给她留下了阴影,她常常半夜睡不着,就悄咪咪地溜出门去巡视自己的衣服架子,确认没人碰过之后,才重新躺回床上,可还是常常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