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在两人之间一点一点变暖,即使入秋天气转凉,但是披上楚钧的披风时,雪卿却感到春天正在院子里盛开。
雪卿觉得他们像是真正的夫妻了,但是这层纸一直在两人中间,谁也不愿先捅破。只是虽然有这种感觉,楚钧却仍然总是淡淡的,似远似近,雪卿实在猜不出他的想法。
雪卿也不是没问过陟丹去哪了,那个在暗处守候的某人听了,简直是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但是他家主子没有感情地告诉那位正在被撩的妹子,说他已经被辞退了,原因是不识时势。
陟丹他心里委屈啊!
而雪卿也不是没想过跟楚钧道明心意,只是她看话本子里,都是男子先向女子表白的,哪有女子主动地舔着脸去的?她一定要保持住她的矜持,否则将楚钧吓跑怎么办?他好不容易才少了几分冷意,看来她的初心已经完成了一半嘛!
只是楚钧不说,她只能将满腹心事憋在肚子里,每日带着他去上课,跟着他学琴,学着他打坐,日子过得好不逍遥。
那前来找雪卿学琴的女子也学有所成,仅仅两个月,便将雪卿教的曲子弹得滚瓜烂熟,靠着熟人还真就此进宫去了,听说还封了一个小小的贵人,皇甫重深老是往巧云那里跑,只是为了听曲子,把一个阿媚气得够呛的。雪卿提前预感到阿媚会整巧云,让巧云熟读了《鬼谷子》等一类的谋略之书,还用灵力给巧云做了个保命吊坠,因此应对阿媚可谓绰绰有余。
只是皇甫重深从巧云的口中套得,这乐曲是从凤鹭村的裴家学塾学得的,有一位天仙似的女先生,带着一位惊为天人的傻夫君。皇甫重深有了一种莫名的预感。他让巧云不得对任何人透露这条消息,对外界传这是梦中遇仙人所学,心里暗暗有了打算。
距离上一次详见又是半年有余了,他一直在寻找那个灵动的身影。他师承昆仑,每日夜深人静时,便暗暗复习起了曾经修炼的法术。他要长命百岁,他要找到她。
此时距离雪卿再次到人间来已经三月有余了。楚钧由于整日打坐修炼,看起来也和之前无异了,只是脸色唇色仍然难掩苍白。雪卿的脸在楚钧的悉心照料下,也渐渐消了肿,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她经过这段日子的打坐修炼,法术也有了一星半点的提升,但这已经够她开心的了。而且,三个月的薪资到手,雪卿数了数自己的积蓄,加上巧云进宫送的礼物还有其他学生的束脩、裴老爷偶尔请吃饭给她的出席费,已经足足有五百两。
雪卿觉得这是她的一大进步,她已经可以凭着自己的能力在人间赚钱了,可以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养得起楚钧了。
裴老爷一天也没放弃对雪卿成为自己的儿媳妇的努力,但是有柳愈的干预、裴秀才的懦弱、楚钧的寸步不离,他一直未能得逞,一日日的坐在屋里唉声叹气。
雪卿在裴家学塾教出一位入宫娘娘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凤鹭村和凤鹭村的方圆十里,裴家学塾突然就爆满了前来求学的男子女子,不单是为求学,还是为一睹雪卿的芳容,裴老爷不得不限制了每日见客的数量,不然他的裴庄都快成秋景游园了。
臧神医也听闻了这件事,她打着让雪卿还钱的借口来找雪卿,实际上是为了见一眼楚钧。可是没见着雪卿的脸,便被家丁当做蹭吃蹭喝的赶了出去。臧神医那天精心描画了一个妆容,她走的时候,眼泪将妆容都哭花了。她回到村头,平时爱拿她开心又爱缠着她的小混混头一次没有嘲笑,而是默默地守在她后面,跟着她回去了。
臧神医大病了三日三夜,她自己开的药方不管用,那些小混混到其他村子里去给她开了新药,她才慢慢好起来。村子里对臧神医的流言蜚语开始越来越多了,臧神医病好后,再出门时,已经从泼辣成性转变成了沉默不语。由于那小屋子里已经没有楚钧,也不再有女子特意绕远路来她的小院子了,终日陪着臧神医的只有那几个小混混,而臧神医依然看不上他们。
雪卿对这些一无所知,她算着自己的钱应该也也够给臧神医买一个好一些的房子了,便向裴老爷告了个假,打算去登门拜谢。
裴老爷一脸古怪地望着雪卿:“玉姑娘,依老朽之见,您现在还是不去为好。”
村里人都说,臧神医对雪卿埋了祸心,已是一心要夺楚钧的了。
雪卿并没有把裴老爷的建言放心上:一介凡人,能耐她何?她用雪白绸缎牵着楚钧,提携上自己的银两,跟自己的学生招招手,驾上裴家的车往臧神医家去了。
从裴庄往臧神医家的路要经过一片树林子,楚钧照例在打坐,雪卿也跟着他打坐。但打坐了一会,雪卿看了看,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总想做点什么说点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
雪卿小声地贴着楚钧的耳朵问:“楚钧,你弄结界了没有?”
楚钧闭着眼点了点头。
雪卿放下心来,酝酿着应该怎么说出她想说的那句憋了三月之久的话。
她想了想,还是先问点别的吧,不然一上来就说那话,还不把楚钧给唬退了?因此她先是于心不安地小声问楚钧:“楚钧,你觉得臧神医会对我包藏什么祸心呀?”
“怕了?”楚钧睁开眼看了她,复又闭上眼,“怕就回去。”
“才没有!”雪卿抱着手臂生了一小会闷气,又巴巴地贴了上来,“楚钧。”
她的手又在扒拉楚钧的袖子,楚钧无奈,只好睁眼看她。
雪卿本来已经鼓足了勇气,但是在楚钧看着她的那一刻,又将气儿泄下来了,她躲闪了下楚钧的眼神,低着头换了一句话:“楚钧,你说臧神医会不会不要这些钱呀?”
楚钧只觉得雪卿今日有些古怪,皱着眉道:“你有什么便说。”
这语气好凶!算了,她还是让那堆话烂在心里吧,不说了!
雪卿摇摇头,装出打坐的模样。楚钧皱眉看了她一眼,继续打坐了。
没一会儿,雪卿还是憋不住了,她睁开一半眼睛,看到楚钧正专心致志地打坐,又不忍打扰他,叹了口气,既不想打坐,又不敢说话,瘫在车里像一坨粉红色的烂泥。
“怎么了?身子不舒服?”楚钧睁开眼睛,探究的目光在雪卿脸上流转。
雪卿觉得心里有朵花炸开了,她一把抓住楚钧的袖子,由于激动而有些微微发颤,连带她的声音也微微发着抖:“楚钧,我不想做假夫妻了。”
楚钧的一张俊脸毫无波澜:“随意。”
“你就不好奇我想我们是什么?”
“并不。”
雪卿有点气馁:她看不出楚钧到底是懂她意思还是不懂,既然都已经开口了,那她半途而废岂不很可惜?这机遇可是很难得的耶!
不知名角落的某人瞪大了眼睛:这雪灵竟然那么主动?只是看主子……似乎无意啊?
也是,一个高在云端,一个堕入尘间,门不当户不对,九重天也不会应允的。这段日子,权当做个纪念罢了。
不甘心的雪卿眼看楚钧又要闭上眼睛,连忙拉着他道:“楚钧!”
“有事便说。”
“我心悦你,我就爱跟你在一起,我想你当我夫君,你就真的跟我成亲、当我夫君好不好?”
车里一下子静默下来,陟丹觉得自己不该听的,但是没有主子的命令,他又不敢走。
好为难啊!
但这样也好,他就可以看看主子如何答复。他看自家主子对这雪灵也是上心的,指不定在想如何反客为主要抢占表白的主动权?
雪卿和陟丹都没想到,楚钧沉默半晌,只是淡淡地回复了句:“不好。”
说完,楚钧重新闭上眼打坐了。他的气息是那么熟悉,在车里萦绕飘摇。
雪卿的脸腾地羞得通红:人家对自己无意,自己还表白了,还不得不挤在一座马车里,多尴尬啊!
她轻声咳了一下,自顾自地说道:“我刚刚可是开玩笑的,我们还是暂且当着假夫妻吧,以免别人瞧出不对劲儿。对了,楚钧,你什么时候好?你好了我就送你回竹屋,好不好?”
“嗯。”这次,楚钧就干脆利落给了她个肯定的回答。
而雪卿在车上坐着,越想越气,楚钧的一举一动明显就是对她好嘛,惹得她都跟他表白了,结果他却是不想跟她做夫妻,这不是骗灵感情的渣男吗?
雪卿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记忆,她又拉住了楚钧,做出气势十足的样子。
楚钧淡漠地睁眼看她,雪卿心里响亮地打着退堂鼓,但是她警告自己不要退缩,要知难而上。
雪卿装出一脸横的样子:“我给你的红绳,你放哪啦?”
“竹屋。”
“那不是戴在手上的吗?你放竹屋干嘛?”
“不是住宿费吗?”
“住宿费你就留竹屋啦?我还是寄宿的呢,不见你当时把我留竹屋?”
这气氛越说越不对劲儿,雪卿和楚钧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半晌,最后凶巴巴地道:“那你到时候把红绳还给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