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关上门,将一切喧嚣隔绝在外,雪卿还是愣愣地看着楚钧。
楚钧早已在屋中将灯点起。只见他转过身来,皱着眉看雪卿脸上的一片红,伸出手去碰。
直男的力道没轻没重,雪卿痛得大大地“嘶”了一声,盈盈的眼眶再也容纳不小那么汹涌澎湃的金豆豆,终于噼里啪啦掉下来了。
楚钧面对雪卿的眼泪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只好说了句:“都肿了。”
雪卿闻言反而反应更不好了,楚钧又补了句:“很痛吗?”
雪卿点点头,楚钧令陟丹火速去取药。陟丹早有走的准备,一下子没了踪影。
房子又剩他们了。雪卿觉得她应该做些什么,但是她现在脸上火辣辣地痛着,她觉得现在这个面相做些什么怕是会让楚钧对她印象更不好。
楚钧将雪卿拉到床边坐下,像她平日里对自己那般,也给她倒了杯茶水。雪卿捧起茶水想喝来缓一缓,却牵动着脸上的痛反而更糟糕了。
楚钧手足无措了,只好坐下道:“最好等药吧,用法术治标不治本。”
雪卿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却问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很难看?”
楚钧沉默了半晌,道了句:“雪卿姑娘的《玄鸟》,当真令人流连忘返。”
他爱听自己弹的琴?雪卿顿时精神振奋起来,脸上的疼也少了两分,捂着脸望着楚钧问:“那我天天给你弹好不好?”
楚钧还未作答,陟丹便取药回到了。雪卿看着那小瓶子,甚是眼熟,不知在哪里见过。但是由于心里有牵挂,脸上有疼痛,也没有来得及细究,便任由楚钧倒了药在她脸上涂抹。
楚钧兴许是个不知多少年的单身汉吧!这力道给姑娘家抹药,分分钟会没朋友的!雪卿龇牙咧嘴,暗示楚钧自己的脸疼得一批。
但是楚钧丝毫没有留意到雪卿的表情,他全神贯注地将注意力聚焦在雪卿脸上的伤上,其专注程度令陟丹也暗暗地啧啧称奇。
他觉得,他主子的春天应该已经来了。这雪卿姑娘,怕是入了主子的眼了!看来,他可要好好对待这位女主子,以后还要靠一半她来吃饭呢!
雪卿死死地咬着牙忍着楚钧忽重忽轻的力道,还好擦那么点药不是什么耗时间的事,楚钧盖好药瓶,再次审视自己的杰作的时候,看到了雪卿红得几欲滴血的脸和拧在一起的眉毛眼睛。
“你怎么了?”不得不说,雪卿这个表情实在太过别扭,楚钧盯着雪卿,眉头逐渐皱起,“药擦得不满意?那你以后……”
雪卿赶紧打断他:“不不不,小的怎么敢不满意呢?就是,要是能再轻一点就好啦……”
人家洛轩给她做什么的都没有那么重手重脚的,看来直男就是直男,完全不懂女子嘛!
陟丹翻了一个白眼:主子肯替她上药已经是破天荒的好事了,还有胆子嫌这嫌那的,怕是不太识相咯!
果然,楚钧脸色一沉,将药瓶重重放在桌上:“那你以后自己来!”
“别别别!”
在雪卿的狗腿彩虹轰炸之下,楚钧脸色终于有了好转,接下来的日子还是帮她上药,而且手上动作也轻缓了些。
而那名抱琴而来的女学生叫巧云,那日来找她本来就是想向她学琴。因为家里让她学些琴棋书画,准备将她送入宫中。哪怕入宫不成,多一门手艺,也多一门生路,就日后媒人上门时,也多一块筹码。
雪卿知道了她的意图,每日都抽时间给她教起琴法来。那女学生感激不尽,勤勤恳恳。雪卿之前教的那首《玄鸟》在九重天可算惊世名作,能弹的仙子本就不多,她算一个。神仙都难弹的曲子,自然不好教凡人,她冥思苦想了几个本来应当修炼的夜晚,顶着熊猫眼作出了几首既好听又容易上手的乐曲。假如入宫的话,也一定能惊得皇甫重深和阿媚恍如不在人间吧哈哈哈!
雪卿揣着自己的小心思,没日没夜地谱着曲,还向裴家借了一把琴。楚钧怕她再打到脸,在她下爪子之前给她检查了下琴弦,调好之后才让她开始抚琴。雪卿调笑楚钧:“你这么专业,是不是也懂琴呀?要不要也来一首?”
楚钧没说话,但是将她从琴前驱赶走了。雪卿吐吐舌头,坐在一旁看他要使出什么大招。
只见楚钧施施然在琴前坐下,白皙的手覆上了调好的弦,自他手下的第一个音流泻而出起,雪卿就彻底的明白,他们不是一个层次的。
高,太高了!雪卿愣愣地盯着楚钧的侧脸,她对他最初的印象就是那晚武功高强横扫暗箭的威武雄壮,以为他只是个功夫上乘容貌出色的侠客;后来她到了竹屋,发现他特别爱看书,什么书都看,又以为他是个儒侠;没想到他还会抚琴,琴技的炉火纯青完全不是她可以想象的!他弹的这首曲子,她完全没有听过,但是凭音感,应该是比她的《玄鸟》更为高深久远的上古之曲。
铮铮然如天地初开,混沌弥散,花鸟树木在人间缓缓新生,女娲的柳条拂过泥水,世间有了欢笑跑闹的众生。而众生初生便怀有欲念,这些欲念无法实现的时候,积聚成了怨气,久而久之,滋生了妖魔小怪。而另外一些能超然物外的圣人,他们成了神,成了仙,成了西天上的圣。从此六界逐渐形成,体系越来越完备,在经历一次次战争之后,成为现在的模样。
雪卿在全程的目瞪口呆中听完了曲子,还犹然反应不过来。陟丹也是第一次听主子抚琴,他没想到主子竟如此多才多艺,也是听得呆呆的,内心早已五体投地。
乐音在屋内消失后,整个小院方圆几里陷入了好一阵子的沉默。
许久,雪卿才反应过来,一脸激动地扑向楚钧:“楚钧,你还需要徒弟吗?”
楚钧淡淡地抬眼看了下雪卿:“不需要。”
“你这是什么曲子啊!我竟然没有学过?”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你练了多少年了?你的境界多高了?”
“不知道。”
好吧,从楚钧口里是不可能问出什么来的。楚钧看着雪卿脸上的肿,已经消退了一些,其中的红色的伤痕也是泛出了激动的亮光。
雪卿缠着楚钧,拉着他的袖子晃呀晃:“你就教教我嘛!教教我嘛!”
楚钧被她摇得无法,只好将雪卿的纠缠甩开,站起身来。雪卿撇了撇嘴,幽怨地望了楚钧的背影一眼,自顾自地根据记忆照葫芦画瓢地弹起来。
第一个琴音从雪卿指尖流出的时候,楚钧准备打坐的身形一滞。
只见雪卿一脸的专心致志,小心翼翼地在琴上左右其手,虽然没有楚钧的流畅,但是也有模有样,在外行人听来,这已经是别无二致的了。楚钧没有开始打坐,他淡淡地望着那邯郸学步的小雪灵。这首神曲是天地初开之时他自己谱写的,这小雪灵虽然弹得远不如他,但是勉勉强强也能表达出大意,说明她还是理解了曲中之意。仅听一次就能学到他个大概,也已经是差强人意了。
在雪卿断断续续、还算完整的弹奏中,楚钧耐着性子听完了。迎着雪卿期待求夸的眼神,楚钧赞赏了一句:“还行,可塑之才。”
“真的?”雪卿又惊又喜地从琴旁蹦起来,扑到楚钧身旁,“也就是说,你会教我?”
楚钧点点头:“若你清晨不贪睡的话。”
“绝对不贪睡!我说到做到!”雪卿拍着肋骨打包票。
陟丹作为一个感觉自己有些多余的旁观者,默默地退到了角落,隐去身形又怕主子责怪,不隐去身形又觉得自己碍眼,不知怎么是好。
这时,他听到主子无声地传来一句命令:“退下。”
他早就迫不及待地想溜了,闻言连忙飞出了屋子,似有谁在跟他抢一样。
雪卿没听到陟丹离开的声音,她又神情严肃实际上心花怒放地跟楚钧讨论了许久弹琴的指法后,才发现屋子似乎比平时空了一点。
好像是有什么不见了?雪卿在脑海中搜刮了一阵,终于反应过来:“楚钧,陟丹去哪啦?”
楚钧将琴上的手放下来,神色淡漠地望着她道:“你关心他作甚?”
雪卿憨憨地挠挠头道:“平日里陟丹不都在屋里像尊黑石头一样守着你嘛,现在他突然不在了,还有点不习惯。”
楚钧没有说话,但是雪卿觉得好像后来都不怎么见到陟丹了。
不得不躲在暗处的某人委屈无处发泄:他好歹也忠心耿耿吧!只不过不幸成为了夜灯笼,就只能在黑暗中讨生活,他太难了……
雪卿倒是蛮开心的,因为屋里就她和楚钧两人,她亲近楚钧什么的也可以放开一点。由于对外声称他们是夫妻,裴家就给他们安排了一张床榻。
一张也没啥影响,反正两人在上面时,大多数时候不是在打坐,就是在“交流琴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