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打斗听起来风声大雨点小,魔使一声不吭,车驾又继续行驶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场打斗,结界球内的雪卿饿得头昏眼花,又不敢过度消耗粮食,把自己带来的烧饼一点一点地啃了一大半,才感到自己真正进入了魔界。
因为她不知怎得,一身白衣变成了一袭红色华服,还缀满了火凤翎、东海灵珠等宝物,沉甸甸的,压得她心口发闷。而且,她感到气氛陡然变得阴沉,似乎有万千怨魂在此处不断地嘶鸣。她克服内心的极度恐惧撩起帘子一看,一把淬了毒的刀堪堪从她头上飞过,深深地扎进了黑铁的车厢中。
“啊!”雪卿六神无主,死命地推车厢铁门,没想到无论如何也推不动,只好用力敲打着嘶喊道,“让我出去!”
“别出来!”魔使似乎正憋着一肚子力,那竭尽全力的话语声差点儿传不到雪卿的耳中。
“车厢里便是那清雪山的圣女?”几道洪亮的笑声从远处传来,一阵一阵地形成回音。
雪卿还在恐怖地猜测着会发生什么事情,“嘭”地一声眼前就炸开了刺目的白光,她连忙缩在结界球内低下头,那凝结了她万年心血的结界差点毁于一旦。雪卿这才发现,自己的一万年功力,是远远不足以与这些魔头抗衡的。她瞪大惊恐的双眼抬起头,感到自己的结界球就像一只一触即破的泡沫,只消眼前这些黑面具黑衣服的长老轻轻一碰,自己的结界球包括小命就得呜呼哀哉了。
也不知道楚钧是不是在这些长老里面?雪卿一颗心怀着复杂的感情。她不希望他在,因为她无法面对抛下她、伤了洛轩又杀了两位天神,还将九重天毁得面目全非,她怎能安然毫无怒意地面对他?但是若他不在长老里面,她的小命看来就难保了……因为,那本不可一世的小魔使,现在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只剩下那么一口气。
三个魔头不笑了,定定地看了雪卿几眼,命令道:“你,去杀了他。”
雪卿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我?”她回过头看那奄奄一息的小魔使,虽然都是魔,但这怎么也显得恃强凌弱了吧?虽然她的法术不一定比这小魔使高,但是人家重伤在地,她四肢健全头脑发达地在这儿,总显得不公平。
只是迫于三位魔头冷冽而又带着杀气的逼视,雪卿不得不一步步后退,蹲在小魔使身边,听到他微弱的呼吸声,望着他那乌黑而冷峻的眼珠子,缓缓伸出手。
三个魔头都屏住气息,看这雪灵是如何置一魔为死地的。
没想到,雪卿竟然迅速掀了小魔使的面具,愣了一下,赶紧高高举着站起来,脸色庄重、义正言辞地说道:“摘下他的面具,让你们看到他的脸,令他的内心感到极大的羞耻,这是一种社会性死亡。所以,从这个角度说,我把他杀了。”
魔头们默不作声,看起来应该就是陟丹口中的几个魔界长老了,因为魔君不可能有好几人吧?她奇怪地想着,陟丹的声音这么耳熟,她之前在九重天怎会没认出来。可如今迫于压力,她也不敢太放肆地走神。
陟丹都在这里,楚钧作为他的主子,应该也不会远到哪里去了。
魔头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一人飞身而下,缓慢的步子一步一从容,沉沉地踩在安静的地面,目光中倒映着站在三千魔尸前的雪卿。
雪卿不知道这是不是楚钧,她倒是担心这魔头一怒之下将楚钧的手下给砍了,挡在陟丹面前,鼓足了勇气迎视那魔头。
“呵,你竟敢看我。”魔头说话了,不是楚钧的声音,雪卿有些失望,“你知道什么人敢盯着我看吗?”
雪卿摇摇头,目光却从未在他身上离开过。
魔头冷笑了一声道:“无知之人,和将死之人。”
“哦,”雪卿反应极快,瞥了一眼仍站在远处的两魔头,既怂又故作迷茫地问,“那么,那两位是无知,还是将死?”
“自然是……”魔头的声音陡然由轻变冷,一道手刀向雪卿脖子砍来,“将死!”
雪卿慌忙应战,只可惜她勉强修炼出来的一万年功力太不够用了,魔头只用了三招,便将雪卿踩在了脚下。雪卿欲哭无泪并且吃力地抬头看那魔头即将落下来的手刀,悲哀地问道:“我只是一个路过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哈哈!”魔头显然很享受这样的服软,“不跟你废话,由你冤魂问那魔君大人去吧!”
话毕,那魔头的手刀落了下来。雪卿悲怆地闭上双眼——出师未捷身先死啊!只是,她忽然感到身上的脚丫子一松,整个人被拎了起来,预料之中的手刀成了空。她正想回头一看,却被一块红布遮住了脑袋。
红布之外似乎也是火凤翎做的,整块布香香软软的。雪卿想要伸手去摸,却发现自己已经吓得冷汗涔涔,不得动弹,不禁又惊又恐地问:“难不成你们流行杀灵还要遮眼的?给我个痛快好不?好吓人的!”
可是四周再无一人话语,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过,似乎抬走了什么,而身后跟着几道沉重的皮靴敲打地板的声音。
雪卿心情悲怆地奔赴刑场,僵硬如木偶般一步一长叹,终于走到一个听起来很多人的地方。她的内心已经惊恐地预测到了自己要被公开处刑的场面,眼泪都要出来了。
果然,她的手中被塞了一个软软的布条,她还以为是魔界的人性化措施,执刑的时候让她咬着,减轻她的心理压力。直到一个祭司似的声音在她身边不远处高声念了一长串她完全听不懂的古语,又高声喊了一句什么,她便听到一阵鬼哭狼嚎般的欢呼声。有人按了她的头一把,她还以为是要铡了她的头,拼命地抵触着,但想想如果反抗过于激烈,魔界会不会找九重天的麻烦,这才乖顺地将头低了下去。这一低头不得了,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的欢呼声又热烈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