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放学的时候，他去了一趟书瑞谨住着的医院，看着书瑞谨吊着半条腿还在看书，哭笑不得。
“怎么了？”
“我没回去，被我妈打的。”
“我就知道。”
“不过医院也不错，至少在医院睡一晚上不用见到她。”
“医药费出了吗？”
“班主任先给垫的，等我爸发了工资付。”
“你需要的话找我帮忙就行了，对了，这是你的书，你昨天找我借的。”
“你真厉害，这么厚一本书你几天就做完了。”
“嗯。”
许越瞟了一眼书瑞谨手里的书：《人类简史》。
“你也喜欢看这个？”
“啊，嗯。”
可惜是盗版的。许越心想。他这人有个原则，就是死也不看盗版书，而家里又不想让他看课外的东西，他就一直没有买正版的人类简史三部曲。
“可惜我一直没机会买这本书，想等高考完再看。”
“你要看吗？”
许越婉拒了。书瑞谨点了点头，大概猜到了许越是嫌弃这本盗版书。
于是心里不太舒服。
“还没问过你，你想考哪个大学？”
书瑞谨想了想：
“随便一个一本吧，最好是外地的，能离开这就行。”
“但你成绩挺好的，可以争取一下T大。T大制度很完善，你也可以申请助学贷款，不用增加家里的经济负担。”
“T大？”书瑞谨笑笑：“我知道，考不上的。”
许越斟酌了下，还是把提前招生的事说了出来。
“你挺喜欢看课外的东西的，过几天T大在咱们学校有个考试，生物竞赛，你可以争取下。成绩好的话，有一个提前招生的名额。”
“生物吗？”
许越点点头，又轻轻拍了拍病床上的那本生物教辅。
“加油。”
“……嗯，我试试吧。”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天就要黑了。何诚然知道许越在医院，做了会题就过来了。他在病房门口叫许越：
“再晚点蛋糕店关门了，搞快点。又不是生离死别，腻歪啥。”
“……”
书瑞谨不理何诚然的冷嘲热讽，问：
“蛋糕店？是谁的生日要到了吗。”
“啊，嗯，明天我的生日。自己的生日还要我自己订蛋糕，想不明白。”
“哈哈，那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谢了，那我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
许越走出病房门，第一件事就是捂住何诚然张开想说话的嘴。
“别念叨，烦。”
“你以为我愿意念叨你，快点吧你蛋糕店要关门了！”
“这不才七点半。”
“大哥，现在是冬天，人家八点半就关门了。”
“对啊，还有一个小时，你着什么急。”
“那不得跟人家蛋糕师说清楚要什么图案吗，沟通不要时间的啊，万一蛋糕店人多还要排队咋办？”
“行，你有理，但是挑个图案也不用那么久吧。”
“你管那么多，赶紧的。”
两个人紧赶慢赶到了蛋糕店。人不多，只有两个店员在。
“你好。”
“我们买蛋糕！生日蛋糕！”
“好，那挑一下图案吧，明天蛋糕师上班就能做，下午就能拿。”
“额……可不可以不挑现成的图案，自己设计？”
“可以，但是要加钱。”
“行！”
“那请问图案怎么给我们呢？”
何诚然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飞快地翻到一页。许越看了一眼，心中一动。
他最喜欢兔子，何诚然就画了一只兔子。兔子手里抱着的不是胡萝卜，而是T大的录取通知书。虽然何诚然画的很抽象，但是，也有种诡异的美。
“反正大概就这样，然后剩下的花纹你们看着发挥就行！”
“哈哈，真是有意思的图，希望这个寿星能考上T大。”
许越笑笑：“借你吉言。”
何诚然付了钱，脸上掩不住的嘚瑟。
“你自己画的？”
“对啊，好看吧。”
“丑死了。”
“喂，这可是包含了我美好的祝福！”
“行，那我先行谢过大哥，感谢大哥。”
“二弟真乖，跟大哥回家。”
……
许越连着三天没上自习，第一天因为何诚然发烧，第二天因为书瑞谨骨折，第三天因为自己过生日。他好久没做题，手痒。
但是当蛋糕摆在他面前，他还是感动的。蛋糕师很良心，在周围裱了很好看的花，兔子也画的比何诚然的好几百倍，通知书上写了许越的名字，还有一行小小的字：“生日快乐，高考必胜”。
“快许愿！这个蛋糕有这么多人给你的祝福，肯定很灵。”
“你是当代青年，不能迷信。”
“哪儿那么多废话，快点的！”
许越笑笑，闭上眼睛合掌许愿。蜡烛的味道飘来，熏得他想哭。
也不知道是生理性的，还是心理上的。
“许的什么愿？”
“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切，肯定是没什么出息的愿望，比如什么吃火锅涮羊肉啥的，我还不知道你。”
“诚然说得对，许越就这么点愿望，就知道天天追着我要我买羊肉。”
“妈，那何诚然不是还经常要你做青椒炒肉。”
“对，你俩都没出息，都是小崽子。”
“切。”
“叔叔阿姨，一会儿吃完饭我带许越出去玩会，今儿他生日，让他歇会别刷题了。”
“行啊，你俩出去走走吧。”
“好嘞！”
许越知道，何诚然又要搞鬼了。
冬天的冷风呼呼的，刮得人脸疼。何诚然穿着校服，风一吹，就把他身上的烟味和柠檬香水味吹了过来。
“你别老躲厕所抽烟。”
“知道了知道了。”
“带我去哪儿？”
“跟我来就行了。”
“你别是带我去酒吧吧。”
“带你去你去吗？乖孩子。”
“酒吧没意思，蹦来蹦去的不累吗。”
“确实，我也不愿意去酒吧。”
院子附近有一个小的森林公园，两个人就在绕山塑胶跑道上走路。路灯照得树枝张牙舞爪，广场上传来的二胡声也有点阴森。
“艹，你不会要把我拐了吧。”
“拐你？除了我还有谁要你，到了。”
何诚然指指前面：一群混混围成一圈，圈中央停着一辆白色的电摩。
“二哥生日快乐！恭喜二哥成年，祝愿二哥考上T大！”
“艹，太羞耻了……”
“羞耻啥呀，这是你大哥给你的礼物。”
许越捂脸，并不想接受这种形式的诡异祝福。但是他又觉得很感动，于是就在哭笑不得之中给众人道了谢。
但其实，这些人原本和他是不会有任何交集的。
“这辆车是？”
“我找我舅舅要的钱买了辆车，这样以后咱俩就能一块上学了，我给你挡风，还快。”
“……浪费钱。”
“你要不要。”
“你都买了我还能说不要？但是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把车开上来的。”
“那不是有跑道，就那么开上来的呗。走，哥带你去看看咱这儿的夜景，你还没看过吧。”
“确实。”
“哪还说啥，走！”
“大哥二哥慢走！”
“你们也早点回去，怪冷的，谢谢你们了。”
“谢啥，明儿我给他们发糖吃。”
“你还真是个好大哥。”
于是何诚然骑着电摩带着许越下山去了。一路火花带闪电，快速下坡差点把许越尿憋出来，但是何诚然比他更惨，下到平地之后他弱弱地说了一句话。
“许越，咱明儿去买个挡风被吧，我遭不住了。”
“……”
……
过了几天，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许越还是和何诚然自习，只是书瑞谨一直没有出现。
但是他只要一出现，何诚然就气个半死。
这天，许越拿到了一套正版人类简史三部曲，那是书瑞谨用两百块钱买来的。他想拒绝，但是书也不能变现，于是只好收下。这种事肯定逃不过何诚然的眼睛，于是又免不了一顿抱怨。
“许越，问你个问题。”
“有屁就放。”
“你喜欢男人不？”
许越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你有病啊？”
“不是，我就问问，不喜欢就算了。”
“我怎么知道我喜不喜欢男人，那我喜欢谁也不一定因为她是女的啊。”
“那你就没有过喜欢的人？”
“没有吧，反正没有喜欢的女生。”
“意思就是有喜欢的男生呗？”
“你听得懂人话吗，我说没有。”
“哦，那我就放心了。”
“你又操哪门子心？看什么黄色影片了吧？”
“不是，书瑞谨啊，我觉得他喜欢你。”
“……你脑子让驴踢了。”
“说真的，这人不是就两百块钱吗，教辅都舍不得买，舍得给你买正版人类简史三部曲？还是典藏版，我操，这就跟我买车一个道理啊。”
“所以你买车是因为喜欢我？”
何诚然顿了顿，而后大言不惭：
“对啊，喜欢你才给你买车，不然我钱多烧的啊。”
“哦，那抱歉我拒绝这份喜欢，我们分手吧，再见。”
“滚，你既是爷的人，就由不得你说分手。”
何诚然戏精上身，以一种油腻的姿态贴近许越。许越鸡皮疙瘩起一身，把何诚然推开了。
何诚然心情有一瞬间的黯淡。但很快他就敛起了表情，继续没心没肺。
“我说真的，你要是不喜欢他就早点撇清关系，别到时候惹一身骚。”
“大哥——这不就是一份很普通的礼物吗。”
“我再说一遍，我说这话是有理由的，他都舍不得给自己买书，还给你送生日礼物？而且你不觉得他平时就有一种故意跟你套近乎的感觉？”
“maybe，但我感觉不到。算了，你念叨这么久肯定也有道理，我会往心里去的，明天我就把书还他。”
何诚然听许越的敷衍，心里不是个滋味。但他应该怎么跟许越说呢？以一个合理的理由说服许越？
比如，只有同类了解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