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把你养肥了再上？”
“随便你，反正我也和你睡过那么多次了，真睡一次也不一定会出什么事。”
何诚然却突然怒了。他压着许越的肩膀，声音低沉且沙哑，还带着未尽的烟味。
“少用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说话，这圈子里很多的，哪天碰上真的了你逃都逃不掉。”
“所以你是假的？”
许越歪了歪头，盯着何诚然晦暗的双眼。路灯的光照在许越眼里，把两颗眼珠变成了光亮的星球。
“你tm管我是真是假，是真的我也不会对你下手。”
许越有一瞬间的失落，可失落又交织着庆幸，还有一些看不懂的其它情绪。
“不，其实我只是好奇，你在上面还是在下面。”
何诚然炸毛了。
“给老子滚，能压我的还没出生呢！”
“好吧好吧，亏我还想象了一下你在下面……嗯，的画面。”
“滚！”
“……”
何诚然抽完一支烟，刚想扔到地上一脚踩了，却又看到一旁的许越，愣是憋着自己把烟头乖乖拿在手里，又站起身不耐烦地去找垃圾桶。
“你刚才说你需要钱？”
许越点点头。
“是啊。”
“要钱干什么？”
“买房子。”
“你就这点追求？”
“买房不是所有年轻人的追求吗？照我这样没头没尾的工作，一辈子都付不起这鬼地方的首付。白来六十万，谁不愿意。”
“买房娶媳妇儿用？”
“自己住也挺好的，没遇见喜欢的，再说吧。”
“没出息。”
可何诚然这没出息三个字分明带着窃喜。
“你一天天的在我家待着，就没点事要干？”
“没，我本来就一直在国外办公，在你家不也一样。”
“那你这几天有空吗？”
何诚然抬起头，呼出一口气。气化成白烟，消散在夜空中。
“干嘛？”
“陪我对戏。”
“你倒是敬业，我还以为你要请我吃饭呢。”
“难得一部戏男一男二住一起，这不是对戏的好机会？而且我看了，《王中王》是M站热榜前十的文，也算是大IP剧了，粉丝量一定很大。而且M站读者都挺刁钻的，所以原著粉肯定不能得罪，这部剧我一定要演好。”
何诚然看着许越认真的模样，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就好像那个时候他还什么都不会，许越一本正经给他讲题的样子。
“行。”
“你也不是专业的，就算你是老板也不能浑水摸鱼。”
“谁跟你说我不是专业的。”
“你是个P的专业，金融系跟表演系搭边吗？”
“我说我是就是，问那么多干嘛。走了，冷死了，找大山去。”
……
晚上，许越为了感谢何诚然，终于没有做青笋肉了。一大桌子菜外加KFC全家桶，把三个人都喂得饱饱的。大山自然是做今天的工作总结去了，识趣地给两个人留出独处的空间。
“何诚然，问你个问题。”
“有屁就放。”
“这个角色，是你点名要的，还是人家编剧选的你？”
“我点名要的。”
“你还真是……”
“什么？”
“不要脸。”
“呸！人家编剧知道是我来演嘴都笑歪了，你搁这骂我不要脸？”
“哦，既然编剧满意，你就勉强要脸吧。”
“快点的，对戏。剧本拿到了吗？”
“嗯。”
“那真是可惜，我剧本还没拿到，不如我来帮你剖析剖析角色？”
“行啊，首娱老总手把手教学，求之不得。”
《王中王》是国内一流文学网站M站的热榜文，当影视化确定的时候就掀起了一波狂潮。而原著的感情向也很模糊不清，各种CP粉都有，比如男一男二CP，男一女主男二女主，还有许多诡异的“邪教粉”，但其中最热的，是男一男二CP。
所以在改编的时候，剧方多多少少都会加一些男一男二的互动。何诚然当然就是看上这点才要的这个角色，只可惜许越是个老实人，还被蒙在鼓里。
原著讲的故事很简单，何诚然饰演的男一亨烈是一名缉毒警察，许越饰演的男二樊覆则比较复杂，因为经历与性格颇能牵动读者的心，也有一部分读者认为他才是男一。樊覆母亲早逝，父亲好赌，欠下巨债，于是樊覆从小便过着流离失所的日子。他想替父亲还债，便勤勤恳恳地打工，趁着休息时间读书。偶然的机会，他发现替人送“东西”跑腿，一次就可以拿到几千块，便加入了这个可疑的团队，与此同时缉毒队已经发了“悬赏令”，想要端掉这个犯罪团伙。由于悬赏金额极高，且刚刚好可以作为樊覆父亲再一次去赌而发家致富的本金，樊覆的父亲举报了樊覆——这也就是试镜的那部分。后樊覆由于未成年，接受管教一段时间后被某位好心的警官资助得以考上了名牌大学，与亨烈相识，而他的父亲又一次欠下债务被追，在找到樊覆行踪之后再次缠上了樊覆。樊覆恨父亲打扰了他宁静的生活，劝说无用之下通过高妙的手法杀了父亲，从此开始了亡命之路。机缘巧合之下，他成为了他从前最痛恨的毒枭，变成了黑帮人人敬畏的“王”，而他的好友亨烈，则成为了他的敌人。他一生没有爱过什么人，唯独一个女主——由安小风饰演的Amanda，可amanda却是亨烈的未婚妻，也是打入他队伍内部的卧底，一场爱恨情仇与宿敌的羁绊，便是《王中王》所讲的故事。
樊覆这个角色对于许越来说是一个比瑾瑜更大的挑战。瑾瑜的性格一直是单面的，由善至恶，善恶都是纯粹的。而樊覆却从头到尾都是善恶交织，情绪与性格都接近极端偏执。角色本身与许越的相性并不合，但许越通过表演，拿到了这个角色——很大程度上是运气，因为试镜的情节需要演出被背叛的情绪，许越恰巧经历过，而已。
“你应该读过原著，樊覆是个很复杂的角色，背叛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词，无论是背叛他人还是被背叛，他都在不停地经历、提防。”
“嗯。”
“而且你是个比较平和的人，所以演樊覆的前半生要合适一点，但到了这个转折点——他的父亲第二次找到他的时候，你就要变了，要收起所有的柔和，用锋芒把自己武装起来，要有一股狠劲。”
“嗯，我知道。”
“而且和亨烈之间的感情也很重要，这是观众最看重的一个点。本来是好友，后来分开，然后又以敌人的身份重逢，他俩之间的羁绊，需要你跟我共同努力。”
许越顿了顿，欲言又止，但何诚然没有发现，还在认真地给许越讲戏。可是许越听不下去了，何诚然的声音逐渐模糊，直到何诚然一掌拍醒了他。
“干嘛呢，发什么呆？”
许越放下剧本，坐到了沙发上。
“没什么，有点累了，要不我们……明天再讲吧，反正这几天你也很闲。”
何诚然无奈。
“好吧，你今天也挺累的了。要不要喝可乐？”
许越听到这句话，心猛地抽了一下。
“要不要喝可乐……”
“问你呢，重复我的话干嘛。”
许越抬起头，看向了何诚然。何诚然的身体遮住了光，在许越的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当时你就是问我，要不要喝可乐。”
何诚然顿住了，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冷了下来。
“当年，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许越拿起桌上的水，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心中翻江倒海，“你去买可乐了，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当年……有很多原因，我碰到了我舅舅。”
“我记得那是高考的前一个月吧，那天之后你就再也没跟我联系过，我给你打电话发消息你就像死了一样，也不来上学，后来就考上T大，没音讯了。就连……就连我爸妈去世，你也没来参加葬礼。”
何诚然有些窘迫，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看着许越仍然平静的表情，读不出许越一丝一毫的想法。他不知道许越对他是责怪、愤怒，还是六年后一句平静的询问。
“我舅舅把我接走了，带我离开了咱们家的院子，让我好好准备高考，也……”
“也不让你见我？”
何诚然犹犹豫豫，最终用力点了点头。
“许越你听我说，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我舅舅什么消息都没告诉我，如果我知道我拼了命也要去见你的许越……”
许越笑笑，拍了拍焦急的何诚然，在他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嗯，我原谅你了。”
“屁，你每次这么说都还要生我的气，你以为我不知道。”
许越无奈耸了耸肩。
“都这么久了，我早就长大了，哪儿还像以前那么幼稚，我说原谅你了，就是原谅你了。”
何诚然不想听到这些话。其实今天他想解释的，早就在他回来的飞机上打了无数遍草稿。他想看到的，是许越把六年的委屈与之前不告而别的愤怒都发泄给他，他是想看许越生气发火、甚至摔东西跟他打一架都无所谓，而不是现在这样，平静的几句话。
许越这样，让他感觉生疏，让他感觉自他回来时他营造出来的两人依旧亲近的一切，都是假象。
“许越。”
“啊？”
何诚然抱住了许越。许越先是一愣，然后叹了口气。
“你干嘛。”
“你打我吧，是我不好！我错了！”
“我都说了没事，你这么较真干嘛。”
“可……”
何诚然还想说什么，却被刺耳的电话铃声打断了。许越挣开他，拿起手机，看到屏幕，走到了阳台去接电话。何诚然看到了来电人，那是一串陌生的号码，没有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