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越知道,何诚然这是借着烟生他的气。可这明明就是自己的事,是何诚然自己跟上来的,为什么回过头错的还是自己了?
于是许越把烟从何诚然嘴里打掉。烟头亮着火光,很快就被许越踩灭了。
“你发什么神经病。”
“书瑞谨的事,我不该瞒着你。”
“那是你跟他的私事,与我无关。”
许越忽然有些心凉。
“好吧,那你还有别的事想问吗?”
“没有。”
“那我们回家吧。”
何诚然没有再说话,许越也不再确认何诚然到底是不是真的想搬走。两个人沉默着走向大山,又心照不宣地分开来坐——都在后排,只是何诚然把后备箱的巨大玩偶拿出来隔在了两个人中间。
“什么臭脾气。”许越心想。
“大山,回去给你加工资。”
何诚然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大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能察觉到两个人之间异样的气氛,只好客客气气地说了句不用。
“不用什么不用,老板要给你加钱你还拒绝?”
“不……这,无功不受禄……”
“我说你有功。”何诚然别过头,有些怒气:“你要不要吧。”
“你有气别冲着大山发。”
何诚然扭过头,瞪着许越。只是从许越的视角来看,何诚然被玩偶挡住只剩了半个头,有些滑稽。
“也是,冤有头债有主,我生你的气,应该冲着你发才对。”
“既然是私事就回家单独说,别影响大山开车,我可不想跟你死在一起。”
何诚然又躲回了玩偶后面,隔着玩偶许越都能感觉到一股冲天的怨气。而大山,隐隐约约感觉,他今天晚上不应该回家。
于是他停了车之后就说有朋友叫他玩离开了,然后苦逼地点了个民宿在凄凉的夜晚抱紧自己。
何诚然直接坐到了沙发上,也不换衣服。许越平静地关门、换鞋,然后一把把何诚然扥了起来。
“一股烟味,你洗沙发?”
何诚然正等着和许越亲密接触呢,反手就把许越按到沙发上了。这架势,像极了他们高中时候打架的“前戏”。
“你还喜欢书瑞谨?”
许越知道,这是何诚然要审问他了。何诚然这个人不会藏着掖着,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是他很喜欢的性格。
“没喜欢过。”
“那你还替他出医药费?”
“不忍心看着他死而已。”
“他背叛过你!害过你!”
“总归相识一场。”
“……”
“?”
“你和他接过吻?”
“嗯。”
“你主动?”
“被下药了,也算是我主动吧。”
何诚然的眉头皱到了极限,容忍度也终于飚出了表外。他捏住许越的下巴,蛮横地吻住了许越的唇。许越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早知道何诚然会这么做一样。
一分钟,时间就像停止了一分钟一样。两个人维持着一种羞耻的姿势在沙发上,动也不动。
最后何诚然脖子酸了。
“你不反抗?”
“你这种事做的还少吗?我反抗有什么用。”
“你能不能别像个被调教过的玩具一样?让人恶心。”
“嫌我恶心你还亲我?”
“你!”
许越不理何诚然,淡定地擦了擦嘴,然后喝水。
“说说这么做的理由吧,你总不可能是见色起意。”
“看不惯你对书瑞谨一副奴才样。”
“还有我跟他接过吻,觉得我被他弄脏了?”
“艹,你倒是挺懂啊。”
“没少看这方面的东西。我的性取向,你又不是不知道。”
许越说得平静,就好像在阐述一个与他无关的事实。
“但你的品味低的要死,我看着恶心。”
“是吗?那不好意思,恶心到你了。”许越拍拍何诚然的肩,一脸无辜:“外头挺冷的,回来猛地一暖和了浑身发痒,要不要泡个热水脚?”
然后许越从客厅一个角落拿出了一个泡脚桶。何诚然一下就没脾气了:许越还是知道,他最喜欢泡热水脚了。
“那就快点伺候本王。”
许越难得没腔他,微微一笑:
“遵命。”
许越去了卫生间,客厅只剩了何诚然一个人。他的心情忽然就平静了不少,比起在医院时候的满腔怨气舒服多了。他把手放在胸口,感受着逐渐恢复正常拍的心跳。
刚才强吻许越心跳的太快了,血涨得他脑袋疼。
他为什么不反抗? 还有,他什么时候和书瑞谨接过吻?难道是那次……
得想办法问问他。
“叮咚”一声,许越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何诚然罪恶的爪子又忍不住去拿,但是又做贼心虚,一边儿听着卫生间放水的声音一边儿去摸,明明三十厘米的距离被他搞得像隔世鸿沟一样。当然最后他还是拿到了,然后就自然而然地开始猜密码。
他先输的许越的生日,密码错误;然后输的书瑞谨生日,密码错误;再就是许越父母去世的日子,错了;最后甚至把《吾爱如一》的上映日输进去了,也是错的。
然后他输了自己的生日,本想接受一个惊喜,结果也是错的。
“艹……”
他甚至准备打电话问大山的生日了,但忽然他的小脑袋一转,转出了一个日子。
六年前,他离开许越的日子。
解锁成功。
何诚然拿着手机的手顿住了。
原来自己真的伤他不轻。
“干嘛呢你,趁我不在翻我手机。”
既然都被发现了,何诚然也没打算藏。
“密码解开了?”
“嗯,解开了。”
“你倒是挺聪明,怎么,是有人给我发消息吗?”
“嗯,副导给你发了条消息,我还没看。但,你为什么用那个日期做密码……”
“为了攒怒气,等你回来教训教训你。”
何诚然哑然失笑。
“发什么呆,脚放进来。”
何诚然乖乖脱了袜子把脚伸进了滚烫的水里,然后意料之中被烫得嗷嗷叫。
“怎么这么烫!”
“哦,看来是温度不合适,我加点凉水。”
但许越身边就有一盆凉水,显然许越是故意烫他的。
“你报复我?”
“咱俩扯平了。”
两人坐在沙发上,四只脚在一个巨大的桶里冒着氤氲热气。
“副导说什么?”
“嗯,他给我发了我试镜的那段视频。试镜那部分不是在比较靠前的时间段拍吗,他说我状态不错,让我好好保持。”
“哦?让我看看。”
何诚然凑过头去,看小小的屏幕上是一段长镜头——十分考验演员功力的长镜头。不仅是长镜头,其中还有很多流量鲜肉都怕的面部特写。当然,在没有配音的情况下,台词功底也被暴露的一干二净。
“怎么说呢……你需要一个配音。”
“哦?副导可是说我台词很到位。”
“不,你的声音太难听了。”
“滚。”
“不是,我是说真的。”何诚然一本正经:“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你平时的声音和你发火的时候的声音差距很大?”
“废话,你差距不大?”
“也不是,就是你发火的时候声音真的很难听。”
“……”
“所以你在演的时候想到了什么?”
何诚然太了解许越了,他既然不是专业的,那么很难通过专业技术去表现得如此真切,他一定是代入了什么亲身经历,才得以在镜头前迸发出如此强烈浓重的感情。
“你想知道?”
“嗯。”
“想书瑞谨。”
……
时光倒转六年前,许越的高中时代。
高二时,各大名校就已经开始了提前招生:只要高中生在某一科目有独特的天赋和一定程度上超出课本的知识储备量,就可以在高考的时候适度降分。这个名额一向是所有偏科学霸以及一部分中等生所争取的宝物,在许越的班里也不例外。
但许越不在乎,因为他并不偏科,而且对课外知识也没有那么多了解,是个中规中矩却又不可超越的学霸。
“二哥,外头有个人找你。”
一个混混来给许越传话,许越却头也没抬,继续刷题:
“要是何诚然的话就让他滚边儿去。”
“不是大哥啊,是个生面孔。”
许越放下笔,看了一眼门外。门外,一个瘦弱的男生胆怯地望着教室里,试图寻找到许越的踪影。
“别告诉我是来表白的。”许越心想。
许越很高,和那个男生面对面的时候就压了他一头。
“你是?”
“我、我是你隔壁班的书瑞谨。”
许越没听过这个名字。
“找我有什么事?”
“那个,你的书,落在食堂了,我来还给你。”
书瑞谨拿着一本教辅资料,但一般人就直接递给对方了,他却迟迟没有动作。
许越不太擅长处理这些人际关系,也不懂别人动作下暗藏的意图,简而言之,情商比较低。
“谢了。”
“那个……”
“?”
“我们可以做个朋友吗?我、我一直想认识你,也有问题想向你请教。”
许越一脸懵逼。
“请教我?你为什么不去问老师?”
“呃……”
“也是,老师有时候也没空,你有不懂的问我就可以了,我叫许越。”
书瑞谨有些紧张的表情终于得到了缓解,就像一个便秘的人终于得到了解脱。
“我叫书瑞谨,瑞雪兆丰年的瑞,严谨的谨。”
许越不喜欢这样书生气的自我介绍,鸡皮疙瘩起一身,但又不好多说什么,拿了书回教室去了。恰巧何诚然刚从厕所出来,看到了这一幕。他盯着书瑞谨,目光不善。
“阿龙。”
刚才叫许越的混混听到何诚然叫他,屁颠屁颠过去了。
“大哥!”
“内人儿,刚才叫许越的,谁啊。”
“不知道,好像是隔壁班来还书的。”
“我怎么听着他还磨磨唧唧想跟许越交个朋友?”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确实有点奇怪,大哥你说,咱们男生交朋友不是脸熟了就打个招呼自然就玩一块儿去了,他怎么还磨磨唧唧的。”
何诚然往墙上一靠,看着书瑞谨回到教室。
“所以才问你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