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大自得知五离山封印被破就心神不宁,见到涂山战的一刻彻底刹不住滔天的怒浪,唾沫星子澎湃不休:“大胆妖狐,杀我天庭将士,破我神山封印,为祸一方百姓,啸聚精怪密谋造反,亵渎天神手笔等等罪行罄竹难书,涂山战,你知罪否!”
涂山战手足被缚,依然站的笔直,景恒则恭恭敬敬的跪在一旁稽首听命,一时让景恒有种自己才是罪犯的错觉,那滋味说不清道不明,实实在在的憋了一腔子气,真不明白涂山战练的哪门邪功,天兵天将都无法改变他铁钉似的戳在那儿的状态。
亏得他拿灵符没辙,不然估计得气的昊天大帝当场喷出一口老血。
涂山战听天书似的摇头晃脑:“仔细算起来,没有五离山我就超脱不了,七百年前那一缕精魄早就散的无影无踪,五离山好比一个温暖的巢穴,让弱小的我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然后又为我提供一个灵气充沛五感明晰的修炼环境,我才得以重修本体继而凝练人身,最后破山而出,让五毒趁机逃了出去,然后才会有后来那些不可思议的罪行,归根结底……”
昊天大帝截口打断他:“大胆妖狐,死到临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涂山战不卑不亢:“正因为死到临头,我才尽力给陛下答疑解惑呀,顺便把那罄竹难书的一部分弄个条理清晰,让陛下耳清目明,也让小妖死的明白……归根结底,我罪之于我生,倘若没有五离山,我就无法起死回生,诸多罪恶皆失去其促成的动力,陛下,还用小妖继续点明吗?恐怕小妖是有心之人利用了啊!”
昊天大帝气的直哆嗦:“狡……狡辩!狡辩!这厮非入拔舌地狱,不能解我恨!”
涂山战不慌不忙的挑起一边眉:“怎么,陛下作为五离山的缔造者,所以才心虚了?”
景恒回头低喝:“够了!”
涂山战被他猛地一瞪,不禁愣了愣,回过神来漫不经心的调侃道:“你凭什么吼我?老弟,从前你可是大哥的跟屁虫呢。”
景恒转开脸错过他讥嘲的视线,冷冷道:“不想死的话,就少说两句。”
涂山战啼笑皆非:“哟,你们没打算弄死我啊?”
昊天大帝怒气萦胸,一句话岔成三句,削减了大半威慑力,侍者金童忙帮其斟茶抚背,稍平稳了气息,沉声怒喝:“妖狐罪大恶极死性不改,妖不能入地狱,便将其推上夜郎台,接受九天雷劈、业火煅魂、万鬼同噬等极刑后,再将其处死!”
“陛下万万不可!”
皓清君说话一向慢条斯理,轻柔的仿佛一股春风,严厉起来也别具一番温雅,就像春风再大也刮不来雪花一样,此时这一声却好比石破天惊,众人只觉耳边炸响一道惊雷。
景恒道:“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极刑不得加在未犯十恶不赦之人身上,否则有损陛下的功德!”
昊天大帝横眉竖目,老而有力的嗓门犹如十殿阎王齐开腔:“岂有此理!妖狐作恶多端,方才朕已经将其罪行一一赘述,你怎敢说他身在十恶之外?须知犯了十恶之一就死有余辜!”
景恒据理力争,急出一脑门汗:“据臣所知,涂山战没有为祸人间,他现世后就一直待在五离山上,呼朋唤友叙旧情,从未动兵戈。”
昊天大帝道:“三百名守山将士,死的死,残的残,可谓惨绝人寰,实打实的不道之恶。”
景恒:“……臣听说,将士们自己跌的。”
涂山战:“……”
昊天大帝:“简直强词夺理!且说人间才清净多少时日,五毒重回世间,势必搅出伤亡暴乱,生灵涂炭,此罪当诛九族!”
景恒话说了半句,被涂山战接口打断:“不瞒陛下,小妖家门不幸,如今只剩三族,小妖算一个,五离山算我娘,五离山的创始人算我爹,爹娘各算一族的话,刚好三族。”
当年昊天大帝凭一己之力效仿精卫填海,穿梭于茫茫人海中收集荼毒人心的贪、嗔、痴、慢、疑,此事震惊了四海八荒,五离山的落成可谓尽人皆知。
众目睽睽之下当众认爹,那“爹”还是个唯我独尊的判官,景恒心里突突个不停,他低估了涂山战,以为他修了这么久也该长点心了,事实证明比之当年荒唐作风犹有过之。
昊天大帝险些儿一口气没倒上来,侍者们手忙脚乱,涂山战幸灾乐祸,景恒心忧如焚,没叫平身不敢平身,端了半小时打躬作揖的姿势膀子都酸了,却一点没把身体上的不适透过面部表现出来,倒是被涂山战那张嘴气的够呛,被昊天大帝强硬的态度愁的眉锁寒川。
一气宇轩昂的蓝衫男子越众而出,扶了景恒一把:“陛下都走了,还跪着做什么,你真打算把自己跪成一只石猴?”
景恒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宝座,上面果然已经空无一人,条件反射似的扫了眼身旁,涂山战的位置空空如也,一群天神聚集在擎天柱前指指点点。
景恒瞥见涂山战正倚着擎天柱打瞌睡,时不时地打个寒噤,好像让人戳脊梁骨的不是他。
“皓清,你今天怎么魂不守舍的样子?”托住景恒手肘的蓝衫男子好奇的问。
景恒这才恍惚的摇摇头,梳理出清晰的思路,方才他过于激动,气血冲的脑子懵懵的,头也不抬的问:“云兄,陛下有没有说打算怎样处置涂山战?”
云中君风骨清奇,乍一看像个卓尔不群的世家公子,实际是个未老先衰的奶爹,这一点景恒看的透透的,平生一大快事唯走东家串西家说长道短之余顺便捡些别人不要的法器,给他“儿子”修着玩,只听他语重心长道:“没有,陛下气得不轻,侍者扶进去歇着了,只能耐心等候发落。唉,这妖狐口舌忒毒,下场好不了。”
景恒就着云中君搀扶的手站起来,听到这句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跪倒。
“小心点!我说你今天问题不小,为了一只妖精跟陛下顶嘴不算,心还不在肚子里。”
景恒心虚的抿抿唇,这家伙别的长处没有,挺会给人看相的,打眼一看就能判断出你的精神状态,景恒压根儿不和他往深了扯,简短的说:“没事儿,腿麻了。”
云中君:“你脸色不好,我扶你回府休息?”
景恒:“不必,我自己能行。”
白鸢领了一群天兵出来,景恒苍白的脸色顿时绷紧了,只听白鸢驱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官们,道:“陛下口谕,将这该死的畜生押入天牢候审。”
说完这话,他笑眯眯的瞅了景恒一眼,景恒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喜是忧,云中君唯恐天下不乱的笑道:“哎老弟,你发现没有,自从玉女化作人间飞雪,那份天生丽质就好像转移到了金童身上,金童本就秀气的模样真堪称妩媚风流了。”
景恒一直盯着被天兵拿住的涂山战,英挺俊秀的脸庞上笼着一层重重的阴霾。
云中君碰了下他的胳膊肘:“这届金童侍者再有三年就到期了,也难怪陛下动怒,五毒流窜人间,势必影响金童玉女的选拔。”
涂山战被推搡着哈欠连连:“着什么急啊,我还有话没跟我爹说完呢,爹你上梁不正下梁歪,凭什么关儿子?儿子粉身碎骨浑不怕,就怕坐牢,坐了七百年的牢,都给我弄出后遗症了。”
景恒下意识的喃喃道:“七百年……”拳头上青筋暴跳,他闭了闭眼,按下不安的心绪。
云中君沉浸在金童玉女的话题无法自拔:“那天我跟白鸢聊天,三句话离不了神君府,到时候他从陛下那卸任,你不妨将他要到府里伺候。”
景恒终于听懂一星半点,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要到我府里?”
云中君:“没错。”
景恒漠然:“为什么。”
八卦也能说的一本正经,云中君独占鳌头:“我瞧着除了陛下最中他意的就是你这位主子了,反正神君府又大又空,的确需要有人伺候。”
景恒轻轻一笑,意味深长道:“我看白鸢挺中意你这位公子的,云兄出了名的万年光棍,是时候娶个嫂子回去了,不然贵府非得被你收留的那帮金刚葫芦娃给拆了不可。”
好端端的怎么就扯到“光棍、嫂子”上去了?云中君反射弧还没跑到头,景恒已经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