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珍珠
云珠2020-02-25 09:036,289

  回安城人口密集,作为南盛国的国都,各行各业相当繁荣,由于鸦部暗中作乱,养尊处优的男女老少出现多起无故而死的事故,且就在一夕之间。

  按敖轩的片面之词,那些人上一刻还吃喝玩乐谈笑自若,下一秒疯的疯颠的颠,最后捶胸顿足自残而死。

  “我怀疑他们中了毒。”敖轩脸色凝重。

  “尸毒?”涂山战提起这两个字隐隐觉得头皮一麻,皓清君中招后能够掩饰的不露痕迹,那凡人呢?痛苦的抓心挠肝么?

  敖轩正经起来喜怒不露,深蓝的瞳仁充满了苍茫,一点也不像方才被包办婚姻折磨的低声下气的大龄青年。

  闻言,自己也一头雾水的青年惆怅的要命,硬着头皮道:“战哥不应该关心关心狐子狐孙的安危吗,打听的这么清楚干嘛。”

  “我关心民生行不行!”涂山战理所当然道,“别说的我好像一帮小妖精的八辈祖宗,妖王也在狐子狐孙之列好么?”

  敖轩愕然的张着嘴,磕磕绊绊的说:“啊对,您才出生不久,在人间,黄口小儿都算不上。”

  涂山战收起刀,剑拔弩张的气势瞬息减弱,敖轩察言观色,忙挥手撤了虾兵蟹将,喜上眉梢道:“战哥想知道什么,小弟这就派人去调查,您只需安安稳稳的待在龙宫……”

  涂山战掀了他一眼,截口打断道:“帮你写情书?”

  敖轩皮笑肉不笑,语气却是掏心掏肺:“看在小弟至诚的份儿上,您高抬贵手,不,您口述,小弟亲手执笔,绝不劳动战哥一根手指头!”

  至此,涂山战打个哈欠,用近乎怜悯的目光扫了敖轩一眼,“前程堪忧”之意不宣而喻,于心不忍道:“看在你这么至诚的份儿上,战哥提醒你一句,太子殿下,你都亲自执笔了,还需要我口述吗?”

  敖轩怔了怔,如梦初醒似的睁大了眼睛,心头涌上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狂喜,一把握住涂山战的爪子使劲摇:“战哥的意思是我可以以您的名义!”

  涂山战无所谓的点点头,红儿情不自禁的晃了晃脑袋,发现己方战线上的主帅和敌方打了几轮舌战居然神乎其技的跟敌方蛇鼠一窝了。

  大王初出茅庐当真一点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吗!

  红儿羞愤欲死的捂住脸,怀疑自己跟了个假大王,难以想象望穿秋水的各路小妖亲眼目睹集流言蜚语于一身的妖王会不会当场倒戈!

  “大、大、大……”红儿没大出个所以然,大王就进一步诠释了墙头草一词怎么来的。

  “不过你得送我一斛珍珠,”墙头草恬不知耻的盯着院子两边的走道,坚定的说,“就那道上嵌的,走在脚底下太可惜了。”

  敖轩当即大手一挥,毫不吝惜的朗声道:“来人,将走道上的珍珠起出来,送给战哥!”

  “一斛就够了,不用都起了。”

  “那怎么行,战哥的名义怎么也得值个千八百万!”

  “……那倒是。”

  红儿五官尽数移位:大王这是把自己卖了吗!

  “小红姑娘有什么看得上眼的,不放说出来,在下一并送了。”奇形怪状的侍从刻不容缓的行动起来,运材料的运材料,递工具的递工具,敖轩正热情洋溢的招呼越看越可人的狐狸精姑娘,瞥见那边局面,顾不得听红儿回答,大步走过去,威风凛凛的喊道,“本太子让你们起珍珠,不是让你们铺路,昨天晚上没睡觉是吧?晕到这份儿上了!”

  红儿目瞪口呆的淹了一口唾沫,差点把自己呛死。

  虾兵蟹将没干过拆迁的活计,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大眼瞪小眼了片刻。

  蹲在道旁观看大放异彩的珍珠的涂山战,发现海马拎过来倒在路面的东西光芒煞是灼人,定睛一看,倒吸了一口气,猛地咽下去,又吸了一口,觉得空荡荡的胸腹瞬间被珠光宝气充盈了,起身道:“既然有现成的就不用扒地上的了!”

  敖轩奉承的笑道:“小弟还以为战哥只看中路面上的了,既然如此,倒简单。”说着,回过头气吞山河的吩咐,“取十麻袋上好的珍珠给战哥带走!”

  十……麻袋!

  涂山战上辈子受尽了餐风宿露的苦,涂山有钱,他又拿不走一分,虽然不是穷困潦倒而死,但他深刻的体会过,穷困潦倒的感觉比死了还难受。

  一个人从小到大听到的全都是鄙夷之词,受到的全都是诽谤白眼,他就会给自己下个“贫乏、垃圾”的定义,因为他听到的最多的就是“浑身上下也不值一分钱,”穷酸、穷鬼,怎么还赖在这儿不走?等善心人领养吗?可惜长成这个穷酸样,人贩子都不感兴趣。

  人贩子都不感兴趣的穷鬼说出了难以启齿的两个字:“谢谢。”

  “以后咱们就是亲兄弟,本太子有的,少不了战哥。”

  “谢谢。”

  涂山战翻来覆去的只会说这两个字,这是他上辈子从未说过的,对了,他上辈子的口头禅是“去你妈!”

  ……怪不得可怜见的,没人疼,没人爱。

  二狐妖体力有限,他们又拒绝敖轩派人送,十麻袋珍珠背到身上的时候只有压缩以后的一麻袋了,重量相当于正常体积的五麻袋。

  红儿受伤初愈,加之女儿身,不宜出力,这一点上,涂山战做的非常到位,百十斤的麻袋一个人扛了。

  看着大王略显不堪重负的背影,红儿简直不忍心暗中苛责此妖臭不要脸了,迈着小碎步紧紧地跟在后面。

  百十斤的负重对涂山战来说本不算什么,更何况是百十斤珍珠,他曾做梦都想被金银珠宝压死,可此刻他的心思不全在敛财上。

  不知皓清那小子怎么样了。

  涂山战走了一路,皓清君就在他脑子里转了一路,在凌霄殿上,皓清君的眼神恶毒的可怕,是尸毒的缘故吗?

  一想到那双仿佛潜藏着痛苦与隐忍、澎湃着血浪的眼睛,涂山战就不寒而栗,愤懑萦胸。

  这就是当年在云若观发愤图强潜心修道的景恒,梦想成为的模样吗!

  涂山战满怀激愤,空出来的手下意识的往锁骨处摸了摸,突然,他心一沉,凛眉道:“锦瑟呢?”

  和息魂曲一体的锦瑟琴,师尊郑重其事交给他的,给乌鸦啄掉了不成!

  跟在他身旁一步之遥的红儿隐约觉得大王心神不定,蹙眉问:“大王,你说什么?”

  脚下是软绵绵的海滩,涂山战望着深蓝色的海面,放下珍珠,说道:“师尊给我的锦瑟琴不见了,我去找找。”

  没等他下海,红儿从袖中掏出一枚亮晶晶的吊坠:“是这个吧。”

  涂山战不由喜道:“怎么在你这儿!”

  琴状的吊坠触手温热,仿佛有生命的活物,由一根红线穿着,挂在脖子上,在肌肤上投下淡淡的光晕,仿佛一个人温情的眼波。

  红儿道:“当时我们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我久久的沉浸在海水中,不单因为挣扎不上来,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给大王捡项链,当时情况危机,没来得及说,后来便忘了,亏得大王想起。”

  涂山战赞许的笑了笑:“不想被五毒反噬,当然不能忘了这玩意儿。”

  敖轩派出护送的水兵在附近海域梭巡,红儿道:“快走吧大王,他们见我们不走,指不定怎么想呢。”

  涂山战拎起麻袋,单手提着,锦瑟回到身上,莫名的少了一丝忧虑,脚步都变得轻快了。

  红儿发现大王和自己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话特别少,只有在他跟别人肆无忌惮的聊天扯淡时,才勉强能看到一点七百年前,涂山大公子风骚的正儿八经的影子。

  “大王不在的这段日子,厌姐和吾哥他们为了五毒的事儿东奔西跑,结果吓得人们抱头鼠窜,差点大乱。”红儿轻轻地说。

  “什么?”涂山战给踩了尾巴似的,怒气冲冲的,脖筋都出来了,“他们顶着那副人面兽身的行头祸害老百姓去了?”

  红儿磕磕巴巴道:“也不能说是祸害,他们心系大王,怕大王交代在天界那帮孙子手里,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什么都不做是不可能的。”

  涂山战一时对这大家闺秀一样说话比唱歌还好听的沧海遗珠,波澜不兴的说出“那帮孙子”等粗鄙言辞而在内心感叹一番“花无百日红,”心力交瘁道:“有那份心就够了,他们家里难道都没有镜子的吗?也不打量一下自己什么模样,能随便出门吗?”

  红儿:“……”

  “大王说过,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他们商量后一致决定这事儿不能忍气吞声,必须干出点功绩,不让那帮孙子小瞧了。”

  “我的意思是让他们别恃强凌弱,”涂山战道,“这些年,死在外族手里的兽族还没死在自家洞府的多,胆大的欺负胆小的,胆小的吓得在自家一亩三分地都不敢转悠,活活饿死,倘若拿出点勇气来,争一把,哪怕争不过,至少死的不那么窝囊。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为了啥纷纷归附于我,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虎假狐威嘛。”

  红儿心里明镜,知道大王说的都是实话,声气不由得弱了下去:“大王……”

  涂山战五官分明的脸上勾勒出一抹苦笑,那喉咙里压出来的低低的笑声,在落日的余晖里格外苍凉:“其实他们都高估了我,从五离山挣出这口气来,就已经花了我全部力气,我没你们眼中看到的那么厉害,都是假象,假象。”说到最后,几欲咬牙切齿,在这不得不认的命里发泄着徒劳的不满。

  “大王别这么说,”红儿生于涂山,长于涂山,涂山没落后,她辗转于流亡的命运,无论涂山战高高在上还是低入尘埃,她的心绪都只会在景仰和怜惜间徘徊,闻言,她强颜欢笑,“就算厌姐他们不将您当王了,还有百名涂山氏的子孙誓死追随大王。”

  听到涂山氏的子孙,涂山战的耳根明显一动,默默地往前走,目光凝视着远处。

  他以前跟同族待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没什么情分可言,只因他是族长留下的唯一血脉,他们就毫无条件的追随他?

  “他们现在在哪儿?”涂山战冷不丁的问。

  涂山战被皓清君擒走后,五离山上来了天兵清扫场地,众妖不等驱赶就鸟兽作散,回了各自的洞府,涂山氏狐妖除外,他们一直流窜于荒郊野外,听说大公子回来了才齐聚一堂,大公子一走,又没头苍蝇一样乱撞,都不甘心再重新四处流亡。

  但谁胆敢逗留在五离山就等于把脖子伸刀口下,仓促间捡了宴会上的残羹剩饭,收拾些鸡零狗碎的家当,趁夜逃到深山老林,搭了个临时洞府遮风挡雨,权作落脚处。

  “兄弟姐妹们眼巴巴的盼着大王呢,现在好了,大王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还带回这么多宝贝,足够咱们一年的生活费了。”红儿全然忘了珍珠的来历多么耻辱,大概涂山战这根耻辱柱从头到尾一副天经地义的样子,分分钟出戏。

  涂山战脚步一顿,将麻袋轻轻地放在地上,伸手往质感滑润的袋子表面一拂,大腹便便的麻袋原地小了一半,旁边出现大小一样的一袋来。

  红儿觉得今天自己的下巴可能要脱臼了,跟大王同行就没多大会儿是合上的。

  涂山战拎起其中一袋往红儿手里一塞,说道:“我要去回安城,就不去看望弟兄们了,你带上这些珍珠贴补他们,日后我发达了,不会让他们喝汤。”

  回安城,那人族的繁华都市,因鸦族的捣乱而掀起小小的波澜,涂山战这个时候过去,没人猜的透他怎么想的,从语气的严肃程度看来,应该不是开玩笑。

  话音一落,他就腾云飞起,冲急的欲哭无泪的红儿摆摆手:“我还了债就找你们去,你先回去吧,小心点!”

  红儿道行浅,急起来更是连基本的御风起飞都拿捏不准,飞的一波三折,可怜巴巴的吊在树梢,哭的花容失色:“好歹带上我好给大王抚琴听啊!”

  涂山战早飞出千万里,头顶漫天星斗,脚下是大好河山,整个南盛国的版图尽收眼底,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茅屋院落无声的见证着人间悲欢离合,朝盛暮衰,洗不净的铅华,叙不尽的怅惘,无法突破的条条框框。

  无论那颜色是鲜明抑或阴郁,辉煌的灯火烤出来的风是暖的,涂山战快活的张开双臂,敛目而笑:“我终于回来了!这就是人界的味道,像刚出锅的烙饼,冒着香喷喷的热气,”遂按低了云头,留意回安城的位置,目标锁定回安城,再根据记忆中的方位拼命将密密麻麻的房屋街道分出个所以然,“卫家,卫家……”他一边默念,一边认真的搜寻。

  心心念念的卫家始终没有出现在涂山战的视野里,那个所谓的他在凡间的牵挂,绝望和濒死身体力行威胁着他的时候,可以用来加持求生意念的东西,毕竟,债,实实在在是欠了的。

  记忆中的卫家高门大院,仆役众多,主子宅心仁厚, 慈祥的仿佛从芸芸众生中超脱出来的,涂山战永远忘不了卫家人,他神志不清时想的就是他们,如今耳清目明,五脏六腑都装满了卫家人。

  然而,直到繁星归于缥缈,晨曦重回大地,涂山战也没找到门口悬挂“卫家”牌匾的高门大院,记忆中的街道方位,如今破败不堪,一水的土墙茅草屋,长长的檐,矮的看上去只要进去了就得压死在里面,像一排排龟裂的壳,怪瘆人的。

  但进出茅屋的人们并没有给压死在里面,他们顶着一张没睡醒的脸,好像天生不会笑,默不作声的喂鸡鸭牛羊,打水洗脸洗手涮牙花子,鸡毛蒜皮的捣鼓一番,隐没于草屋内,不久,炊烟舞起了长长的水袖。

  涂山战抓住一棵粗壮的竹子,轻轻地滑到了地面,挨家挨户的爬墙,一个时辰下来,发现每户的百姓差不多都如此举动,平凡的,让妖精着急。

  涂山战末了驻足在一家还算宽敞的院落前,专心致志的固定一番方向感,神经兮兮的东张西望:“没错,就这儿,这个位置,卫家,卫老爷,卫夫人,卫小姐,那么多人,总有后代留下来的。”

  他面前的农户就是七百年前卫家所在的位置,院子里没有主人出入,只有鸡飞狗跳的聒噪。

  涂山战上前扣了扣简陋的门扉,鸡飞狗跳声更甚,无人开门,干脆越墙而入,与此同时,一道傻不愣登的嗓音传过来:“亲娘,刚解决一个又来个找死的,我可没存心跟人族作对,他们自找的。”

  接话的是个女人,夹杂着稀奇古怪的吱嘎声、破风声,显得尤为焦躁:“别开门不就得了?谁知道你在这儿偷鸡摸狗,你还打算招摇过市不成?真不知道你怎么在这个乱世生存下来的,心眼都给肉盖严实了。”

  傻不愣登的嗓音急坏了:“古人说,近朱则赤,近墨则黑,我最近跟妹子走得近,可不就变得缺心眼了么?”说完,好像憋着一肚子坏笑透过肉呼呼的眼眶斜睨着那女人。

  破风声猛地剧烈起来,吹掉了什么东西,踉踉跄跄的砸在地上,女人河东狮吼了一嗓子:“我疯了才过来帮你把风,还不如回家捉蚂蚁呢,有多远滚多远,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鼻音浓重的傻缺忙打了自己个大嘴巴子:“呸,姓陆的,你脑子让猪拱了是不是,妹子陪你来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再有下回撕烂你的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

  只听他训斥自己的这番话语气极为恶毒极为丧心病狂,好像那人诛了他九族,乍一听绝对听不出他是在对自己说话。

  为了讨好旁边惹了难受不惹更难受的女人,估计脸皮拿鞋底衲过。

  “那什么,别磨磨唧唧的,利索点,本姑娘纡尊降贵再等你一时三刻。”女人似乎消了气,张大嘴懒洋洋的打个哈欠,然后合上就很不容易了。

  她靠在一个破破烂烂的草棚柱子上,柱子后堆着乱七八糟的木头横杆楔成的笼子,一侧有只其中尺寸最大的,一个体积庞大的物体堆在笼子前,拿一把小臂长短的锯子劳心劳力的锯着笼子上的木棍,和神色悠然的尖脸苗条女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女人背后有一对金边的白色翅膀,很大,看上去很有分量,带着从脊骨长出的天然坚韧感。

  黑狗在墙角蹦跳狂吠,几只母鸡咯咯叫,时不时地撞起胆子啄那庞然大物的屁股。

  庞然大物浑然不觉似的专注于手底下的笼子。

  涂山战转过来几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撞煞人眼的景象。

  “涂涂涂涂……大、大王!”在此地见到久违的大王,蛊雕方才还战无不胜的舌头一下子不利索了。

  涂山战意外的叫了一声“朱厌,”走到激动的一屁股坐地上的陆吾跟前,伸手拉他一把,凝眉道:“你们在干什么?”

  陆吾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里,忘情的用那一身横肉抱住涂山战,哇哇哭道:“想死兄弟了,我的好大王,你去了这么久,也不给我们送个信,兄弟担心的寝食难安啊、啊!”尾音突兀的来个急转弯,嚎的破了音,整个人随之弹出去老高,砸塌了狗窝,黑狗吓得左冲右突,铁链差点崩断。

  涂山战吃了一惊,抬手抓起锦瑟琴,陆吾抱住他的那一刻,除了扑面而来的窒息感,锁骨处一片寒凉,像从皮肉里渗出来的千年寒冰,迸发出逼人的寒气,往四肢涌入磅礴的力量,促使他抓起陆吾狠狠地抛了出去。

  他茫然的望着自己的双手,耳边似回荡着铮铮琴声。

继续阅读:第十四章 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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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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