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什么?!今天我就宰了这个小王八蛋!!”
花嘉溪理都没理身后急的跳脚的花嘉泽,咬牙切齿甩着长鞭,就往苏将离的身上抽。
苏将离的嘴角微抿了一下,深黑的眸子紧紧盯着那鞭梢,身子挺得笔直,眼见那凌厉的一鞭就要兜风砸下来,他竟然还稳着脚跟,一动也不动。
找死,这一下她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就算他是魔教教主那又怎样,挨上这一下,不残也歹给她断几根骨头。
“教主!!”
靳俞一直在旁边皱着脸看两边斗法,这一上械斗他也坐不住了,但苦于手中也没带个武器,只得飞过身子,想要拿肉身给苏将离挡下这一鞭子。
谁知他身上还没挨到鞭子,腰窝就被苏将离给踹了一脚,好家伙,整个人顺着惯劲往右踉跄了好几步。
他心道不好,等到他扭过来劲儿,回身一看。
苏将离那件单薄的白衣,从领口一路裂开到腰带,那绞着金丝的长鞭,在他身上,从锁骨到小腹,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鞭梢落下的地方还在渗出豆大的血珠。
许是疼的紧,苏将离原本立得笔挺的身子,此刻都有些佝偻。
半晌,他才咬着牙关,脸色苍白,朝着还站在原地,神色晦暗不明的花嘉溪展颜一笑
“花大姐,要是不解气,你大可以再抽我几下,但是,放沈诃进去。”
见他家大姐站在原地不动弹了,花嘉泽才忐忑不安地错了措手,凑到花嘉溪身侧,小声地咬着耳朵道
“姐,你先把那个叫沈河的放进来吧。”
“臭小子,你站那一边的!?”
苏将离那小王八蛋就罢了,花嘉泽这兔崽子,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
花嘉溪黑着脸,重重一记肘击,撞在花嘉泽的腹部,怒气冲冲地低声吼道
“不说咱们花刹谷的规矩,就单凭小雨儿的事,我就不能放他们进来。”
“嘶啊——”
花嘉泽感觉他被大姐这一下撞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他心里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小雨儿是他们最小的妹妹,但却被苏将离这个小王八蛋,随手给毁了一辈子。
十几年了,小雨儿脸上带着那么大块儿胎记,不知道受了多少流言蜚语。
如果他打得过,肯定要给苏将离的脸上也划出几道伤来,这是他苏将离欠花嘉雨的。
但是,这次不行。
花嘉泽暗下了眼眸,揉着肚子龇牙咧嘴地说道
“姐,这可是老祖宗下的令。”
说来也奇怪,老祖宗多年不见外人了,就连他提了一嘴苏将离这小混蛋,老祖宗也是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谁知沈诃这两个字一出来,老祖宗却险些摔了茶杯。
难道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青年,还是老祖宗的故人不成?
这下花嘉溪也不得不收了手,眉毛拧的死死地,顿了半晌,神色古怪地瞟了一眼,被她抽了一记重鞭,站在不远处地苏将离,才缓缓地小声开口道
“老祖宗?!”
她知道,就算和苏将离没仇,花嘉泽都不敢骗她,跟何况他们之间都算死过节了,花嘉泽也没必要去老祖宗面前,给苏将离求情。
这个沈诃,到底是有多大的来头?
花嘉泽神色也颇为凝滞地点了点头,拉拉花嘉溪的袖子,低声道
“要不放他们进来吧。”
“老祖宗是不是就许了这个沈诃,一个人进来?”
花嘉溪眼珠子一转,揽过花嘉泽的肩膀,细细问道
闻言,花嘉泽努力地回忆着老祖宗的原话,半晌他老实地点了点头,道
“就让沈诃一个人进。”
那就好办了。
花嘉溪冷冷一笑,行,你那什劳子心上人,我们动不得,你这个小王八蛋,我们还整不了吗?
“苏将离,我们老祖宗可不像你们,他老人家慈悲为怀,愿意救你那个什么爱人一命,不过嘛……”
花嘉溪故意停顿了一下,果不其然,不远处的苏将离,脸色由原本的惊喜又变成了焦躁,她见时候差不多了,冷哼一声,不再卖关子,有些恶毒地说道
“不过,你苏教主也该拿出点诚意来,老祖宗住在我们花刹谷的花灵殿,从山脚到殿上,也不多,就三千阶。”
花嘉溪把弄了一下手中的绞金长鞭,对着苏将离嘲弄一笑,脸上满是玩味,她冷笑了一声,吐出的话却像在寒水里浸了整个三九的刀子,将人伤到体无完肤。
“一步一叩首,不知道我们苏教主,能不能做得来?”
这厢话后,苏将离还没做什么出反应,靳俞倒先是跳起脚来,他脸都憋得青红,咬牙切齿地说道。
“诶那什么花大姐,你们欺人太甚了啊!”
这已经不是为难了小教主,这可算的上是侮辱人家了。
靳俞捏着拳头,撸起袖子,都要上去干仗了,刚走出去两步,胸口前就横上了一条手臂,苏将离闪烁着双眸,直视着花嘉溪,语气平淡地就像在说别人的事:
“我叩,你们就救人?”
“教主?!”
靳俞脸色差的就像是活吃了几只苍蝇般,眼睛瞪得老大,诧异地看着身前脊背立得笔挺的苏将离。
花京容都快不记得自己活了多少年了。
但她永远记得,初见那个潇洒恣意的沈大侠第一面时场景,那时候她不是毒圣,花刹谷的谷主也还不是她,她只是一个小小采药女,一个江湖上,最最普通的女子。
她在那个小村庄里生活了十多年,如果不是那场马贼祸事,她也不会和沈逢君相见。
少年沈逢君有着万分的恣意,鲜衣怒马,足以让任何一个妙龄子女倾心。
在那混乱的一夜里,她还记得刀锋削下,那个企图侮辱她的马贼的脑袋,温热的血落在她的脸上,吓得她失声尖叫。
下一秒她就跌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眼眸前蒙上了一双带着些粗茧的手。
“没事了,别怕。”
对她来说,小村庄的初逢是一见倾心,可对沈逢君来说,她也只不过是,他行走江湖,随手救下那千千万万人中的一个罢了。
于是她钻研医术,鉴百草,许是她的努力,打动了原花刹谷的谷主,他收下了花京容为徒弟,还将她的名字改了,谁知她没有成为一代医仙,反倒成了举世闻名的毒圣。
她顺理成章继承了花刹谷的衣钵,可当她终于鼓起勇气走出山谷,大听到的消息却是,沈逢君早已遭人毒杀。
他这一辈子,品行正直,屡次救人于水火,是当之无愧的武林清风明月。
可他却死在他一直守护的武林中,以那样可笑的理由死去了。
“中原武林,无可救药!”
花京容一夜之间,白了首,将在谷中修行了十年间,所记下关于沈逢君的日记,付之一炬。
从此花刹谷脱离正道,和无情教并称南疆两大魔教。
没想到,又是十几年,竟然见到了沈逢君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
当初她不是没想过,带这个孩子走,可是,当她偷偷潜进沈家,见到那孩子的第一眼,她就被那瘦瘦小小的孩子的眼神,给震惊到了。
那是怎样的眼神呢?又倔强,又坚定,还透着几分狠意。
仿佛是在说,哪怕你将他打到地下十八层,他也会咬着牙,从地底下爬上来,咬断你的脖子。
他长得和沈逢君很像,只是眼睛没有那般英气,过分秀气了些。
花京容苍老的有些皱起的手指,轻轻抚了抚药桶里泡着,昏睡着不醒的沈诃的五官轮廓,穿过那副俊秀的脸,她似乎看见了在她心中,早已死去多年的沈逢君。
有时候,她会问自己值得吗?
为了那惊鸿一面,搭上一辈子,值得吗?每次午夜梦回,身侧只有冰冷的被衾陪着她。
可是感情啊,就是这样的,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看不透放不下,究其一生她这辈子都困在这一个情字。
“教主,你这——”
靳俞还想拉着苏将离,奈何哪位小祖宗不动声色地侧了身子,目光如炬盯着花嘉溪,硬是把她盯得不知道多不自在。
“记住你说的话。”
这话虽然语气平淡,但其中暗藏着威胁意味的杀意,也恐怕就当事人能感受到了。
花嘉溪强压下心中的悸动,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拳头,冷哼一声,硬着头皮说道
“我,我说的有什么记不住的,倒是苏教主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苏将离不想与她再做无用的口舌之争,转过了头,微微扬起下巴,眯着眼睛看向这山顶上藏着那个大殿,在心里默念着
沈诃,你可不要死啊,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念罢,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撩白衣的长袍,众目睽睽之下,身子屈膝重重砸在那粗糙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
真跪啊?
在一边看热闹的花嘉泽下巴都要吓掉了。
中原人也许不太清楚这位苏教主的脾气,只当他是嚣张跋扈的无情教教主,可他们这些和苏将离打了十几年交道的人可清楚的很。
苏将离此人,脾气又大,自尊心还强,按理来说这种人做事,应该是刚愎自用,但他却出乎意料的沉稳,就是为人特别记仇。
看来这个什么沈诃,对苏将离来说,真的是很重要的人了。
竟然能逼着他答应这么荒唐的一步一叩首。
花嘉泽心里有点不是惊异地想着,奈何今天苏将离带给他的惊讶实在是多的不能再多了。
青石台阶上的苏将离,不仅跪了,还非常标准地叩了首,脑壳和青石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脆响。
有点像敲西瓜。
花嘉泽出神地想着,还没等他想完,苏将离就站起了身子。
怎么,觉得自己被折辱了,反应过来要砍人了吗?
花家姐弟不约而同地将手探向腰间的武器,谁知苏将离只是站起身子,拍拍裤子上的尘土,就抬起脚步,再上一层台阶。
他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身上的气息敛的一干二净。
台阶左侧跟着靳俞站着的破风,看的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不可一世的小教主吗?
他,他真的为了少爷,能做到这个份上。
这段时间,是他自己太过于狭隘了,贴在苏将离身上一个坏标签,就不肯摘下来。
细细想来不管是变成了沈苏苏,还是变回苏将离这段时间,他都没做什么恶事,顶多就是耍些小性子,犯点坏。
也许,真是他们对苏将离,有什么误会呢?
好痛,膝盖好痛,早知道他们要为难他一步一叩首,他就早准备好护膝了。
连续跪了又起,折腾了几百个台阶的苏将离,苦着脸在心里想着,碍于情面他还不太好意思揉膝盖,这显得他有点太娘们唧唧。
哎,他都一步一叩首,面子里子都丢没了,还在乎这个?
想着,苏将离悄悄咪咪伸出了小手手,没想到手刚伸出去,站在路侧的花嘉溪就冷笑着,开口嘲讽道
“怎么,教主这就不行了?这还有几千个台阶呢,要是撑不住了,就早点带着你的人滚蛋吧。”
妈的,当没听见吧。
苏将离厚着脸皮,将头扭了过去,手上刚要动作,一直沉默着站在他身边的破风,突然勃然大怒道
“你这个恶妇,胡说八道,我们教主金刚之躯,岂能容你诋毁!?”
?????
我不是,我没有。
求你了,就像之前把我当成屁那样忽视掉就好,不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