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他算个命,反而还得开解自己身边这个人:
“我说真的,你真的不用担心。”
黎渊不会是在担心方才那个神棍算的是,将来人间的这个大梁和大辽开战以后的事吧,就算在凡间,神魔不能用法力影响太多凡人的命数,他们这次远征本也就是顺应天命的,他有黎渊在身侧,只要自己小心一些,哪里会遇上什么意外,何况他自己也很能打,他可是天上的战神,难道放在人间连个自保之力都没有不成?
在大梁都城街市上走了一圈儿,他们才回了宁王府,宁言回忆起今日在街上见到的景象,什么样的国君便会有什么样的臣民,不免感叹虽然这个大梁皇帝现在年岁尚小,不过将这国家打理的倒也算是井井有条,将来若是长大了行事必会更加周全,总会另有一番作为,难怪配的上人间已经许久未见的紫薇星象,这离楚看人的眼光还算不错。
又在宁王府上过了一日,离楚亲自给他们送过来了两身战甲,看着宁言和黎渊道:
“两位既是魔尊派来的,想必从前也随他一起去过神魔战场,这人间战场虽比不得那里战况激烈,可两位毕竟是在凡间,万事还是小心些好。”
战甲是人族上战场之前会穿上保护自己的铠甲,他们神族和黎渊他们魔族其实在打仗的时候也会穿这么一身,只不过材质不大一样,不过这些用来挡一些普通的刀剑到也够了。
“知道了,多谢。”
他们这一趟是骑马去的,穿着笨重的铠甲,胯下的战马也镀了一层铁蹄银甲,一边护送随行的粮草,一边前往边关支援。
他们出城时耽搁了一阵,宁言和黎渊都在马背上等着离楚,主帅不发的原因自然是因为那个小皇帝带着大梁满朝文武百官亲自过来,给他这位将要上战场的皇叔送行来。
宁言和黎渊在一边看着他们送行,倒像看出了两个人分别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一副情深的样子,哪里是在送别三军主帅,倒像是在送别自己的心上人一般。
“皇叔此去任重道远,千万要记得在战场上先保全自己,我知道皇叔出兵从不言败,但朕希望你知道的事是这场胜负对朕来说不重要,输了也不过是失了几座城池,赔些粮草,皇叔的性命,皇叔受伤与否对朕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
离楚手里拿着头盔,跪在地上没有抬头:“臣等必为殿下打赢此仗。”
如今大梁已经入冬,如果一切顺利,他们应当能在春日春暖花开的时候回来。
小皇帝亲自上前扶着离楚起来,望着他道:“皇叔此行保重。”
离楚转身,跨上烈马,振臂一呼引得周围都是山呼海啸此战必胜的声音,宁言望了一眼身旁的黎渊,这一句话是对的,他们必将获胜。
三军行至大梁北域,天气如今日渐寒冷,过路的百姓大都已经穿起了棉衣皮草。大辽是草原上的国家,一直以放牧为主,天一冷便会有大片的牛羊冻死,游牧的骑兵没有粮食便开始对其他国家的边境大肆烧杀掳掠,这一战就算现在不打,对于梁国来说将来也是避无可避。
离楚给边关带来了十五万精兵,对面的大辽只有四万不到,已几乎是对方的四倍,可是大辽大多都是骁勇善战的骑兵,又是在接近他们的地盘上作战,天时地利让人家占去一半,他们只剩下人和这个条件。
此刻大梁此战主帅离楚和他麾下的将军们都在帐里待着。
“将军可有消息对面坐镇辽国的人是谁?”
另一个将军立刻道:“还能是谁,我们可是举国之力来打这场战,对面必然是辽王阿兰礼亲征。”
离楚望了黎渊一眼道:“阿兰礼是辽国的大汗,虽然年轻但武艺超群,在辽国那里说是战无敌手,从前我也与他交过几次手,他很厉害,尤其擅长进攻与排兵布阵。”
此前一直默不作声的黎渊忽然在一旁出声道:“若是如此,我倒是想与他阵前打一场。”
另一个将军不知黎渊底细,自然而然地看着他道:“这位将军有所不知,北辽人大都擅武,阿兰礼弯弓射箭以及长枪都是当今辽国最为出色之人,你还是不要和他打的好,否则作为前锋一旦战败难免会影响我军气势。”
这个将军说的话也是帐篷里其他将军心里想说的话,黎渊和宁言毕竟都是第一次出现在梁国的军营里,虽然都是离楚亲自任命,但对于这些将军们来说,毕竟是不知底细。
离楚思虑片刻,全然不顾先一位将军的话,直直地看着面前的黎渊却问道:“你可有把握?”
黎渊看了他一眼道:“我不会败。”
“那明日对阵,便让你与阿兰礼打一场。”
一个将军立刻摇头否认道:“王爷,怕是不妥,万一败了……”
黎渊沉声道:“没有万一,若是败了我愿以死谢罪。”
宁言也道:“放心吧,洛渊是不会败给他的。”
阿兰礼年轻,最多也就学过二十年的射箭骑马打猎,他们眼前这个黎渊,可是活了十几万年的穷奇,别说是人族,六界之内都战无敌手。
一晃一日便过去,两军对垒,辽族大汗阿兰礼在阵前另派了一个辽族大将叫阵。
黎渊单枪匹马得过去。
面对着那将军道:“阿兰礼人呢?”
辽族人:“打你们这些人还用的上我们大汗?我就够了!”
话音未落,长枪已至。
黎渊用了手里的长枪来挡。
未料到这个大梁人反应如此快:“哦?原来大梁的人也有擅长用长枪的。”
黎渊看着他道:“昨天刚学,今天试试。”
宁言听到黎渊这话倒是笑了一笑,黎渊的枪法的确是昨日现学的,现在说出来只怕要把对方给气得半死,战场声音空旷,黎渊那个位置说话照常理他是听不到的,不过一时好奇用了些术法去听他们说了些什么。
不过几个回合对方便败下阵来,落下了马,黎渊用长枪指着他,寒枪锋利的枪头离那人的喉咙不到一寸,大梁的兵马振臂而呼。
黎渊对着辽军那面立声喝道:“想让他活,让阿兰礼出来和我打。”
辽军很快让开一道,万军丛中出来一个骑着汗血宝马,披着银甲的人,既能让辽军纷纷主动让开为他开道,这人的身份必然不低。
“放开他,你不是要和我打吗?来。”
这几年阿兰礼大都是坐镇帐中排兵布阵,很少亲自上战场,亲为前锋,一方面是他少有敌手,另一方面便是对手太弱,不值得他亲自出来打,但是大梁口中的这位新将军洛渊似乎不大一样,方才打败他们的将军,只用了不到五招。
眼下他们两个人正在千军万马面前提着长枪在马背上交战。
宁言趁着这个时候算了算辽族大汗阿兰礼的星象,奇怪的是他竟然算不出来,阿兰礼不是一般的凡人,通常一个人若是没有星象只有一种可能,他的命运不归神族管,他是下凡历练的神族,神族下凡历练的运势和他们当神仙的时候差不了太多,比如这个阿兰礼既然是在凡间战无敌手,那他当时做神仙的时候本就很能打,也应该是个厉害的武神,只是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会在这里遇上黎渊。
两个人打了许久,最后的结果自然是黎渊更胜一筹,一枪便刺碎了阿兰礼左肩上肩甲,血立时喷涌而出,染红了大片的白甲,想他阿兰礼平生未败,这一次败了受伤,怕是心伤大于肩膀上的伤。
几个辽国战将立刻架着马上前回护,离楚看准了时机,下令三军上前,两方军队打在一起,只不过这一次大梁的前锋居然赢了人家号称平生未败的辽王,士气大阵之下竟打的辽军节节败退,阿兰礼本离黎渊近在咫尺,不想两军交战之际却让人群给冲散了,离楚便下了死令,不留余力地全力捉拿辽王阿兰礼,生死不论,谁能拿得到他的项上人头,便能得黄金千两。
大梁兵马更多,朝着辽军四面八方围过去,打着打着辽军便发现他们几乎被围成了瓮中之鳖,不过小半个时辰辽军死伤大半,活着的辽兵隐隐感觉到自己终将败北,在此穷途末路之际为了让自己得一线生机,只得拼尽全力,向身后大梁军队最薄弱的地方杀出一条血路来。
“报!”
离楚皱着眉头道:“说。”
“报!大辽大汗阿兰礼已经冲杀到北边包围圈的边缘,那里本就是我军包围辽军守兵最薄弱的地方,他怕是看准了这个,快要突破防线了。”
这一仗大梁倾尽国力,眼看就要胜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白白放跑了辽王?
离楚也在与辽军交战,眼下满脸满身都沾满了血污,一双眼睛也是因身上用力而挣得通红,一听到这消息望了一眼北方便道:
“下死令!不许他们放跑阿兰礼,谁放跑了他等这战结束给本王军法处置!”
“是。”
那小兵正要杀出一条血路到前方传令时,不知从何处迎面破风而来传来一支冷箭,竟然是朝着离楚迎面射过来的,他正与辽兵交战,哪里能躲得开,眼看冷箭就要射入他的胸膛,一旁多出来的长枪急急帮他一挡,冷箭打到长枪之上生生一响。
“小心啊。”
宁言望着离楚道,这枪也是他用的。
望了一眼北方,竟然是阿兰礼不顾自己的伤口亲自弯弓射箭,难怪这么准,方才若是他挨到这一箭,怕是会直直射穿心脏。
“咳。”
宁言帮他挡了这一箭,却感到自己心口忽然疼得厉害,竟是受了反噬。想来原本这一箭是可以杀了离楚的,虽然受了些反噬暂时用不得身上的灵力,但眼下战场形势危急,周边都是厮杀的声音,宁言哪里敢停下手里的动作,若是灵力暂时用不上,便身为一个凡人去拼杀就好。
辽军节节败退。
黎渊孤身一人追到了最北边,斩杀了辽王之后,举起了阿兰礼的项上人头:“辽王已死,还不投降!”
战场瞬间便寂静下来,辽兵停下了手里的打斗,起初只是北边那一片,后来蔓延到整个战场。阿兰礼可以宁死不降,但他身边的兵却未必有他这么有骨气,都是家里有等他们回家的人,没有必要把自己的性命白白交代在这里。
战事结束便是打扫战场,离楚差人捧回了辽王的头颅,以国礼下葬。
宁言与黎渊现下都在帐篷里,离楚和其他将军都在打扫战场还没回来。
宁言忽然问道:“洛渊,关于阿兰礼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总是知道些什么,不然那日也不会在帐中请战要求和他打。
“嗯。”黎渊沉声道:“他不止是凡人,还是神族天君在凡间历劫用的化身,他常年守在天界,我寻不到他的真身,今日就都作为凡人打上一场也好。”
谁料岂止是打上一场,他今日还把人家给活生生地送回去了。
宁言道:“你连天君都胜得了,也真是厉害。”
“不过是他在凡界的化身罢了,应当不及他真身的十分之一。”
“那也很厉害了,你在凡间不是也不能用法力吗?”
黎渊看着他道:“对了,多谢你今日在战场之上帮离楚挡的那一箭,我都看到了。”
“顺手而已。”宁言解释道:“幸好挡得及时,不然……还真有些后怕,他射的箭是真的很准。”
毕竟隔着那么远的距离。
又过了一会儿离楚带着剩下几个将军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今日得胜还得多谢两位相助。”
黎渊摇了摇头。
他们只是顺道帮了他个忙,这战事要赢,自然大多功劳是大梁千千万万随军将士的,没有他们就算能拿下辽王又能如何。
“两位放心,辽王已经入葬了,接下来接管辽国的事,让那些文官去做就可以。”
“先前不知道洛渊将军如此神勇,竟能用长枪战胜勇不可当的辽王,言语上多有得罪,抱歉了。”
这是从前劝离楚不要让洛渊上战场的那位将军。
带兵打仗的不管是将军还是士兵,大都心思单纯,他们不信任一个人,就放在明面上讨厌他,欣赏一个人,也是放在心里货真价实地欣赏。
黎渊向来敬重在战场上的人能带兵的人,甚是客气的一揖道:“我明白将军先前的客气,将军是在多虑了。”
先前他们说的话其实黎渊也没有放在心上。
“那就好。”
北边战事一了,他们就该回去了,只不过这次回是陆陆续续地回,离楚他们先回去。
洛渊忽然看着一旁在马背上的离楚问道:“这次回去你打算和那个小皇帝怎么说?”
“想好了,我会在凡间请旨一死。”
离楚道:“这一次是宁王功高盖主,他在军营里的威望太高,这样会不利于他。”
黎渊望了他一眼又问道:“那请旨的理由呢?”
“意图造反。”
这样一来,小皇帝杀他才能名正言顺。
黎渊道:“你还需要多长时间?”
离楚看着他回答道:“再给我人间的半个月时间。”
“那我与李言在魔界等你,等你这里的事一了再回来,你在凡间一切小心。”
离楚抱拳道:“多谢两位这次相助,等我到了魔界一定宴请两位。”
宁言随着黎渊一起骑着马离开了大梁的军队。
宁言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问道:“洛渊,那天君回到了天上还会不会想起他在凡间的事?”
“不会,除非他想知道,可以找负责凡间的仙官去问发生了什么,饶是如此,也不会想起在凡间见过的那些人的长相,也许是为了免去再生事端。”
“这样也好。”宁言感叹道:“不然他知道了你,一定会来查,万一正好在这半个月里又跟着查到了离楚的事。”
那离楚多少也会遇上些危险。
“你很担心他?”
黎渊忽然问道。
宁言未有多想诚实地答道:“那是自然,毕竟来人间忙了这么大一圈,不就是为了让他回魔界,他要是出事了你岂不是白折腾了这么一回,而且魔尊的玉不是还在他身上……”
宁言不信他不心疼他的战将,和他那块很是珍贵的玉石。
黎渊摇了摇头道:“也是。”
黎渊看着他道:“魔界离这里还有一段路程,你身上还有伤,你非魔族人,魔界不适合你养伤,我们不如在人间休息一会儿。”
宁言一怔,他是怎么看出来他身上有伤的……
宁言望向黎渊,黎渊似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解释道:
“你那时帮离楚挡了一箭,神魔在凡间本就不得干扰凡人的命数,你既然干涉了,想必多少受了些反噬,何况我看你今日脸色不佳。”
黎渊也真是心细。
“好。”
可这附近荒郊野岭的,哪里有什么凡人的人家,两个人骑着马又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一间位在林中的庙宇:
宁言道:“前面倒是有间庙宇,我们不如就在这里先休息一个晚上?”
凡间一个晚上的时间其实也足够他用来疗伤了。
黎渊看着他道:“也好。”
这是间四下无人的荒庙,他们将自己的马匹拴在了院子里,进了庙宇才发现,这是一座武神庙,而且好巧不巧供奉的是他战神宁言,虽说凡间这些年总有不少战事,供奉武神的人越来越多,可在此地见这庙宇却正好是不小心碰上的。
更好巧不巧的是,这间庙宇里的神像也不知道是哪个鬼斧神工的凡人雕刻的,竟然与他长相一模一样。
宁言不免开始在心中考虑这件事该如何和黎渊解释?
他们穷奇真身虽然也有一双翅膀,但毕竟算不得真正的鸟族,不然等下万一他问起这件事,就和他解释鸟族其实化身长得差不多,尤其他的品种和凤凰是近亲,所以化成的人形其实都一样?
这个谎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更别提说服别人了。
好在黎渊似乎没有注意到神像的样貌,也就暂时没问这件事,他寻了些柴火过来,用法术点燃了火堆,两个人在火堆旁边坐着,就像当时在婆娑境内的山洞一样。外面的天越来越暗,直到全部黑了下来,今夜的月光不亮,好在有这个火堆,照得庙宇内一片火光通明。
也许是因为离楚虽然化作人形,但毕竟还是个魔族,救他不算太违反凡间这个世界的规则,他虽然受了反噬,但这反噬的伤却不大重,在这破庙里调息了半个下午,眼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等到明日应该就可以和黎渊回去了。
宁言打坐了一个下午,这才睁开眼睛,没注意外面天都黑了。
宁言望了一眼天色道:“没想到这次疗伤花了这么久。”
黎渊摇了摇头道:“是因为凡间的时间过得快,不似你们天上。”
宁言一愣,重复了他后面这半句话:“我们……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