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墨立刻便要走过去给他渡灵力，一旁的宁玉却在这个时候拦住了他的路，看着面前的人道：
“师兄，你刚才为方尘师兄疗伤已经耗费了不少灵力，眼下周围可能还有危险，若是你也损耗过渡灵力，万一那邪祟来了，这些弟子岂不是都很危险，所以这次换我来吧。”
宁玉身上自视有浮生玉，能够调用周围所有的天然灵力，因此就算是要救面前的人其实也损耗不了多少修为。
眼下洛言的情况危急，刻不容缓，离墨看着面前的人犹豫了片刻之后仍旧不太放心似地对着他嘱托道：
“若是你灵力撑不住的时候就换我来。”
宁玉望了他一眼道：“师兄放心。”
他一定可以救回洛言来。
天地灵气聚拢很快到他和洛言身上，由着他本身的灵力进行调息，这才发现洛言的伤很重，若非他的法器护着他，只怕早就如其他弟子一般死于非命，也不知道他们究竟遇上了什么，一切等他醒过来就知道了。
此刻他们周围的天地灵气由着宁玉的引导，顺着修补洛言的经脉，身上有许多经脉本已经受外力重伤断开，眼下都在一一修复。
旁边的弟子竟然看的有些着急 ，唯一看上去沉稳一些的也就只有离墨和方尘。
等到他身上所有的经脉都修复好了，宁玉这才站起来望着面前的人道：
“他身上的伤已经治的差不多了，想来也就快醒来了。”
只需要再给他一点时间。
宁玉这边话音才刚落不久，洛言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周围一众弟子朝着他望过去个个都是欣喜若狂，他们远道而来，冒着危险便是来救他们这位师兄，一个接一个地道：
“师兄。”
“洛言师兄醒了。”
“师兄你醒了。”
洛言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面前这些人。
离墨即刻对着他解释道：“师兄受了重伤才醒，先别动。”
旁边立刻有弟子跟着问道：“师兄你们都遇上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许是想问这些同门是怎么死的。
视线落到一边，地上堆满了月听阁弟子的尸体，洛言顺着他们的视线望了过去，自然也看见了那一幕，不由地眼神一暗，洛言沉声道：
“束河古镇这只不是普通的狐妖，他的真身是九尾狐，灵力甚高。”
只在凡间的传说里有过，各大仙门世家千百年来从未见过。
说起来，这还是这么多年以来九尾狐第一次出现在凡间。
周围的弟子不由得神色诧异，离墨自然也是神色一顿接道：
“九尾狐，那不是自上古以后六界便很难见到的神兽，那他……”
洛言面色苍白，似乎眼下每说一句话都能莫名牵动肺腑，方才刚轻声咳了咳道：“九尾狐业已死在阵中，他身上本就有重伤，然而就算是强弩之末，于我等弟子亦是难以企及，万不得已之时与诸位师弟联手用了禁术，才将他困死在阵中。”
用的是万不得已之时才会用的同归于尽的禁术，怪不得刚才那些弟子的死状有些蹊跷，传闻仙门世家里有一些禁术，是以自己的灵力修为甚至是自己的性命来伤别人。
只是为何眼前的这个洛言无事？
“师兄为何无事？”
虽然是众人心里的疑问，但只不过都是在心里疑惑罢了，不想这个当下还真有弟子问出了口，许是问完以后也觉得问的不合时宜，离墨瞪了他一眼，他便很快低下了头来。
洛言闻言沉默了片刻之后，神色一暗，沉声答道：“我不知道，这个同归于尽的禁术阵法原本是由我主阵，本来我应该一同死在阵里。我也不知道我为何能活。”
洛言的语气里都有了自责的意思，仿佛自己也在责怪自己，他为什么可以活下来，等他带过来的师弟却死了。
宁玉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人在这个时候难免分外内疚和自责，一切事情都不由得要往自己一个人身上揽过去，于是立即出声劝道：
“不管如何，能活下来便好，那些弟子也一定希望你活着。”
活着又不是罪，难道还要有谁专程责怪一下活下来的人不成？
眼下说起来，他们本就是为了找洛言过来，如今人已经找到，目的已经达到，这地方也不宜久留。离墨望着面前的月听阁弟子们道：
“既然已经找到了洛言师兄，他身上还有伤，我派炼丹阁里还有灵药，需得尽快回去好让师兄在门派里养伤。”
他们既然已经找到了人，完成了这次出来以前月听阁掌门和长老交代给他们的任务，眼下这个地方浊气又重，方尘和洛言身上还有重伤要治，不能长久待在这里，所以这便打算回去了。
一旁的弟子望向刚抬到地上来的尸体，犹豫了许久之后方才跟着出声问道：
“师兄 那这些弟子的尸体怎么办？”
离墨望了一眼那些躺在地上的同门，他们如今满身都是血污，脸上也都是灰土，衣服破破烂烂的。
死时一定很痛苦。
离墨叹了一口气道：
“人已死，魂灵已散，这次死在这里的同门就地葬了吧，只是立好墓碑，上面写清楚每一个人的名字，来日等这里的浊气散尽，也好让他们的家人来祭奠。”
离墨心里自然也有不忍，毕竟曾经也是一同执行门派给的任务，可这些人魂灵已散，再也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尸体是走是留他们也不会知道，既然如此，何必在为难这些活下来的人。
那些人动手埋同门尸体的时候，宁玉与洛言方尘还有离墨正在一处。
洛言望着方尘许久之后才望着他开口问道：“那时在浓雾之中与你走散，方尘，你与我们失散之后可也有遇到狐妖？”
方尘自然而然地对着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回答道：“自然有遇到，我一人不敌，与他争斗时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我本以为自己这条小命会死在那里，哪知醒来的时候到遇上了离墨师兄，和这位宁玉师弟。”
洛言沉默不语的时候，离墨道：“师兄等回了门派之后好好休息吧，掌门哪里我去解释就行。”
洛言面不改色地沉声应道：“好。”
离墨又望着方尘道：“方尘师弟也是一样。至于这里的浊气，等我们回师门了，我再请掌门的意思，再多调些师弟赶过来净化浊气，往后的事，不用你与洛言师兄再管，会由别的弟子处理的。”
比起除邪祟来，净化浊气连一般的外门弟子都能做到，自然不用他们再多加担心。
方尘望着面前的离墨应道：
“好，辛苦师兄了。”
那些出去掩埋之前死去同门遗体的弟子很快便回来给离墨复命道：
“师兄，他们的尸体都埋好了，墓碑业已竖好，周围有月听阁的术法护着，想来也没有邪祟能在靠近他们的尸体。”
“好。”离墨复又望向面前的洛言和方尘道：“既然如此，但我们先回师门吧，剩下的事等回到月听阁再说。”
“好。”
一行人御剑回了月听阁，回到师门后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没人顾得上谁回了哪间别苑，宁玉不用同离墨一道回月听阁前殿给几位长老和掌门复命，便与他们告别自己一个人先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宁玉去了黎渊的房间，当初临走前离墨在这里施的符灵未有异动，这么说来，其实
撤掉了他房间里的符灵，他们去束河古镇这一趟一来一回花了两日的时间，回来时黎渊依旧不在，认识黎渊以来，他从来没有不告而别过，心里难免有些担忧难道是他的魔族出了些什么事，可他又不知道魔族在哪儿，凡间与魔族的消息自然又不通。
与其白白担心，倒不如做好自己的事。
从束河古镇回来一趟，宁玉的确是多了一件事要做。
宁玉从黎渊的房间出来以后，很快出了一趟门。
从前他们是月听阁外门弟子的时候，成日里若无外出便待在别苑，很少能在师门里走动，如今变成了内阁弟子，除了南夜道长修行的后山，还有几位长老与掌门修行的前殿和偏殿，门派里哪一处都去得。
只是宁玉有些不认路，只好随手拦下一位路过的同门：
“这位师兄，请问藏书阁怎么走？”
那弟子看了他一眼，倒是也给指了路：“师弟可以沿着这条路走，一路绕过前殿，一直朝着北走便能看到的，藏书阁前有座石碑，本身也高悬着牌匾。”
宁玉道：“多谢。”
顺着那人指的路，一路向着北走，果然找到了藏书阁。
许是因为近日大家都忙，藏书阁里看书的弟子极少，这地方很大，一眼望过去，似是都望不到尽头，进去藏书阁的第一层也只能见得零零散散的两三个弟子，月听阁的藏书阁一共有四层，每一层都有结界，书柜摆放也是按照分门别类去摆的，比如这一堆是讲丹药，那一堆是讲奇门术法，再往前走的一堆书柜拿起书来便是各大门派的修仙史。
第一层藏书阁一路走过去，都不是他要查的书，宁玉从一楼找到三楼，才在偏僻位置发现了自己想要找的分类，这里安静，所以也未想到书柜的另一侧有人。
原来是之前找他去束河古镇的离墨师兄。
“见过离墨师兄。”
其实没有想到他也在这里找书，看来离墨也是去完前殿回禀那些长老和掌门，就来了这藏书阁。
门派有门派的规矩，既然他比自己早入师门，那此时见他自然得打声招呼。
离墨自然而然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也来藏书阁了，可是想找些什么书？这地方大，寻常新内阁弟子常常第一次难找到自己想要的书。”
他想找的东西，只怕不好明面上说出来，宁玉只好斟词酌句地解释道：“之前在外门，遇到一些课业上不大懂的课题，如今在内阁可以到这个地方来 ，所以想找一找有关的书。”
面前的离墨果然顺口问道“是什么课题？”
宁玉望着面前的人三分试探着答道：“是关于生灵魂灵的书。”宁玉很快又提了一句：“比如献舍，比如夺舍之类的。”
离墨一愣，片刻之后才缓过神来，望着面前的人道：“那你得去第四层，由结界看护的地方才能见到这类的书，这些都是仙门世家禁提的禁术，因为少有人查，所以放在一般无人去的第四层，只是师弟，往后记得还是不要在人前提起了。”
似献舍夺舍这类邪术，寻常仙门世家自然视他们为歪门邪道，像宁玉这样的虽然名义上是外门弟子，但月听阁想来也不会把重要的东西给他们这样的外门弟子，好在他想要查的东西也不深，也不是什么修炼术法，只是想查查被夺舍或者被献舍的人会有些怎样不同以往的反应，来印证自己从前怀疑的事。
“谢师兄，那我先去那边查书了，就不打扰师兄在这里看书了。”
宁玉正要转身，又听得离墨劝解道：“对了师弟，似那样的禁术看看便可，切勿往深了研究，那类术法容易影响人的心性，很容易受到蛊惑。”
人本心向不死与长生，献舍和夺舍无异于能让人多活一阵子，许多人受其影响深也是在所难免的，不过宁玉不会。
宁玉对着面前不认识的内阁师兄甚是有礼地一揖道：“多谢提醒。”
宁玉沿着楼梯上了月听阁的藏书阁四楼，朝着方才离墨所说的禁术结界的方向走过去，这里面的书之所以被列为禁书，大都是因为里面的内容会影响正道弟子心性或者是修行，他想查的内容大概属于第一种。
找了许久，每一本都看过，才在最后一本的文字之中查到几句相关的话，手指一边拂过看过的字：
“传言里只有灵力修为本身很高，又魂灵不散的人才能夺舍，而献舍亦如是，夺舍或者献舍之人无从前那人的记忆，魂灵将于其他人的身上，被俯身的那人醒来之时魂灵与新的身体融合，必定身受重伤，夺舍的过程本就危险，无论是对魂灵还是被俯身的两者均是九死一生，夺舍之后魂灵不稳，醒来前片刻仍有过往魂灵的印记，若非灵力修为极高之人无从察觉。”
宁玉将眼前这个书柜上的书一本一本翻来翻去，翻出来的这一点儿，其实也不是什么有用的话，寻常情况猜也能猜到，只不过还是来这里一趟找一找答案，核对一番才能安心。
毕竟是关于同门弟子的事。
宁玉出了藏书阁直接去找了方尘。
方尘与洛言住在同一个别院里，院中还住着其他几个很早便已入门的弟子。
“这位师弟看着面生，不知道到这里来是找谁？”
一进院子便被别人拦了下来。
宁玉望着面前拦路的人沉声解释道：“我来这里是想找方尘师兄，不知道他此刻可在房间里？”
那弟子望了一眼左侧的房屋道：“应该在，不过他去束河古镇一趟，刚回来不久，此刻应该还在房间里养伤，若是没有急事还是不要找他的好，他得一段时间疗伤。”
宁玉不动声色地应道：“是些急事，但不会妨碍方尘师兄养伤的，师兄大可以放心。”
他知道分寸。
因为趁的便是他伤势未愈的时候。
宁玉朝着方尘的房间走过去，推开了门，方尘正在疗伤，一抬头望见进来的人是宁玉，目光一顿，随后自然而然地道：“宁玉师弟。”
宁玉不动声色地道：“师兄原来还记得我的名字。”
宁玉走了进来，关上了门，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宁玉朝着在床上打坐的方尘一步步走了过来。
方尘仰头望向这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问道：“自然记得，师弟现在来找我所谓何事？”
宁玉沉声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来看看师兄的伤怎么样了。”
方尘暂时放下了疗伤，正准备理了理衣裳，准备下床，却见宁玉已经迎面走到了他的面前，方沉下意识抬头一看，见宁玉已经掌心化灵剑正指着自己的喉咙，一般能用自己掌心的灵力化剑的人，修为很高，并非寻常修士能及，此刻宁玉的灵剑再往前一寸便是药石罔效。
方尘被这灵剑逼的，只好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沉声问道：“师弟这是什么意思？”
宁玉望着他道：“你不是方尘。”
宁玉看着他的眼睛仔细地道：“他的法器掌心天灯已毁，按照道理本是活不下来的，何况你似乎不知道幻境的样子，真正的方辰之前刚才与我们一同掉入祈笙的幻境不久，不可能没有印象，加上你第一次见时的神情也不对。于我而言，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月听阁弟子，惟有这个可以解释你之前的种种反应。”
方尘闻言倒是轻轻笑了一声道：“我不是方尘还能是谁？”
“不大清楚。”宁玉眼神冷了一冷意有所指地道：“可能是很多人，比如他们去束河古镇要杀的那只九尾狐？”
方尘听到宁玉说九尾狐这三个字，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在了嘴角，望着面前的宁玉，难得很是认真地皱眉道：
“宁玉师弟的意思莫不是我现在是九尾狐夺舍的方尘？”
宁玉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道：“对。”
方尘目光流转，视线最后还是定在了眼前这把近在咫尺的剑上：“你的证据呢？”
宁玉看着他毫不退让地道：“证据吗？等了杀了你就有了。”
方尘倒是似乎没有太在意他这一句话，想是知道宁玉不会真的杀他，于是弯起唇角来又对着他笑了一笑道：“收起你的灵剑吧，宁言上神，我们从前分明是认识的，试探我也实在不用试探到这个地步，我在这里，在这月听阁里不会影响任何人，不会影响你和黎渊，我不会害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你今日又何苦来试探我呢？”
这么说来他是承认了他是夺舍方尘的那只九尾狐，人果然并非方尘，难怪他当时可以“活”下来，等到他们前去束河古镇去救他。
宁玉望着他收了掌心灵力聚拢聚出的灵剑，因为这个人也叫了他宁言上神这四个字。他们从前竟然也认识，他方才叫的坦然，自然不是敌人。
他是九尾灵狐，这是上古神族，宁言是唯一的凤凰，也是上古神族，仔细想想他们从前的身份，虽然宁玉从没有在黎渊那里听过这个九尾狐族的事，不过想来，听他方才的语气，他们从前不是敌人，更像是半个朋友。
宁玉退后一步。
方尘慢条斯理地理了一理身上的衣服，弯下腰去，穿好了鞋，下了床。
这才看着面前的宁玉问道：
“宁言你来这月听阁做什么，而且还化成了个凡人的样子，还起了这个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