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挑衅各大世家,他们对你的恨意深一分,现在也许只是松散的仙盟,将来只会更加一心一致对外,那些人真正联合在一起对你这个外,那时你不就比现在更危险了?”
千吾不大了解他的意思,他要过去仙盟找人也好,杀人也罢,干嘛要做得这么正大光明,还给别人事先送个信,生怕对面的那些人没有做好准备。
难道他还真的怕对面没做好准备?
宁玉自然不在意什么危险不危险。
千吾在跟他说话的时候,宁玉正站在离房屋内纸窗很近的地方望着窗外,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街上还有往来的商贩,不过是一座普通的城,他们仙门世家有再大的动荡也与这些普通百姓无关,其实也挺好,如果没有当初那些事,他和宁昭或许还在住在那座山里,偶尔闲得无聊的时候会去山下的小镇。
宁玉摇了摇头,很快将自己的思绪唤了回来,他很少想过去的事,原本是为了避免自己陷得越来越深,可这几日,只要闲下来的时候,就难免会想起过去的事。
他望着面前的千吾,突然想起了刚才他还在同他说话,说的是仙盟的事情。
其实他并不将那些仙门世家联合起来的仙盟放在眼里,除了陵意和那个不知身份的副盟主他能够高看两眼,仙盟其他人入不了他的眼,那些人人虽然声势浩大,但毕竟不同的势力联合起来,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有时根本不用外面用力,只要内部不是一心 ,很容易从内里瓦解开来。
宁玉对着面前的千吾沉声道:
“我有阴玉和你,仙盟那些人是打不过的,说起来唯一值得你我担心的是只有那个副盟主。”
千吾立刻接话道:“你担心他是你一直以来要找的南辰吗?”
宁玉摇了摇头,千吾猜得不对,自然不是担心这个。
“如果是他,我倒不会那么担心,我在信上用了术法,可以听到他们当着那封信说的话,那个人的声音似曾相识,可我只听到了一句。”
千吾跟着便出声问道:“你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宁玉想了一想摇了摇头道:“他知道我送信过去的意思,但也只说了那一句,他察觉了信上的术法,将我的术法当场毁掉。”
千吾虽然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有意思的术法,可以让他在离得远远的客栈里偷偷听到仙盟那些人说话的声音,但他也清楚宁玉的实力,他用的术法必定是凡人之中极难用的,这么说来对方的那个人倒是细心,有些本事。
令宁玉担忧的倒不是这个,真正困扰他的是那个人的声音似曾相识,那人一定是他认识的人。
不可能是南辰,那又可能会是谁呢?
他其实打心底里害怕那个人会是黎渊,如果那个不说名字的副盟主当真是他,倒真的是在自己的意料之外。
那个人知道他在送给他们的信上用了术法,必当用心掩饰自己的声音,可声音或许能掩饰,自己习惯得语气,与每一个字之间的停顿却变不了。
眼下已经半年过去了,不知道黎渊如今在那里,不会这么巧,真的变成了如今仙盟的副盟主?
这件事推测无用,还是查一查他才能放心。
“千吾。”
宁玉走过来,转身望着面前的人缓缓道:“今日有一件事需要麻烦你去做。”
千吾已经习惯了帮他,便望着他说道: “你说便是。”
“你归根结底是魔族的人,如今虽然过去了很多年,是否有办法找到魔界?或者找到散落在凡间的魔族?”
千吾愣了一愣,眼前这个凡人居然想联系魔界。但他既然问了,千吾就算是有些意外也不会不答,就算隔了再久的时间没有回去过,他毕竟是魔族,自然有联系到同族的办法:“有是有,只是你忽然问这个是打算做什么?”
对于凡人而言,对魔界这个地方不是应该敬而远之么,怎么还有主动去找的?
他十万分地相信宁玉,相信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他的理由,可千吾又打心底里怕他这么做会招惹到魔族,眼下他们在全心全意对付整个凡间的仙门世家,哪里还有余力去处理魔界的事?魔界那边可不似凡间这些人松散得厉害,魔族那些人,不是凡人可以轻易招惹的。
宁玉对着面前的人开口道:“我想你去悄悄查一查,如今黎渊现在在哪儿。”
“你想知道魔尊现在在哪里啊。”
黎渊的事,千吾出来以后还是多多少少的听说过的,那个人是现在魔界的魔尊。
千吾心道这个不难,毕竟魔尊是魔界里翻手为风覆手为雨的人,要问踪迹不难,如今的魔族听起来像是换了一个人,不过也不难。
千吾望着面前的人道: “放心,既然你想查,那便包在我身上,我今日出去一日,明日这个时候回来给你答复。”
宁玉能让他去查,自然便是相信他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问得关于黎渊的消息,他本就是魔族,查这种事是最好的人选,更何况如今他身边也就只有千吾一个人还愿意跟着他,也只能派他去查,于是对着他点了点头道:
“好,路上小心。”
站在原地的千吾望着他,身体缓缓散成一团烟雾,四散开来,消失在他面前。
千吾问他要了一日的时间,而他给仙盟的时间却是三天,所以哪怕是一日他都不会白白浪费。
宁玉望着窗户外面,他与月听阁离得不远,很早很早之前他与黎渊就住过这个客栈,那时他们正准备混入月听阁这个门派,在这里可以远远望到月听山,离开了半年,看来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听说了么?”
“什么事?”
“江南鼠灾,就快要过来了。”
“不能啊,那里朝廷不是派了很多官兵去赈灾么,听说江南那边现在水路什么的都已经封死了,怎么可能还有人能过来。”
“我这可不是道听途说,几万个官兵一站上去,立马就让那些老鼠给生吞活剥了个干净。”
宁玉正要去月听阁的时候忽然在路上听说了这件事。
凡间何时有这么大的鼠灾。
宁玉拦住大街上方才议论这个事的两个百姓。
“打扰了,方才听你们说江南最近似乎是有鼠灾?”
那小伙子望了他一眼:“怎么,江南这么大的事,道长最近几日难道没有有所听闻?”
宁玉沉默不语,他这几日一直忙于仙盟的事,的确不知道凡间还有疫情这件事。
那小伙接着望着他说道:“千百年来都没有这么大的鼠疫了,江南现在已经成了一座死城,我听人说那里现在尸骨堆得有小山丘那么高了。”
就算是天族也不会放任人间出这么大的瘟疫,死这么多人,恐怕他们听说的也不一定便是真的。
宁玉试探着问道:“那你们的朝廷,还有那些仙盟没有人过去看吗?”
这么大的事情朝廷不可能不管,似这种天灾,仙盟照惯例也应该派人去查一查是不是邪祟作祟。
可宁玉却见面前的人望着他叹一口气后才说道:“哪儿有人,朝廷已经派了不少官兵,拨了不少银两,仙盟就更别提了,那些求仙问道的道士哪里会管我们凡间的事,更何况这可能是上天莫名降下来的瘟疫,又不是哪里出了邪祟,他们也管不了,听说仙盟那些人最近声势浩大地聚在一起是要杀一个叫做阿玉的人。”
那小伙的同伴闻言立刻打了他一下:“胡说八道,什么阿玉,那人是叫宁玉。”
他们自然不认识宁玉是谁,也不知道他们话里提到的这个人,此刻正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听他们说话。
那个人也似乎想起来了自己刚才说的哪里不对,连忙补救道:“哦,管他姓什么,王玉,李玉都好,也就是一个人而已,放着江南还有南方那么多人不管跑去对付一个人,那些修仙的人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还没有我们想的明白。”
“人家可能也有人家的考虑,指不定那是个危险的人。”
“那人再危险也销声匿迹了半年了,谁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哪里能有摆在眼前的鼠疫危险你告诉我,那些常年在深山老林里生活的仙风道骨的道士们,平常又不怎么来凡间,哪里知道我们百姓的苦, 一点儿都不分轻重缓急。”
两个人看样子似乎还要争吵好一阵子,宁玉已经问清楚了他想问的事情,便望着两个争吵的人道了一声谢,留两个人在原地站着争吵,一个人先走一步。
江南鼠疫。
看来在那之前,还得让仙盟好好去查一查这场瘟疫。
也许这是他能为人间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一日的时间说快也快,不过弹指一挥间 ,千吾办事果然注意时间,说是一日便很准时。
“查到了。”千吾看着面前的人说道:“消息很靠谱,黎渊他现在不在魔界,魔界由他的坐骑和另一个魔将暂时管着,他已经离开魔界有一段时间了,估摸着已经离开好几个月。”
居然是好几个月。
这么说来那次分别之后,半年前分别之后,黎渊大概根本没有回到魔界。
他不在魔界的话,十有八九还留在人间。
宁玉闻言皱起了眉头随后问到:“你可知他不在魔界的这段时间是去了哪里?”
这个他自然也调查清楚了,这一日的时间没有白费,他查人的时候还顺口问清楚了能问到的关于黎渊的所有消息,千吾与宁玉相处的时间不短,能隐隐感觉到宁玉在提黎渊这个名字时举止神态与从前不同。
虽然也不知道他一个凡人到底是怎么认识的黎渊,但他像是认识他的。
千吾如实答道:“人间。”
果然是这个答案。
宁玉闻言眸里的光暗了一暗。
难道那个不愿意在世人面前露面的副盟主真的是他不成?
兜兜转转,花了那么多心思与功夫,竟然把黎渊送到了仙盟那个与他对立的地方。
罢了。
只是个猜测而已。
只要还没确认,他便不愿意相信这个世上真的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宁玉皱着眉头说道:“千吾,还有一件事需要麻烦你。”
千吾这几日正憋的厉害,正想四处走走,这既能出远门又能帮到他的事情他自然不想错过,便直接了当地道:“你说,直说是什么事情就好了。”
“去找一趟君颜,问她要一下鼠疫的解药,半年之前 她虽然决定隐居,但眼下江南这么大的鼠疫,她一个心系天下的医者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宁玉了解他们从前的这个长老,以她的心性,她若在江南附近,也一定也正想办法救人。
“你暂时不必回来,我这边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你跟在君颜身边保护她,她若是还是心有介意,不必强求也不必打扰,暗地里跟着确保她安全便可。”
他知道君颜在哪里,可他们之间毕竟隔着半年之前灭门的仇,人家未必愿意再次见到他们。可鼠疫危险,她毕竟只是个凡人,免得她在江南附近遇上什么危险,还是让千吾跟着他才能放心。
千吾知道他这是决心要插手江南鼠疫的事了。
“好。可是宁玉……”千吾望着他似乎欲言又止:“我走之后,那两日之后仙盟的事该如何是好?你一个人可能……”
你一个人可能应付得来?
他要保护君颜这几日便不能继续跟在宁玉的身边。
宁玉摇了摇头道:“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差池的,你放心去便是。”
他似是下定了决心,绕是千吾也知道他的性情,他决定好的事,哪里容得别人更改,也罢,他相信宁玉,就算有些危险也总能化险为夷。
“是。”
两日后,月听阁仙盟上下从掌门到普通弟子都如临大敌,至于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是何原因,自然要从三日前宁玉给他们寄来得那封书信说起,算一算时间今天就是宁玉说过的要来找他们的日子。
副盟主先前也已经提醒过他们,既然有信,那送信的人必定不会食言。更何况这个送信的人不是别人,是宁玉。
其实仙盟自收到宁玉要三日后来的信, 这几日为了等他今天到来,自然提前做了不少准备,比如这庄园周围已经布了不少机关陷阱,只要外人一靠近便会被为周围的的阵法机关困住动弹不得,还有一些其他乱七八糟的陷阱机关,比如他们眼下所有人都聚集在前殿的院子里,就连庭院里树丛之中的花香也下好了虫蛊。
他们已经事先服用过了虫蛊的解药,但生人靠近的话必然会中蛊。
眼下万事俱备,只等那个人乖乖得送上门来。
可他们所有人站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还是不见有人过来。
一个时辰站在太阳地里的时间可不算短,很快便有人站不住了。
一个人弟子忍不住问出口:
“盟主,这个时辰了那人还没有出现,这宁玉会不会使诈?或者是见我们人多便不敢来了? ”
他连信都敢送过来,怎么会怕他们人多?
果然看见陵意甚是了解他地摇了摇头:“他会过来的,再等一等。”
盟主都陪着他们一起等,他们这些人哪里敢再有半点怨言。
很快日上三竿,炎炎夏日,光是站在这太阳底下 就足以让人口干舌燥,更别说他们还得打起精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要面对可能下一秒就会出现也可能很久之后才会出现的敌人。
人群中开始有人出现摇晃的时候,忽然有人低头对着地上的人影道:“快看,这是——”
他们的影子突然有了变化,仿佛受到了什么力量的驱使一般,渐渐凝结在一起,太阳仍旧照着他们像刚才一样,可他们的身下再没有跟他们与之相符的影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阵法还是什么妖术,但是今天才出现的事情就大约和宁玉有关。
陵意低喝一声:“退后。”
“快点退后!小心你们的脚下!快!”
众人闻言立刻将地上的影子避让开来,哪里还敢踩着这地上会动的诡异黑影。
脚下踩着的东西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影子。
“盟主,这是——”
话音未落说的人便立刻呆住了,见那连成一片的黑影已经完全聚拢在一起,之后又似受什么力量控制一般,密密麻麻地涌起来,那密密麻麻地东西仔细看还有一个个形状,有尖尖的脑袋,一些毛绒绒的身体,似乎还有一根尾巴,他们在一起就像是一地的老鼠,老鼠受了刺激,疯狂地朝着他们扑过来。
有用灵力攻击,却终是徒劳无功,不仅徒劳无功,而且那些老鼠还像受了什么刺激似得更加疯狂。
众人不免立刻惊慌失措。
还是陵意一个人低喝了一声:“别慌。”
好不容易有几个人冷静了下来。
其实原本这院子里是有阵法的,陵意抽出自己身上的配剑立刻用自己身上的灵力操控着配剑,直直落在自己面前的地上,那些朝着他们疯狂扑过来的老鼠撞到了剑就像是撞到了墙一样开始回头走。
可若是不能将这些黑影化成的老鼠困在这里,一旦这些老鼠出去,就又闯了大祸。
好在一团火焰腾空而起,火势越烧越大,火舌很快吞灭了一地黑影,到处都是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火是自然是灵火,是仙盟副盟主放的。
黑影之围解了,如今这个院子都是烧焦的气味,与剩下的那些影子的尸骸。
陵意走过去,对着自家带着半截银白色面具的副盟主道:
“可知道宁玉这用的是什么术法?”
副盟主望着面前的遍地狼藉摇了摇头,灵火也是他方才情急之时想出来的办法,没想到正好起了作用。
“他知道我们可以破这个术法,如此一来用意并不在术法本身。”
陵意不解地问道:“既然不是术法本身,那能是?”
副盟主想了一想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道:“是他想传递的意思,仔细想来方才那些黑影似乎有些像江南的鼠疫。”
他们身后有其他门派的弟子听到江南鼠疫这几个字之后,原本惊魂未定的人似乎也终于能稳下心神来,立刻对着面前的众人说道:“我想起来了,盟主,副盟主,这这样子的确和最近的鼠疫一模一样。”
一旁身后又有其他弟子不解地问道:“那宁玉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江南的鼠疫根本不是天灾,是他搞出来的么?”
陵意望着面前的副盟主道:“不管如何,我们都得去江南看一看,看来这次的鼠疫没有那么简单。”
就算不是因为宁玉,鼠疫的事也刻不容缓,这场鼠疫来的奇怪,根本不像是天灾,他们怎么也得过去看上一看。
副盟主站在原地负手而立沉默不语,自然也认同一旁陵意所说的话。
宁玉让他们去一趟江南,而且直指的是鼠疫的事情,他们自然要去看上一看,看看他为何故弄玄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