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青山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走了出来对林怀瑾行礼,“林大人对我有恩,但我不得不问大人此行为何?”
林怀瑾无视他言语中的试探,直接说道:“我要你控制住边疆的军队。”
边疆驻军现在在将军巫羡白麾下, 他在军营威信极高不亚于黎青山在黎县的名声,一介文官想要从他的手中夺取兵权可不容易,但是最令黎青山在意的就是这件事的性质。
黎青山一口回绝,坚定地说:“边疆乃是要地,没有皇上的谕旨我怎么能调遣得了边疆的军队?
林怀瑾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刚从夏国回来,璟王封地多了一片夏国的土地,只因夏国的皇上觉得那片地方贫瘠多灾不值得自己麻烦,的确那片土地易攻难守多难多灾不值当出兵收回,可那里无数的百姓都四处逃散。”
林怀瑾看着脸色骤变的黎青山,质问道:“倘若有一日攻破了黎县, 你猜当今圣上会怎么做,他会任由铁蹄踏至、烧杀掳掠, 你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黎青山被他的话说得哑口无言,林怀瑾的语言总有感染人心的能力,穿破你的弱点找到你最在乎的事情,让你无法不在乎。
林怀瑾大步走出大厅,回头看了一眼表情苦恼的黎青山说道:“你好好想想吧,如果想通了就让赵成给我送信。”
唐安凝视表情痛苦的黎青山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官,不止我知道整个黎县乃至锦州城都知道,你愿意为每一位百姓赴汤蹈火,但你真的愿意效忠于一位与你理想相悖的君主吗?”
黎青山厅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林怀瑾已经出去将马牵过来了,离开之前拍了拍黎青山的肩膀对着他说道:“照顾好你自己。”
黎青山目送唐安的离开,阻拦道:“我一直很不解,你明明有着光明的前景,你奶妈的儿子为你在朝中保驾护航,你为何要助他成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唐安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也没决定跟随林怀瑾,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她的确有光明的前景,没有任何一个同龄人拥有自己如此顺利的仕途,但是她心中仍有不服,她不明白为何皇上要她家灭亡,她当然也可以忘掉这件事,只是睡不着。
唐安沉默中握紧了拳头,看向黎青山回答道:“我不愿意在黑暗中缝缝补补地苟活。”
黎青山跟到门外凝重道:“我愿意帮你们,但是这不是交易也不代表我认同你们,你们助我升官也好,你们要我握住兵权也好,我只谢谢你们的金玉良言,除此无他。”
林怀瑾上马拉着唐安坐好回头对黎青山说:“这就足够了。”
黎青山看着林怀瑾,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道:“你今天来找我是因为你知道那位大将军当年做过什么,而你今日无疑是在把我推上火坑。”
林怀瑾微微一笑,道:“谁知道呢?”
唐安不知道黎青山和那位大将军的的故事,他看了一眼林怀瑾的表情,对黎青山道:“你放心吧,至少他不会害你。”
黎青山微微吸了一口气不再劝说, 一双漆黑的眼眸凝视着林怀瑾,轻轻地说:“路上小心,青山定不辱使命。”
黎青山点了点头,策马离去。
巫羡白高高在上地坐在堆满兵书的桌子后,他在军营中生活枯燥除了训练新兵就是研究兵法,眉目间逐渐没了意气风发,但那一份高傲依然牢牢地跟着他。
曾军师从外面缓缓走进来,在他耳边说道:“将军,黎大人来了在外面候着呢,您是要先沐浴还是先见见他。”
巫羡白用手中的兵书给曾军师的头上狠狠地来一下,语气沉肃地打断他,道:“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若是想去历练了早点告诉我。”
曾军师止了声音,冷哼一声走出去,对着外面伫立着的黎青山说道:“进去吧,我们将军见你。”
外面候着的黎青山,说道:“多谢曾军师。”
曾军师摇摇头,用手中的羽毛扇戳了戳黎青山的肩膀道:“你呀,应该感谢你长了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不然上次你陷害将军的时候就该被咔嚓了。”曾军师还特意补充了一个生动形象的动作。
黎青山不可置信地说:“陷害,曾军师这又从何说起?”
曾军师咋舌,“不会吧,到现在还装无辜?”
“我实在不知。”
巫羡白听着两人在门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直接一把把黎青山拉了进来,曾军师看着黎青山被巫羡白强硬地拉进去,实在是无言以对,他那一副要生吃了别人的样子怎么会不让人误会呢?
黎青山被拉倒在地,额头磕在冰凉的地面上,巫羡白想要辩解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黎青山自己爬起来拍了拍的灰尘,认真地审视巫羡白问道:“你这样的急性子怎么能带好军队?”
听着黎青山的声音,巫羡白脸上表情没有变化,但却在心中的慢慢升起一种愉悦。
巫羡白木讷地对黎青山说:“阿品红还在吃吗?”
黎青山看着巫羡白低着头,叹了口气说道:“之前是我不对,你能给我详细讲讲我是什么陷害了你吗?”
此时此刻唐安靠着林怀瑾的胸膛感受着他的澎湃的心跳,自己也跟着心跳加速忍不住地小激动,林怀瑾看着扭来扭去的唐安,无奈地说道:“好好坐好,小心掉下去。”
唐安回忆林怀瑾刚刚无所谓的表情,不解地问道:“不会是真的想要黎青山掌握兵权吧?”
林怀瑾微微一怔:“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唐安道,“朝中没有比巫羡白更不怕死的将军,守前线是个苦活,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考验更是心理上的考验,如果巫羡白玩不过黎青山的话,估计也不会安安稳稳地在边军待那么久。”
林怀瑾道:“你错了,巫羡白若是论心机绝对玩不过黎青山,他能在边军待那么久靠的就是一场一场拿命博出来的胜利,打到敌人都怕你打到士兵都敬你,谁想害你也就难了。”
唐安突然顿悟道:“让黎青山去夺他的权实际上是在给他提醒,提防着璟王!”
林怀瑾摇了摇头,“非也,他对璟王恨之入骨连带着对我也厌恶,只是黎青山能入他的发言,此举是让他给黎青山提个醒。”
林怀瑾低头看着唐安道:“这件事说起来道和你还有几分渊源。”
唐安道:“这话又从何说起?”
唐安脑子一痛瞬间回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唐安关于过去的记忆总是这样,只有遇到些特定的时间才能看到。
草长莺飞莺歌燕舞,唐安跟在唐远身后去找巫羡白理论,明明是文官却有一颗当武将的心的唐远撸起袖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冲进了军营,对着巫羡白大声喊道:“明日酒会不来就是不给我面子。”
巫羡白无奈地抱着头说道:“好,知道了。”生怕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头给自己来一下,他也真是怕了这个一向威严的人,当先生当上瘾了,手里天天拿着一把戒尺动不动就打你一下,生理的恐惧让你不敢还手。
唐安站在外面看着巫羡白走进酒会,同来的还有刚刚上任的官员黎青山,唐安作为女子被母亲关在房间里明令禁止参与这项活动,任凭唐远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放出来,奶妈还抽走了唐远的戒尺对着他。
唐安回忆里看着唐远无可奈的走远,回忆的他的背影十分单薄但每一步都走的有力量,她回忆起他带着手撩脚镣从监狱中走出的样子。
半夜众人都已经睡下了,传来了黎青山的一声惨叫,巫羡白捂着肚子的伤口痛苦地躺在地上,黎青山寸丝不挂的拿着刀对着他,嘴角带着闪闪的红色。
唐远敲门黎青山却不肯开求唐大人离开,披着睡衣跟在母亲身后的唐安透过窗户上的洞看到巫羡白拿过黎青山的刀又捅了自己一刀。
唐远捂住唐安的眼睛,严肃地说道:“不准看。”
随后拉着唐安的手离开,随后唐安知道那位大将军做出了一件为所有人不耻的事情,唐远也和他断绝了联系,之后唐安也就不得而知了。
唐安道:“难道那时是璟王想要害巫羡白?”
林怀瑾道:“他想害的是黎青山,巫羡白只是被迫的。”
唐安犹豫着问道:“那给巫羡白下药的是……璟王?”
林怀瑾欲言又止,稍加思索后说道:“幕后黑手是璟王,刽子手是叶佳佳的师哥白琛,巫羡白手里的阿品红就是他给的,这种禁药只要尝了一口就再也离不了了,如果让百姓知道他们的黎大人竟然对阿品红成瘾,那声誉就毁了。”
“巫羡白没有吃阿品红?”
林怀瑾委婉地说:“他吃的是迷惑神志的药,还有壮胆的酒。”
另一边,黎青山无声地摸着手里的一块阿品红,心里蔓延出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他恨错了人那么久,这个人一直默默承担自己的恨意还为自己四处寻来阿品红续命。
寒风卷得门外的旗帜飒飒飞舞,拍打着窗户发出近乎嘶吼的声音,黎青山犹豫着说道:“你……”
巫羡白垂眸把玩着手中折扇不语,躲在偷听了许久的曾军师端着酒笑眯眯的走进来道:“既然是误会解开了就好了啦,来黎大人喝了这杯和好酒。”
巫羡白抬了抬手,曾军师心领神会地退了出去,巫羡白轻咳一声道:“之前是我不对,璟王害我才会连累你。”
黎青山微微一顿靠在他身上,拿过他手里那把折扇,漫不经心的姿态地说:“不,是我害了你,我早该知道璟王有多恨我。”
黎青山用手轻轻抚摸巫羡白的胸膛,嘴角勾起一抹虚弱的笑,问道:“我喜欢我什么,是这副身躯吧,那就赠予你了。”
巫羡白微皱了眉,纹丝不动的坐在原地,黎青山微微倾身凑近他耳畔,温热气息似有若无地随着话音拂过:“这不是交易,是我放弃了我自己,想给他找另一个合适的主人。”
巫羡白一怔,黎青山又偏头看了他一眼,黎青山站起来拍了拍他就离开了。
林怀瑾带着唐安兜兜转转,两人骑着马一路慢行,春天回来冰雪逐渐解冻化作潺潺的流水,干枯的柳树也吐出了新芽,前方冒着袅袅炊烟的村子来来往往的青年都扛着柴火满载而归,不少妻子都在院子外期盼着丈夫安全归来。
唐安虽也没少出远门,却从未来见过如此景致,这小镇的街道人员鱼龙混杂,客栈竟然把住户连人带行李都扔了出来,周边的行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唐安皱眉道:“这地方还真是奇怪,要说民风淳朴也还搭得上边,只是这条街道好像格外的讨厌外来人。”
林怀瑾道:“夏国刚刚输给昭国一块地,那里的居民都逃荒到这里了,两国素来有仇语言又不通,怎么会受到本地人的喜爱呢?”
便随他们往里走,一直来到一间粗竹竿搭起的小面摊前,林怀瑾下马扶着唐安跳下来。
唐安看着面前简易的小摊,桌子破旧斑驳,有的腿都缺了一块摊主用捡来的石头塞住缝隙,满满当当的客人坐满了每一个角落。
唐安惊喜道:“你倒是第一次带我来这种地方吃饭?”
林怀瑾看到一位客户准备起身付钱,立刻拉着唐安坐在了他的位置,小二就是摊主的儿子看样子不过十一二岁,他熟练地边收拾桌子边问道:“然后要来点什么,要不要尝尝我们的招牌阳春面?”
林怀瑾笑着说:“就来两碗,你们的阳春面吧,也尝个鲜。”
小二高兴地喊到:“好嘞,两碗阳春面,保证您鲜的舌头都要掉。”
小儿自夸的话引来了周边阵阵笑声,还有食客附和道:“这话不假。”
唐安看着这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阳春面说:“我已经好久没吃过阳春面了。”
林怀瑾道:“我就猜到你喜欢吃,快点吃吧。”
唐安不相信的笑着看着他:“又在这给我装名侦探呢,我可从来没说过我喜欢吃阳春面,你是怎么发现的?”
林怀瑾看着得意洋洋好像抓到他小尾巴一样的唐安,小声说道:“打个赌吧,赌赢了你就自己走回京城。”
唐安眼睛一瞪:“不行!谁知道你又藏着些什么坏主意呢?”
林怀瑾一耸肩:“那我不说了。”
唐安难以抑制自己的好奇心,无可奈何地说:“打赌,你说吧为什么知道?”
林怀瑾用手抹掉她嘴边的汤汁,说道:“第一个原因,你不是什么娇贵小姐只喜欢吃山珍海味了,嘴里一直吃着山珍海味难免要念一碗家常菜,其次就是——”
林怀瑾故意停顿看着唐安大口吃面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次门派里有人把不吃的阳春面成桶的倒到猪槽里,你心疼的站在那里看了好久,我就猜到喜欢吃阳春面。”
唐安匪夷所思地抬头看着林怀瑾质问道:“你觉得我像猪?”
林怀瑾腹黑地摇头,道:“没那么严重,我觉得你像师傅。”
俩人打闹中,一只海东青站在林怀瑾的肩膀上,林怀瑾把铜钱放在桌子上说:“段潇然已经到了,我们也该加快速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