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天气正好,掌门带着二两黄酒杀到了绝焰峰要和白袍仙人一醉方休,林怀瑾从厨房端来几盘小菜放到两人面前,白袍仙人冲他挥挥手道:“快些走吧,省的一会打起来再牵连你们。”
掌门咋舌,不悦地说:“谁说我是来打你的,我知道你那天是来给我解围的。”
白袍仙人看着惆怅的掌门沉默不语。
掌门一边给自己的酒杯斟酒一边无奈地说:“我算过了,那女子和无恙没有缘分,不必强求,至于保护什么的,后山多的是空地,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乐意带走就藏在身边长大,不乐意带走,我就再收个徒弟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林怀瑾一把拉起蹲在门外唐安,敲了敲她的小脑瓜,说:“别随便乱听,掌门生起气来也是很可怕的。”
唐安状若无事地伸了个懒腰,小声在他耳边问道:“如果何无恙和何星楚的婚约取消了,我们应该怎么光明正大的去和府一探究竟?”
林怀瑾好像没听到一样不回应她,拉着她疾步向前,唐安非常听话地就跟着进去了,连头也没带回的。
绝焰峰后山有一处偏僻的竹屋,整个房子的构造全都是用竹子搭建的,平日疏于打理导致门外遍地荒草,今日远远看起来却显得有些郁郁葱葱,格外的生机盎然。
林怀瑾拉着唐安坐在竹屋门外的台阶上,“掌门和师父听力绝佳,你刚刚在门外说的他听得一清二楚。”
唐安讪讪地问道:“那我之前在背后偷偷说师父的坏话,师父也都听到了?”
林怀瑾点头,“十有八九他都知道,你可以结合一下,你说完不久遇到的倒霉事,估计其中少不了他的暗箱操作。”
唐安用手指卷林怀瑾的发尾,叹气道:“如果他们俩退婚的话,我们就不能借着这个理由进入何府,何老爷走之前仅仅留下一把匕首就闹出这么大的风波,还不知道里边藏着什么样的机关,但不管怎么说,我们不应该以牺牲何师兄的幸福为代价,来助我们完成目的。”
林怀瑾从唐安的蹂躏中夺回自己的头发,“那接下来只有试一试不稳妥的方法了,不过这个何星楚身上的疑点实在是不少,她染上烟浮绝对不是最近才有的事,也许……”
话语骤停,唐安和林怀瑾双目对视,两人在对方的眸子里看到自己,果然他们想的一模一样,也许那位典国少年的死没那么简单。
叶佳佳为了得到第一手的大瓜,当天晚上在容光峰煮火锅,果不其然唐安不请自来还拖家带口地带着林怀瑾。
叶佳佳注意把各种食材下入锅中,抱起毛茸茸手感良好的雪飞,激动地看着唐安,期待这一个大八卦。
四人对视对视,非常沉默。
叶佳佳说:“怎么了?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唐安用筷子在碗里搅来搅去,“这应该怎么说呢?感觉我已经看清楚了,又感觉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未知的前方,好像一片迷雾。”
叶佳佳不解道:“你怎么突然这么文艺?说的都是什么云里雾里的?我怎么都听不懂?”
唐安道:“黎县的事情你也七七八八地全知道,当初黎县贩卖烟浮的走私犯残忍地杀了不少人,而我在黎县也遭到了刺杀,很巧的是那位何小姐的情郎就死在总是犯的手下,而刺杀我的人,留下的匕首也来自己何府。”
叶佳佳瞪大眼睛,“不对,很不对!”
唐安问道:“哪里不对?”
叶佳佳深吸一口气道:“统统都不对,如果你爱一个男的爱的情愿为他怀一个孩子,那他死了之后,你会这么干脆利落的想要嫁给另一个人吗?如果说是为了孩子,那就对不上何小姐的性格。”
唐安恍然大悟地说道:“她对外喜欢以楚楚可怜的面貌示人,但是她从来都没有把这件事拿出来向我们这些知根知底的人示弱,也许是她觉得我们不可信,也许是她害怕暴露些什么!”
林怀瑾拍了拍唐安的肩膀说道:“思绪先暂停一下,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虽然对判断一个人有帮助,但是不能作为最终定论,每个人和每个人的性格不同,你不能把自己的标准强加在别人身上,你愿意对陌生人敞开心扉,或许她对亲近的人都做不到。”
唐安忽然明白了,但摸不准这件事究竟该怎么办,“何无恙怎么办?”
林怀瑾淡淡地说:“交给常森沉吧,他可不是吃亏的人。”
深夜中掌门趴在桌子上呜呜咽咽地哭的像个不经世事的孩子,拽着白袍仙人的袖子破口大骂,问他为什么作为师哥当初不想当掌门,害得自己放弃了云游四方的理想,只能呆在孤鹤派,一点点锻炼自己的心计,熟练那些勾心斗角,掌握那些玩弄人心的伎俩。
白袍仙人哈哈大笑摆摆手,反问他:“当年不是你非要证明你比我强,要当上这个掌门吗?你这个人就是要强爱,把所有的责任都担在自己身上,你比我可当这个掌门当的出色多了。”
掌门红着眼抬头看着这个曾经明眸皓齿的师哥,如今他的发尾也已经开始花白,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一点没有往日的风光,时光是公平的,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敌人和朋友无一例外都变得苍老。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无数话语堵在你的喉咙,但你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半生的经历交织掺杂在心中,不论是曾经做过后悔的选、还是对于胜利的欣喜,突然都觉得不是那么重要了,他告诉每一个徒弟世间大道,却只想让他们知道避开那些艰难坎坷,并不希望有一人经历。
唐安手里提着半只烧鸡笑盈盈的推开房门,刚想大喊向师父邀功,看到两个人喝得酩酊大醉,用蹑手蹑脚地退出去把房门关上。
唐安把手指抵在嘴边,对着林怀瑾说:“师父和掌门到现在都还没有聊完呢,两人趴在桌子上说着梦话,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呢。”
林怀瑾拉着唐安柔软的手,“大概是人生不允许后悔,但他后悔了。”
唐安叹气,“后悔了能怎么办呢?”
林怀瑾捏了捏她的小声,沉着声音说:“后悔了就只能咬紧牙关一步一个血脚印的走到结束,所以人生做选择的时候应该选择让自己开心的事,这样不得不走完全程的时候,内心还带着当初的雀跃。”
唐安望向天上的银河,内心带着无名的感慨:无论是谁护着你把你护得多好,你总要吃苦头,这是谁都逃不掉的,因为人生错误的选择往往是意想不到的,谁知道你当初甘之若饴的美梦成真之后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美?
“人生不会总有最佳答案,常常开心就最好了。”
月光下唐安坐在自己院子中的那棵苍天大树上,林怀瑾饮尽杯中酒,转头看着眼睛亮亮的唐安,眼帘微垂有些困倦,但依然遮挡不住那一双好看的眸子。
他忽然忍不住脱口道:“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们所有亲近的人都与我为敌,你会不会站在我这边?”
唐安忽然说:“也许会,也许不会。”
林怀瑾低头浅笑,“嗯,那样最好”
唐安察觉到他这句话的不对劲,又说:“我不希望你有事情瞒着我,你是不是受到了什么误解?”
林怀瑾摇头,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岔开话题:“听说后山这个季节有一大片会发光的蝴蝶,倩影美极了,要不要去看看?”
唐安刚伸出手又反悔的收的回来,对着一脸诧异的林怀瑾说:“我走了一天了,现在累了,不如你背我去!”
林怀瑾笑着蹲下身来道:“来吧。”
林怀瑾就趴在他背上,林怀瑾托着她站起来:“最近是不是背着我吃什么好吃的,怎么体重长的这么快,有些沉了。”
唐安抱着他的脖子威胁道:“本姑娘明明身轻如燕好不好?”
林怀瑾故作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对,师傅的衣服还是白的呢,干净如新!”
唐安捏着他的耳朵:“我不要以为我没有听出你的弦外之音,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给我好好的说。”
“唐姑娘身轻如燕,是我力气太小了,还没抱两下就嫌姑娘太胖了。”
后山的小山坡上果不其然,有一大片翅膀会发光的蝴蝶萦绕在花树上,好像是这棵花树夜晚绽开了更为耀眼夺目的紫花。
刚刚虽然气氛恢复正常了,两人有话要说,所以一直慢慢地徒步走着,唐安主动拉着林怀瑾的手问道:“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听如果,我就当是你提前留给我的伏笔,有一天这件事真发生在我的面前,我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你,但是我的家人也同样的重要。”
蝴蝶落在林怀瑾的鼻尖上照亮了他饱含深情的眼神,唐安凝视他好像深不见底的潭水一样的双眸,那里边还存在着许多她读不清楚的情愫,唐安知道林怀瑾这个人心机手段样样上乘,但是从慷慨的把一颗真心双手呈给他之后,唐安就再也没有想着要要回来,因为已经要不回来了了。
她曾经因为叶佳佳的话对林怀瑾产生过很多疑虑,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么纯粹的一个人,明明应该诡计多端机关算尽的一个人在她面前却毫无保留。
她不敢想象她们分开之后自己会怎么样,感受过这样毫无保留的爱意,再遇到合适的人就觉得对方的爱差点意思。
林怀瑾笑着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温柔地说:“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结局,跟着我这样的乱臣贼子就算赢了也落不下什么好名声,不如跟着你的家人,他们总会把你照顾好的,我放心。”
唐安突然觉得鼻尖一酸,泪水夺眶而出,“你就这么大方?”
林怀瑾满眼心疼,把她揽入怀中,把自己的头埋在她的颈间呼吸属于她的味道,“这么久了,你难道不了解我吗?我这个人最小气,恨不得把自己所拥有的都捏在手里,我怎么会舍得把你交给别人?”
唐安双手揪紧他的衣服,语气委屈地说:“那你为什么可以轻易的把我交给我的家人,而不是选择让我跟在你的身边,一步步证实我是否是对的?”
林怀瑾抱紧她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你永远都是对的,即使放弃我自己的生命我也不会做出背叛你的事情。”
唐安心中猛的一悸,这种好像要抓不住的感觉又出现在她的心中,她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一个正在流动的沙漏,她生怕有一天这个梦会做完,她会从这个世界抽离,她抱紧林怀瑾说:“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你一个英雄也并不是只有你可以担当大任,我也可以,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出现,我愿意去找到真相,让你和我的家人化干戈为玉帛。”
林怀瑾将她脸上的泪水抹去,捧着她的脸极尽温柔地说:“你是我的英雄。”
唐安对着他摇摇头,把头埋到他胸口,闷着声音说:“我不是你的英雄,我是你的救赎。”
林怀瑾下巴贴着蹭了蹭她的鼻尖,哑声道:“你相信我,我会尽全力阻止那一天的到来,这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唐安认真地看着眼前梦寐以求的人,想要把它的每个细节都牢记在心底,害怕这是海市蜃楼她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个动作会打破这个世界让一切都化为灰烬。
山坡上撒着明月的清辉,不计其数的蝴蝶翅膀染上了淡淡的光晕,它们好像是这个世界的使者,安慰着唐安的心灵。
林怀瑾坚定的拉起唐安的手,“还记得自己的话吗?”
唐安带着笑意点头。
人生不会总有最佳答案,常常开心就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