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社区小诊所里人流萧瑟,偶尔有几个熟客开完药,又匆匆的离开。
也附近的老人长期在诊所挂吊瓶。
这不,正在挂吊瓶的老太太吓了一跳,她正打针着呢。
门口进来了三个学生仔,跟她大孙子一般大,个个还穿着十三中校服。但脸上都鼻青脸肿,其中一个还背着另一个。
这,这是打残了吗?
不提老太太担惊受怕,老中医也不住的扫视这三个少年。
除去鬼哭狼嚎,鼻涕糊了满脸来接骨的,旁边眉清目秀的还好,就是嘴角破了点皮。
那个又矮又胖的就惨多了,衬衫裤子上好多脚印子,不知道混战中挨了谁一记黑拳,半边眼眶还黑乌乌。
但小孩也是心大,压根没把这当回事,坐那掏出PSP,没过一会儿游戏背景音就传出来。
“啊度根(はどうけん)波动拳!”
“疼!!!”陈恩一手抓着椅子扶手,一手抓着沈城衣角,满头虚汗的看着老大夫来回摸骨。
“嚎忧根(しょうりゅうけん)升龙拳!”
“伤筋动骨一百天,肯定疼,走你。”“咔嚓”一声, 诊所的老大夫给他把腿上的骨头正好。
“啊!!!!”
陈恩几乎是把指甲抠进了沈城肉里。
沈城眉头紧皱的看着陈恩。
反手握住他的手,后来干脆十指握住,手心汗津津,也分不清是两人谁出的汗。
小胖听到这杀猪般地嚎叫,手一抖,PSP掉在了地上。
‘咵擦’屏碎了,里面传出来一个铿锵的女高音
“GAME OVER!”
“疼就对了,年级轻轻,你们学什么不好,学人打架。” 正完骨,老大夫给他麻利的包扎了下。“好了,回家休养吧。”
“这就完了?”陈恩疼的趴在桌子上,气若游丝地哼唧。
“完了啊,你这就没伤到骨头,所以才疼。真要伤筋动骨,你这会儿就没知觉了。”老大夫擦了擦手上的药酒道,“给你拿两瓶药酒,回家自己按摩去。”
“要不然……再去拍个片子。”沈城围观了全程,眉头就没放下来过。
“拍什么拍,这就没什么问题。”大夫没好气的斜瞟了沈城一眼,“老气横秋的,你就算去大医院检查,也是这个结果。”
到最后,他们也没再去大医院。
主要是陈恩感觉这老中医一按,确实也没那么疼了,再加上他自己以前在体校里磕碰的经验,这也确实不算什么大伤,年轻人恢复力强,休息个几天就没事了。
三人从诊所出来,天色渐暗。
傍晚的凉风里,路灯盏盏亮起,像是指引回家路上的繁星点点。
该是吃饭的点了,到处都飘着饭香味。初秋的天气小凉风飕飕的往 脖子里钻,。
陈恩打了个寒颤,看着两人说
“现在去哪儿啊?这样回家也有点太狼狈了。”
陈恩平常有点头疼脑热,他外婆都担心不行。就这模样直接回家,他没进医院,估计老人家先得躺进医院里。
“你们要没地去,就去我家呗。”
郑伟拍拍胸脯,自告奋勇地站在两人面前。
“你家?”
陈恩略有怀疑。
小胖理所当然地对两人道,
“今天你们也是为了帮我,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陈恩起初还不太理解小胖哪来的自信。
直到三人站在小胖家的别墅门口,仰头看了看这一溜的联排别墅和气派花园。
陈恩才不得不叹一句,那几个抢郑伟的混混,哥几个可真有眼光!
“这是你家?”他咽了咽口水。
“对啊,进来吧。”
保姆给开了门,小胖带着他俩往进走。
“难不成小胖是什么首富的儿子?”陈恩碰了下沈城的胳膊。
“没看出来。”沈城皱着眉头,“下来。”
“啊,哦。”
陈恩这才发现沈城背了他一路,他还在人家背上呢。陈恩下来,保姆阿姨递给他一个拄着的登山杖。
“谢谢。”
保姆阿姨笑了笑,但什么也没说。
从进门到现在,她明明看见三人这副打架后的鬼样子,却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跟个机器人一样。
陈恩瞅着空荡荡的大房子和不管事的阿姨,他戳了戳小胖,
“你爸妈呢?”
郑伟自己倒是不在意的模样,随手把书包一撂。
“嗨,电视剧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为了挣钱,父母整天做生意,忙的都不回家,我就是那个被放在家里的小孩。大侠你和学霸别客气,就当自己家随便住。”
陈恩听完这话,略有些感慨。
这也难怪郑伟能给自己找个漫画屋做秘密基地,要是他家里这么冷冰冰的没人气,他也不回来啊。
想到这里,陈恩才想到还没跟外婆说一声他今天不回家的事。
“哦,对了,郑伟,你家里电话能用不?借我打个电话回家说一声。”
“就在客厅,你随便用。”
陈恩听到之后,拿客厅的座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他在电话里说,自己今天和同学一起学习,太晚了就住在同学家里面。
外婆也没问什么,叮嘱让他在同学家里,要客气些,早点睡之类的话,就把电话挂了。
陈恩打完之后,顺手把电话递给沈城,却见沈城没有接过去。
“你不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不用。”沈城摇摇头,“这几天我家里没有人。”
陈恩愣住,沈城的家里什么情况,这他好像是第一次听他提起。
没人?
他一个人住吗?他不是跟父母一起的吗?
但沈城没有多说,陈恩也不好再问。
晚上的时候,三个人吃过保姆做的饭,聚在一起写作业。
二楼的客房带了个小客厅,头顶的大灯明晃晃的照下,三个少年就趴在桌子上。
陈恩下午精力和体力都消耗太大,写着写着眼皮直往下跑。
他脑子里跟有只兔子乱蹦一样,什么都想不出来。连带着眼前的作业本,他看着都迷迷糊糊的,一个个字都跟长了腿一样,在眼前旋转跳舞飞来飞去。
实在不行了,陈恩打了个哈欠,把笔放下。
他侧过头,看着身旁的沈城认真看书。
而郑伟在桌子那一头,抄沈城作业抄的飞起,陈恩郁闷的把头搁在桌子上,从低望高望向眼前人平静的侧脸
“为什么他能抄,我不能抄?”
沈城挑着眉,把目光从书上移开,转向他没什么感情地道,
“哦,人家也没有说要考附中。”
这一句话,把陈恩所有的话有都咽了回去。
果然,自己要学的习,哭着都要学完。
“我去洗把脸。”
他搓了搓脸,撑起身子一瘸一拐的走到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把脸,无意间碰到脸上的伤口疼的一咧嘴。
刚洗完,他脸上都是水,眯着眼睛想在架子上摸毛巾,手刚伸过去就碰到一个微凉的手。
他指尖微微缩了下接过毛巾,说来奇怪,沈城的体温似乎比常人要低些,几次接触都不觉得温暖。
陈恩用毛巾擦掉迷蒙的水珠,脸上还没擦干净,半抬起脸。
门口已经人去楼空,如果不是那一瞬间的接触,就跟没有来过一样。
毛巾被他抓在手心里揉搓,柔软又舒服。
写完作业,几人的精神头也算是彻底耗尽了。
郑伟爬回房间睡觉,沈城和陈恩被安排在二楼的客房里。
墙上的表指向十一点。
梦乡也悄然来临,夏末的昆虫叫声在窗外进行最后的演奏。
房间里,明亮的灯光打在米色的墙壁上,窗帘被夜风微微吹动。
若有似无的对话声,也随着风声飘出了窗户,只不过这对话听起来……
“轻,轻点。”
“这里?”
“疼……疼。”
“还疼?”
“嗯,你太用力了!”
陈恩倒吸口凉气,脸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他和沈城盘腿面对面坐着,伸着脖子,让沈城用碘酒清理脸上的伤口。
棉签从脸上滑到圆口的T恤领子里,青色的动脉在脖子那跳动,映着少年常年锻炼蜜色的皮肤。
“轻,轻点,你看着干瘦,手劲怎么这么大。”
陈恩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忍着痛耷眼偷瞧着他。
但涂药的人似乎没听到他的喊声,面色冷静。任由他在那边哭天喊地,这边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好容易结束,陈恩立马抢过棉签。
“来,让你也感受下。”
陈恩勾起嘴角,邪魅一笑。
沈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侧过脸,露出伤口。
陈恩凑近,真到陈恩上手的时候,他又不敢下重手了,手底下的皮肤滑滑的,皮肤下是棱角分明的骨骼,温度又穿回皮肤表层。
他用棉签触碰到伤口的时候,沈城的睫毛轻轻颤抖,手上的力道也不由的轻了起来。
“没事。”反而是沈城开口,陈恩一愣。
“你不疼吗?”
“疼多了,也就感受不到疼了。”
沈城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就因为平淡所以才让人不容忽视。
陈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末世里沈城受伤时的表情。
那时候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他心里揪了下,怎么可能不疼呢?
叹了口气,陈恩嘴也不贫了,专心给沈城清理起来,生怕手底下没轻重再弄疼他。
两个人呼吸隔得很近,呼吸的气流像一把小刷子在两人之间轻轻地流动。
房间的温度有些上升,再靠近一些的时候,陈恩甚至能看见他眼底漫开的灯光,碎落在深处,跟黑夜里的星星一样。
两人都呼吸一滞,沈城突然错过头,打断他的动作道
“可以了。”
一瞬间,所有的浮光掠影,摇摇曳曳都成了泡沫。
“哦,哦,那关灯,睡觉。”
说不清为什么,陈恩急忙的扔掉手中的东西,僵硬无措地平直躺倒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住。
感受到外面的灯被摁掉,然后那边床软了下,有人带着冷风进到了被子里,黑暗中的触感似乎特别明显。
他能感觉到另一个人的温度,也能听到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陈恩望着天花板,黑夜里人的思绪总是发散的,容易想到近期印象最深的事。
至于对陈恩最近印象深刻的事,无非是有关噩梦世界的事。
“沈城,那时候你把我推出去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隔了老半天,沈城才回答
“没怎么想。”
陈恩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沈城第二句话。
他不由地回想到那次沈城没出席的同学聚会,他和沈城原本应该是两条平行线的。
但是现在竟然有了交集。
噩梦世界里两人初见的时候,似乎也是在黑暗中,但那时候又怎么会想到,两个人有一天会变成为睡一张床的朋友呢?
想着想着,陈恩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他被闹钟叫起来的时候,睡醒惺忪,被窝里冒着热气,让人不舍得出去。
突然他感觉手底下的触感不太对,睁开眼一看,正对的是沈城的颈窝。
这姿势舒服倒是挺舒服,就是感觉怪怪的,两人也离得太近了些。
沈城也醒了,眼神从混沌变得清明起来,一只手搭在额头,陈恩急急忙忙地支起身子说
“我什么都没干啊?!”
说完又觉得不对啊,都是男生。
怎么只有沈城吃亏啊,又恶声恶气凑近他道。
“昨晚上睡觉前明明一人一边的,说,你是不是半夜觊觎我的美色,偷偷靠近我的?”
沈城推开他,翻身下床。
但那最后的眼神似乎鄙夷地在说,你好像脑子不太好。
陈恩突然感觉到一阵清晨膀胱的呼唤,也正想下床。
但坐到床边,刚挨到地面,他脚下一软,丧气地坐在原地。
沈城注意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
“怎么了?”
“腿疼,有点动不了。”
陈恩说得有点可怜巴巴。
他垂着头,刚睡了一晚上的脚,没活动开,一使劲就疼。
沈城看了眼他,干脆走了过来。
半蹲在床前,撩开他的裤脚向上摸。
陈恩把脚缩了下,一阵红晕泛上脸庞。
沈城皱着眉头疑惑看他,陈恩急忙拉住他满脸通红道,
“不是,兄弟,等会儿再检查,我尿急,想上厕所,”
卫生间里,清晨阳透过一扎宽的窗户洒在瓷砖上。
沈城从背后扶着他,这个姿势也许是有点羞耻,陈恩不太好意思的遛鸟道,
“你别看,太大了,怕你受不了。”
沈城:“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