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倾抱琴起身,清隽的面容下一袭白衣出尘,宛如天人之姿,飘然间经过雎珥,雎珥只觉得鼻尖似有若无一点竹清香拂过,九倾便出了念起的屋子。
“念公子,我把香替你点上?”
“你有何事?”白念起美目闭着,羽睫轻颤,只一颗唇下痣随着他的唇瓣而动着,如墨的长发倾泻在榻上,雎珥瞥了眼那飞天花屏,一时间却觉得这是真真的人比画美了。
“你怎知道我有事?我无事啊……”
“若是无事,你放下香便会走了,怎会特意问我要不要点香?”
果然是被看透了,雎珥摸了摸后脑勺,颊旁一片霞色,既然他明着问了她也就不客气了。
“念公子,白日里这事,你可关心?”
“不关我事,为何要关心?”白念起反问,无关痛痒的语气冷漠异常,仿若世间万物皆入不了他的心一般。
雎珥顿时被挫败了,踟蹰了半晌也没接话,“其实也没什么,如果念公子正忙,雎珥就不打扰了。”
“你说。”白念起却是起了身子,慵懒靠在榻上,狭长的美目里尚有困倦之意。
“你不是不关心么?”雎珥反问,却遭他一记斜眼,她立马坐下身,将今晚之事如实相告。
“反正,此事应当与邱夫人脱不了干系,念公子,我与席乐打算用计让邱夫人招供,你肯帮忙吗?”
“你倒是与席乐熟。”
“尚未很熟。”雎珥不解其意,一板一眼地答,倒是叫念起失了笑。
他便打开天窗说明话,直截问道,“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你能帮我绑了知府让他去趟员外府吗?”
“不能。”白念起决绝地果断。
“为何?”
“朝廷官员,我可惹不起……”
“我们老板是镇长,看在老板还有你是头牌的份上,知府不会计较的!”
“哦?”白念起低吟,眉宇轻轻一蹙,“你另寻他人吧。”
“不帮就不帮,原也没指望你!”雎珥一改殷勤面色,霎时便冷着脸面色不快起来,“既然如此,我不便叨扰了,告辞!”
“倒是有骨气!”白念起眸光流转,唇畔起了绵绵笑意自言自语道。不过雎珥没过一眨眼的功夫便去而复返,忍红了张俊俏小脸,冲他伸手。
“白日里我的帕子呢?你还没还给我呢……”
“什么帕子?”
“你别装傻,就是那块我用来蒙你脸上的,绣着夕颜花的。”
“哦……是这个?”白念起这才抬了胳膊,取出那叠的仔细的帕子来,雎珥伸手便要取,白念起却抓着那帕子往后抬高了手。
“你还我,白念起,既然你如此薄情寡义,连那点小忙都不帮,那我雎珥也不认你这个朋友了。”
“有求于我便唤我念公子,我不帮你,就直呼我姓名,是吗?”白念起反问,风轻云淡两句便把雎珥问得面红耳赤。
“我说不过你,还我帕子。”君子动手不动口,雎珥捋了袖子便去抢,白念起此时玩心大发,有意戏弄,偏是不将帕子轻易还于她,于是雎珥便上了腿,一气儿跨坐在了白念起腰间而不自知。
直到白念起掩唇浑身僵硬地咳了一声,雎珥才自觉不妥,赶紧从白念起身上下来,一站五米远,羞恼中掺杂着怒气,“你快点把帕子还我,我不与你闹了!”
“你羞什么?”白念起嘴上半点不饶人,绵绵笑意在眸间扩散着,“被你压在身下的是我,该羞的人也是我才是!”
“你……你说谁羞了?”她雎珥会羞么?会对着一个男倌害臊么?笑话!
雎珥摸了摸脸颊,颊畔果真火烧似得烫,也不知自己是怎回事,真被美色所惑了不成,一与这白念起待在一处,就浑身不对劲,该不是被这厮下了蛊吧?
“罢了,还你。”眼看着雎珥濒临暴走,白念起也不忍再戏耍她,将帕子拿了回来,正要还出去,却见那锦绣帕子只剩了一半,冒着股呛人的烟味。
原是白念起方才伸着手不慎够着了烛台,燃了帕子而不自知。
“我的帕子,白念起,这是我第一次自己绣的帕子,你竟将它给烧了,你……赔我!”
“你前头不是说是你捡的么?这……如何赔?”
“算了,哼!”饶是雎珥自己也想不出个赔的法子,只当自己倒了大霉,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怒气冲冲地便出了白念起的屋子。
“雎珥……”他念公子素来只知如何戏弄别人,却不知若将人惹急了该如何,原是不打紧的事,她气了便气了,他这会儿却莫名无措,捧着半截帕子端视了良久。
帕子虽不完整了,可这夕颜花绣样却完好,只是绣它之人空有玲珑心,却无灵巧手,绣的七歪八扭的。
“呵,又不是什么稀罕宝贝?”白念起指腹摩挲着夕颜花绣样,脑中忽现白日里雎珥踮着脚为自己蒙面的光景,一时失神,待回过神来面色却顷刻间一变,慌将那灼手的帕子丢弃在了一边。
……
雎珥怀“恨”在心,一早唯独没去收白念起屋里的衣裳,等到满院子公子姑娘的衣裳皆晾起,叶无心也就起身了,半刻不容雎珥耳根子消停。
“雎珥,你怎回事?为何念公子房里的衣裳不去收?”
“念公子他有侍从,本就不归我管,原来也本就不是我去收的。”
“那侍从不是回家了么?你怠慢谁不好,竟还敢怠慢念公子!”
“念公子念公子,竟知道念公子。”雎珥嘴里嘟囔,待忙完了手里的活才转身,叶无心迎面便扔了一堆红色衣物过来罩在她头上,不容置喙地命令,“洗了!”
“洗了?我才不洗呢!”雎珥眼看着叶无心人进了大堂,将那薄薄两件长衫揉作一团,发了狠地想,“我才不洗,我烧了它!”
要不怎说背后勿动歪念头呢,雎珥这才兀自念了两句,只觉得头顶一道寒光凌驾,她转身抬眼,果见那白念起一身轻薄中衣外披一素色长衫站在窗口向她看来。
雎珥便不敢生了苛待那两件衣衫的心思,憋屈地将衣衫置于空盆中,拿到井边浣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