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一向各家自扫门前雪,两耳不闻窗外事么?今天,为何来了?”
“你觉得呢?”白念起反问。
“我怎知道?”雎珥心头一跳,白念起此人不说话则已,他若反问最为致命,那弦乐似的嗓音总有意无意引得人多想。
“帮我摘了面罩!”
“你若摘了,这昏官醒了怎么办?”
“你已经被他看到了,我是不是被他看到又有什么分别呢?”
“说的也是。”雎珥咬着下唇,抬手去解白念起的面纱,那面罩下的天颜恍然暴露,雎珥忍不住又要在心底喟叹几声,只听得自己的心跳声越过了车马碾过石子的声响,在胸膛间击鼓。
“你……这下可以说了吧!”雎珥移开眼。
“昨天将你的帕子烧了实为对不住,这便赔罪来了。”白念起说着从身侧取了块帕子递到雎珥面前,上头夕颜花依旧,只是缝缝补补不怎美观而已。
雎珥迟疑着接过,不知怎的,心爱之物失而复得心里反而失落落的,“竟是这样么?其实我本没有真的生气,你大可不必。”
白念起却道:“跟个女子似的发嗔,还说未曾生气?”
一听白念起说自己像个女子,雎珥立马警醒,那些扭捏情态当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不是重要之物么?你可不许说我像个女人啊,哪有我这般帅气的女子,你说是吧?”
“是……”白念起瞥了她一眼,岂敢说不是。
……
员外府灯火通天不灭,即使在白日里也要点几根白烛,这会儿入了夜,自灵堂到员外夫人屋一路烛火通明,几乎是十步一张符咒。此时,偏一股邪风将这满院的烛火吹了灭。
“这好端端的怎么起风了?小青,去看看。”
“欸!”唤作小青的丫鬟忙不迭地出了屋子,见满院漆黑,连连招呼其他下人,“快,快把院里的烛火都点上,动作快着些!”
“是!”下人们手忙脚乱,然顾得上那头却顾不上这头,一道黑影蓦然间从门前闪过,屋内的烛火随之熄灭,风起帘卷,总少不得叫人起了鸡皮疙瘩。
“小青,小青……”邱氏惶恐不安,婢女小青也只得撇下外头的事进去将主子搀扶着。
“主子莫怕,奴婢这就去点烛火。”
“慢着,你刚可看见什么东西过去么?”
“没有啊,主子,就是起了风而已。”
“这样么?”邱氏心中生疑,手指不安生地拨弄着腕上的佛珠,心绪这才平复了一些,一张青紫的大脸背着月光贴在窗纸上。
“啊!”邱氏惊呼,与此同时也掐痛了小青的臂弯,引得小青看去。
“老爷!”小青瞪圆了眸子,邱氏却是先一步屈膝跪下,颜色尽失。
“老爷,这一切不能怪我,都是刘四海的错,您要索命也别找我呀!”
小青一丝理智尚存:“夫人,您在说什么?这世上岂有鬼神呐,您这……你是何方妖孽,装鬼弄神的!”
那门口的“邱员外”却是未曾应答,动也不动,通身的紫光瘆人至极。
邱夫人拉了小青一通跪下,斥责道,“莫胡说!”
与此同时,雎珥连同白念起早已藏匿在某处看着这场好戏,白念起押着知府,雎珥则是一桶凉水直截倾倒在昏迷的知府头上,连同白念起也湿了半边身子。
“对不起念起公子……”雎珥嘴上道歉,心底却不忍暗自发笑。
“咳咳咳!谁?”知府惊醒,未喊出一声就被白念起捂住了嘴巴。
“安静。”
“唔唔唔唔。”知府憋得脸涨红,指着白念起挣扎着要说话。
雎珥抬手便捏住了他的鼻子警告,“莫出声,让你看出好戏,看完随你处置!”
知府终于不作了声,只瞪大了双瞳凝视着雎珥,脸色愈渐铁青。
“松手,这样他会闷死的。”白念起出言提醒。
“哦哦”雎珥这才意识过来,忙撤了手。
那头的戏恰逢高潮,窗前久站着的“邱员外”忽然便开了口,“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为何要害我?”
“我没有啊,老爷,害你的是周四海,他谋财害命,老爷您死的实属冤枉哪!”
“你敢不敢发誓,若是你所言有假,哪只手害的我,哪只手便腐烂断裂!”
“我……”邱夫人下意识便往左手看去,名唤小青的婢女立即按住了她的左手,抬手立誓,“老爷,奴婢替夫人明誓可以吗?奴婢伺候夫人多年,奴婢明誓就是夫人明誓。”
“你算什么东西?”话毕,小青的肩部便被什么击中,喉间发不出半点声音。
“你作伪证,冤枉周四海,让我死不瞑目,从此我便夺了你的声音让你再不能胡乱言语。”
邱氏见此更为惊惧,从小青手下抽了手便立誓,“老爷,老爷您放过我吧,我会为您办最好的棺材,风风光光送您下葬,照顾你三个儿子的,我起誓,害死您的绝对不是我们主仆……啊!”
邱夫人话没说完,一道利器割破左手臂弯,低头看去已是满手的血迹。
“胡言乱语,看来是得让你尝断手之苦了。”
“救命救命,老爷,我好歹也是您多年枕边人,您死了也不肯放过我么?”主仆二人,一个哀嚎,一个干着急却发不出声。
“那你为何要害我?”
“因为我……我……”邱氏转着眼珠子思忖,暗想鬼神面前招供反正也无人听去,只要衙门面前届时拒不认账就行,于是任凭小青阻拦,也咬着牙说道,“因为妾身不过是老爷续弦,老爷名下财产将来都会分给三个少爷,到我这已然所剩无几,试问老爷,我每日伺候您,料理府中上下,却什么也得不到,这样公平吗?”
“就为了这个,你便闷死我?”
“那日,你恰巧喝醉了酒……意识不清……”
“好啊,你总算招了。”“邱员外”诡异一笑,抬手将人皮面具撕开,填充在身上的负重之物也纷纷落下,大迈步伐入了屋子。
“你?你是什么人?”
席乐屈身蹲下:“你昨天见的知府大人,是我,今天你家老爷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