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哭,我且帮你问问。”席乐难得耐心,到底是拿条件做了交换的,得尽心着些,他步上台阶,长衫却拖得他险些绊倒,无奈之下,他挥手便将下摆撕去,这才阔步上了台阶,随手抓了个衙役问。
“听说,午时有人来此认尸,这尸体是谁的,可清楚了?”
“于府的少爷。”
“这于府那么多,哪知道他家少爷是哪个?”席乐继而问。
那衙役便不耐烦了,将他往外撵去,“你是外地来的吧,桃花镇哪有那么多于府,统共就于飞于大少一个。”
他话音颇大,不必席乐转达,就已被妧棠听了去,妧棠更是伤心的难以自持,泪水汩汩淌下颊。
难道她年方十六,就得当寡妇了么?
“你别哭啊,妧棠姑娘,你且节哀。”席乐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只能硬着头皮胡乱劝一通。
妧棠吸着鼻子抽泣,“公子,你解了我的穴吧,我想去趟于府,送送他,好歹,我也是他的妻子。”
“也好,兴许你还能继承他府上的基业。”席乐随口说道,待妧棠瞥了他一眼,他才晓得自己方才那话不中听,摸了摸后颈过去替她解了穴道。
妧棠却是杵在了原地不动,分辩着方向,往东也不是,往西也不是,踌躇半天,才问道,“公子,这于府……在哪啊?”
“你是于府的少夫人,竟连于府在哪都不知?”
“这事说来话长,今后若有机会再与公子您细说。”
“咳,我也不知。”席乐如实说。
妧棠这便又抽泣了起来,“难道我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么?”
席乐拿她没辙,速速应下,“找找,找找就是了,你在此等我,我替你打听打听还不成么?”
“谢公子。”妧棠终于将那泣声咽了回去,席乐满街向人打听于府所在,她便如席乐所要求的那样待在原地等候。
像她这般年纪就做了寡妇,此遭定是不能回盱城了,父老乡亲乃至镇上的人少不得要有闲言碎语,她何必回去遭罪。若是留在于府呢?……
妧棠卸下身侧佩戴的玉石,这块玉佩原就是于府定亲所赠,她自小就贴身佩戴,若是凭着这玉佩于府会认她吗?
“妧棠姑娘找着了!”
“这就来。”妧棠匆匆将玉佩收起,随着席乐一同,又穿过了不下于两条街,在已近郊外的偏僻地方寻着了这于府,于府大门紧闭,牌匾前两个灯笼独独只剩了一只,听里头全无动静。
妧棠前去敲门久无应答,只好退下阶子,与席乐说道,“像是没什么人,他们才领了尸体回去,理应在府内准备丧仪,可……”
“哼,这有何难?”席乐嘴角上扬,飞身上了屋檐,于府院中寥落,似是遭了贼似的,凡是有价值的,就算是盆景也已被人搬空,然厅堂里却未挂白缎。
这岂止是没什么人,主子遭祸,府内仆人怕是早抢了该抢的跑路了。
席乐跃下屋檐,“妧棠姑娘,这家人,你怕是找不着了。”
“怎么了?”妧棠心里已然有数,可话到嘴边,还是想知道个清楚,万一呢?
“人去楼空了!”
“什么?”妧棠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几步,仰头看着那偌大的于府,没想到与她自小结缘,到头来,她却连一步都未踏足过。
“节哀吧。”
“呵”妧棠泪水打转,滚落颊边,嘴角却是扯出了抹苍白的笑意,故作轻松,“我不难过,我一点儿都不难过,我原本就与他们不相识,为何要难过呢?”
“那……不如先回去吧。”席乐无措,安慰女子这一事于他而言实在是有些难。
“嗯”妧棠此时倒是应得爽快,席乐正暗松一口气,想着自个儿的任务就要完成,却见妧棠抬了腿人却直直昏了过去。
“妧棠姑娘!”席乐接住妧棠半截身子。“姑娘,醒醒!”
这可好了,此处离花间祠少说三五条街,走都要走半日,更莫说他如今得背着这一个大活人了!
……
雎珥一卷纱布手上缠了又缠,缠了又缠,直裹得像个粽子似的才罢休,本以为叶无心也该放过她了,雎珥早早便梳洗着窝上了床榻,不想叶无心并无意让她歇着,竟又差遣上了她,“咚咚咚”将门敲地直颤。
“今日的香还未给公子姑娘们送去呢,还不快快去送?”
“掌柜,我这手拿不了东西,可否明日再送啊?”雎珥与他隔着门对话,不必开门就能想到叶无心这会儿是个甚么催命模样,虽再不情愿,可她还是先行下了床榻。
“今日事今日毕,这道理都不懂么?”
“懂懂懂,我这便来了!”
雎珥前去开门,而叶无心人已叉着腰往了大堂去,估摸着这点儿是要歇息了,剩下的烂摊子也只有雎珥能去收拾了。
雎珥掖上门,满脸不平地入堂点香。
“这是九言的,这是九慕的,这些是姑娘们的,嘶……”不慎扯动伤口,雎珥凉气倒吸,慌借着烛火往掌心呼气,正是举止无状之时,有人从楼梯上缓缓踱步下来,雎珥一见来人,连将那粽子似的手背去身后。
“念起公子啊,整好要给你送香过去,你倒自己下来了。”
“嗯,拿给我吧……”白念起眼皮子浅抬,似是方睡醒,美眸惺忪,神态慵懒,交叠的衣襟略有些散乱。
“嗯。”雎珥应下,这方要去拿,便瞧见自己粽子似的手,这……
“罢了。”白念起先一步制止,“哪份是我的。”
“这个!”雎珥指了指,白念起兀自伸手来拿了去,竟是没了后话,这便转身折返了。
这白念起,莫不是做了噩梦?怎么瞧着倒像是自己招了他似的?雎珥撇着嘴,烛火掩映下,面容布上一层雾霭。
白念起行至楼梯,脚步忽而停下,许久才补充了一句,“今后我的香不必送过来了,我自己取便是。”
还真是特意来取香的,雎珥眯着眼眸,心底的不悦呼之欲出,嘴上却道,“好啊,那我还省些力气呢,念起公子你慢走不送。”
白念起揉紧了掌中的香包,袖子遮掩住这一丝细小的动作,背负在身后,便上了楼。
“吃错药了,奇奇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