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她听得一点也不真切。
“瑾怀瑜，你还好吗？是不是剑伤又复发了？”
“璇，璇儿，你听我说。三日前我曾看见母后从半川那里发来的烟火讯号，司马将军他们明晚就能抵达这里，你且耐下性子，待天黑之后密切留意路上的军队便可，切记，不可……不可心急。”
他不住的咳起来，喉咙中夹杂着血丝。
“对了，先不要跟母后说我已经死了，等到我军凯旋归来后，就，就说我是战死在沙场的，万万不可……”
万万不可提及我曾替你挡了一剑。
还来不及说完，伏在她身上的双手渐渐垂了下去。
“瑾怀瑜！”
她不肯动，也没有办法看见他的脸。
瑾怀瑜……
“你是故意在吓唬我对吧，你，你是不是因为我刚刚凶你了所以要吓唬我啊！”
眼眶不自觉地红了起来，眼前被一片水雾遮住。
她努力地睁着眼。
“我明日去为你捉鱼，采野山菌，我，我还可以想法子给你弄来你最爱吃的蟹。秋蟹啊，只要你不再闹了我全部都做给你吃好不好？”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当时没有小心一点，为什么让他来为自己挡着一剑。
原本现在毒发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她把瑾怀瑜搀扶到地上，手忙脚乱地翻遍洞穴的每个角落，可是她寻到的，却只有一些草药渣。
不，不，他不能死，不能。
他若是死了，她欠他的便再也还不清了。
萧璇提起剑，对着他的背影，说：“瑾怀瑜，等我，我马上便采了药回来。”
即便心里知道，她自己的医术恐怕再没有什么用处。
起码，也要搏上一搏。
她冲出洞穴，却未走出两步。
便在瓢泼大雨中停下了。
远远地，走来一个黑色的身影。
她紧握住手中的紫凌。
那人走近，只留给萧璇一张戴着面具的脸。
瑾慕辰冷冷地道：“你怎么没事？”
“我为何要有事？”萧璇反问。
他目光微瞥，看到了那个干草上的身影，募地心念一动。
那剑刺中的竟不是萧璇？
瑾慕辰从她身旁走过，到洞穴内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雨水。他是一路赶来的，连伞都没带上。
赶上这个鬼天气了。
本想凑近看看瑾怀瑜的伤势，却见萧璇绕到了面前，神情很像是在提防着自己什么。
这个女人，是怕我伤了他？
透过冰冷的面具，萧璇看不出这个人想要做些什么。她不奢望他是来帮忙的，只求别再雪上加霜了。
“雨天山路难行，营主怎么来了？”
他近似慢动作地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道：“有人把消息传回了黑旗营，说你被刺了一剑，离死不远了。我想着你若是真死了，叫我去哪里再找一个假公主回来替我办事。”手中不住地抛着那个白瓷瓶，语气淡淡地，“既然你无事，那这解药也用不着了。”说罢，便假装要向地上摔去。
不出所料，瓷瓶果然被一个人稳稳接住了。
他冷冷地瞧着萧璇，故意问道：“怎么？”
“这种毒极为少见且不容易医治，解药难得，就这样扔掉实在是太过可惜了，可不可以留给我日后防身？”
原来是黑旗营的杰作。
怪不得她从未见过这种中毒的症状。
她死死攥着那个小瓶子。这是唯一能救瑾怀瑜的机会了。
“没什么可惜的，”瑾慕辰不再看她，而是一步步想瑾怀瑜走去，“这东西向来是现配现用。制得后只能维持两日，两日后药效尽散，什么用都没了。我用了一日策马到了这里，又花了半天的功夫才寻到你，大约再过一个时辰吧，它就是个废瓶子了。”
一字一字地，仿佛戳着她的心。
瑾慕辰踢了脚地上的人，蹲下来用手板住瑾怀瑜的脸，盯了许久。
萧璇离他五米之外，依稀听见了一句“凭什么？我们明明是一样的，那个人不配一直坐着皇位，你不配姓瑾。”
瑾慕辰整理着衣襟起身，对萧璇道：“我们走吧。”
她摇了头。
“怎么？”他笑起来，声音越发让人感到寒冷。“舍不得这个小白脸？要求我救他？”
萧璇死死地盯着前方，睫毛微颤。
“哈哈，休想。这次既然有人主动出手替我做掉了这个心腹大患，我怎会再让他活过来。他、瑾正连同那个皇后一样，全部都该死。”他咬着牙说着，眼中微微有几道血丝。
“不，我不会求你”萧璇转向他，神色平静的异常，“如果你想要推翻瑾朝，那么瑾怀瑜现在便不能死。所以根本不需要我去求你。”
“你说什么？”他急着向前走了几步，道：“你知道了些什么？”
“我只知道你现在还没有把握能够一举推翻瑾正。黑旗营的势力虽然壮大，但你们从未出现在世人眼前，你们没有民心。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次战争就是你们转到’台前’来的最好机会，战争吃紧、百姓民不聊生，若是这个时候能有一个人站出来代替瑾朝安抚民心、开设一些粥铺，那可真是一举两得———既削弱了瑾朝的实力，又彰显了你们的体贴百姓，日后也不会成为一届暴君。”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就算瑾正再不疼爱他，瑾怀瑜好歹都是他瑾朝的嫡长子，要是他真的死了，瑾正一定会彻查他的死因，到那时……”
“这件事自有人替我背锅。”
“对，他会查出来这次遇袭的幕后主使另有其人，可你能保证黑旗营一点没有参与此事、不会受到牵连吗？到那时被揭穿，你这么长时间的辛苦策划可就全白费了。”
萧璇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请营主自行决断。”
她伸出手，将解药递了出去。
瑾慕辰冷着眼，右手缓缓伸出，从她的手上掠了过去。覆上自己面具的边缘。
他一手卸下面具，再次变得毫无表情。
火光映衬，见他的面目更为清俊，而且眼角眉梢间，似与瑾怀瑜有些相像。
萧璇第一次见到他的真面目，竟不由得出了神。
终于，他朱唇轻启，说了句：“把药留下，你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