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予自认不是脾气暴虐之人，同样他也不是好相处之辈，这点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可以说顾氏上下就没有不怕他的人。
除了莫晨晨。
是的，那时候他就知道她对自己的怕是含了水分的。
于同适应他的脾气，却也因此变得沉默寡言，每天板着脸学他的高冷范儿。
只有她是不同的。
披着老实的外衣，她聪明的避开他每一个雷点，不动声色的投其所好。
她知道他什么时候是真生气，什么时候是假发火。
他生气的时候，她乖的像一只小猫，走路都没有一点动静。
而他“发火”的时候，她会撒娇，真过分了她还会叫嚣。
顾景予因为有父母不成功的婚姻例子在前，可以说是不想结婚的，即便偶尔闪过这个念头，他也对自己的婚姻不抱期待。
或许就是年纪到了，随便联姻吧。
是她，让他动了结婚的念头。
如果是她跟在自己身边生活一辈子那么久，貌似也还好。
就当养只猫。
然而婚后不久，顾景予就发现他养的小猫根本就不是猫。
她是一只野性难驯的小狐狸，还是一只曾经受过伤不再相信人类的小狐狸。
心里住过一个人，那人始终占据一个位置的小狐狸。
然而又能怎样呢？
她是他的老婆，自己选的，哪怕经过漫长的疏离，依旧无法丢开手。
所以，他跟她耗上了……
感觉被人注视，顾景予倏尔抬头看去，发现莫晨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盯着自己看。
一双大眼仿佛隐藏着无限心事，幽怨哀伤。
“醒了？”顾景予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有些沙哑，他没有多在意，起身走到床边坐下，伸手默默莫晨晨的额头，“还有点热，你感觉怎么样？”
说完，他从床头柜上拿起慕容九留下的测温枪，帮莫晨晨测了一下体温。
“37度8，降下来了，还是高，再观察一段时间看，你渴不渴？有没有不舒服？”
“……”
莫晨晨默默看着顾景予一系列动作，刻意压抑的情绪时刻有爆发的危险，唇角忍不住抖动起来。
她醒了有一会儿了，一直不敢打扰顾景予，怕他质问责骂自己。
没想到顾景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不但不问，还对自己关心照顾。
可这简直比他骂自己一顿还让她难受。
一眨眼，眼泪落下，莫晨晨不知是在为谁委屈，自己还是他。
“顾景予，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你是不是疯了啊……”
“看你。”
“什么？”
顾景予伸手帮莫晨晨擦擦眼泪，淡定的态度让莫晨晨愣怔。
“你疯我就疯了吧，应该比你还好一点儿。”
“……”
莫晨晨有些明白顾景予的意思了，心却更加难受。
她是没得选，顾景予何必要跟她耗着？
顾景予手指碰碰她的唇，“有点干，给你拿水去。”
“顾景予……”
看着顾景予的背影莫晨晨手紧紧捏成拳。
有那么一瞬间，愧疚变成愤怒，她只想狠狠骂他，骂醒他。
顾景予很快端来水，不由分说，扶起莫晨晨喂她喝了几口。
随后他放她躺下，帮她盖好被子，掖掖被角。
“睡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顾景予说着起身，准备坐回沙发，莫晨晨却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顾景予……你看看我，看看我的样子，你为什么要耗在我身上？”
“……”
顾景予坐回床上，回头，像莫晨晨要求的一样，真的仔细看她。
最终视线定格在她握着自己的手上，手腕上青紫的伤痕，五个指印清晰可见。
他伸手抓过她的手，一只手轻轻触碰她的伤痕。
其实他不是没有挣扎过，对她冷言冷语，刻意疏离，想把她当成宠物一样对待。
得到的结果不过是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对她好。
“他好吗？你为什么要耗在他身上？”
莫晨晨没想到顾景予就这样主动提起苏泽，唇角翕翕，良久才道，“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顾景予……”
莫晨晨声音里不自觉含了些祈求意味。
“不想说就算了。”顾景予轻轻摩挲一下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回身侧，“等你想好了再说，也可以不说。”
莫晨晨闭了闭眼，再睁开，下定决心一样，看向顾景予，“顾景予，你说我是谁？”
不等顾景予回答，她已经自顾说道，“我不知道我从哪儿来，从我有记忆开始，身边就有他……十八年，他在我生命里，我的记忆全是他，我为之奋斗努力规划的未来，也是他。”
顾景予默默看着莫晨晨。
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提起那个男人，曾经决口不能提的人。
他并没有像莫晨晨想的那样发火，只是目光深邃的看着她。
“他丢下我离开了，可他不是没有存在过，他存在过的痕迹我没有办法抹去……但是你不一样，我在你记忆里不可能留下那么重的痕迹，就算有，也多半是假的……我什么都没有了顾景予，我甚至不是我……你不要再耗下去了，放手吧。”
“我对你好吗？”
“……”
莫晨晨不明白顾景予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吗？”顾景予换了一个问法。
“没有，是我对不起你。”
“你对不起我，我都不在意，你凭什么说放手？凭什么替我说放手？”
“……”
“真觉得对不起我，就好好养病，病好了好好活着，别拿我的三年跟他的十八年比，先给我补足十八年再说。”
“顾景予……”
“十八年，一天不能少，到时候如果你还对我说这番话，我会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