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方才才领了皇命,自然是要开始着手调查侯爷遇刺一案。”百里候宁握着暖炉,眼睛看着燕离,倒还带着几分笑意。
“相关信息,本侯不知。”
百里候宁眼底的笑意渐渐散开,“你是赵轻寒的亲传弟子,赵轻寒上个月因病离世,而你这个月就回京。”
“如何?”燕离瞥过去一眼,神色淡漠。
“有宫人说,赵轻寒走之前,在琛妃宫里足足待了一个下午。更有琛妃的贴身宫婢,说赵轻寒从琛妃手里要走了什么东西。”百里候宁懒得周旋,直接进入正题。
“那与我何干。”燕离仍旧是那幅没有变化的冷漠嘴脸,不为所动,高高挂起。
“别人或许不知,赵轻寒带走的,是药王谷的钥匙。”百里候宁站起身,该有的君王气魄竟是一丝不减,“我相信母妃的选择,而这整件事,亦是母妃临终告知于我。”
“宁王殿下,”燕离站起来,与他四目相对,眼底里的冷漠淡了些许,只是语气未减分毫疏离,“不管你相信与否,家师临终前,未曾提及此事。”
“可有留下什么。”
“未曾。”
整个房间一下子陷入寂静,安静的只有外面的风在不断敲打窗户的声音,百里候宁重新坐回塌上,“那侯爷是否知道自己此番遇刺应该与此脱不了干系?”
“嗯,”燕离点头,递给百里候宁一杯热茶,还冒着热气。
琛妃自药王谷来,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而药王谷被天然的石门隔开,与世隔绝,这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那里藏着一支足以抵抗千军万马的死士军队,还有价值连城的前朝宝藏,还有稀世罕见的珍贵药材,那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百里皇族统治天下百余年,而百里皇族坐上皇位之前,这个朝代,姓苏。
苏家才是那个真正统一五洲六国的奇迹。
苏族的人,天生容貌绝好,而且最重要的是,苏族人容颜不老,尽管寿命与常人无异,但容貌却永远停留在二十岁。
苏族人后来放弃了五洲共主的地位,举族迁入药王谷,百里皇族每年都会派遣一对精锐骑兵守在谷口石门前,美其名曰为守护苏族的安定不受人叨扰,实际上是在不断尝试破谷而入的方法。
整整百余年,未曾成功。
而琛妃自谷中出来,是这个百余年里唯一的变数。
“无人知晓当初师傅带走了什么,但,所有沾上药王谷的事情,多的是有人好奇。”燕离转着手拇指的玉扳指,“你也一样。”
百里候宁没有否认,“那你打算如何?”
“若此事安排的是陛下,你又当如何?”
燕离看了他一眼,从书架上摸了块令牌递过去。
百里候宁认得,这是皇宫里皇上亲卫军的随身腰牌。
“皇上的亲卫军?”百里候宁举着牌子思索,“这牌子是个线索,不知侯爷是否能让我带走?”
“无妨,”
“那谢过燕侯爷了,只是,还有一事,”百里候宁难得严肃,“刚刚那一番话,我未曾与扔和人提及,请侯爷,”
“我刚刚与宁王不过讨论刺客,并无其他话题。”
“多谢。”
百里候宁起身离开,回身关上门的时候,对上燕离淡漠的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眸子,门关上,屋子里有什么,他皆是不知。
百里候宁与寂阎前脚刚离开前院,沈允便从后院墙上翻了进来,燕离不知何时站在房门口,只是淡淡的扫了沈允一眼。
“侯爷,国师住的别院以及国师府都被人里里外外的翻过,看痕迹,似乎有两拨人。”沈允将一个老久的木盒子递过来,“这是根据老国师生前的交代,在床底暗格里的盒子,”
“只是--”沈允略微迟疑,“只是盒子里的东西,已被人捷足先登。”
燕离的表情更为冷漠,“去查仔细。”
“是。”
百里候宁在回府的马车上打了个盹,
从侯爷府出来,他便觉得疲倦,许是受了寒,又或许,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就这样没了,身心疲倦。
入夜,街上的行人不多,百里候宁从后门悄然出府,到红莺馆的时候,已经有人候在门口。
红莺馆是帝都里数一数二的青楼馆子,平日里不乏招待达官贵人,里头的姑娘是一等一的好看,而为了满足某些贵人的特殊需求,这里头,自然也有郎君。
百里候宁算是此地的常客,也是上等的过客。
红莺馆的妈妈带着百里候宁往楼上走,百里候宁扫了眼大厅,尽管天寒地动冻,找乐子的人倒也不在少数,推杯换盏的,倒是热闹。
只是百里候宁朝另一个楼梯看,刚刚拐入走廊的那个玄色衣袍的公子,他总觉得有些眼熟。
“白公子请。”红莺馆的妈妈把人带到厢房门前便退下,百里候宁朝寂阎使眼色,寂阎了然,直接朝另一侧走廊过去。
大堂里的舞姬在翩翩起舞,叫好声此起彼伏。
百里候宁关上门,隔绝了外面一切的声音。
坐在圆桌的人躬身行礼,“见过宁王殿下。”
“原统领不必多礼。”
百里候宁坐下,直接把从燕离那里带走的牌子递给原未远,“你是亲卫统领,我想知道,这个牌子,是否属于亲卫所有。”
原未远仔细端详,神色愈发沉重,“是,此牌确实是属于亲卫所有。”
“只是,”原未远语气一顿,神色算不得好,“亲卫军调配我皆了如指掌,近一个月内,亲卫军皆无调配。人数也未曾有变动。”
百里候宁皱眉,指尖在圆桌上没有规律的敲打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待了许久,才道,“回去彻查有无亲卫令牌遗失,想个办法确认每个亲卫的令牌真伪,或许是调包。”
“是。”原未远听令,离开的时候带上了房门。
百里候宁眉头愈皱愈深,亲卫军未曾调动,那么是谁冒用了亲卫军的名义,将此次刺杀,嫁祸于皇上。
而真正的幕后主使,又是如何拿到这亲卫军的令牌。
百里候宁的视线停留在令牌上,外面有些躁动的声音,百里候宁屏息,悄然靠近窗边,从靴子里拿出短刀,窗户被轻轻推开,百里候宁的短刀直指来人咽喉,差一毫分,便直接毙命。
来人神色淡漠,只是扫了百里候宁一眼,“宁王殿下?”
“燕侯爷,”百里候宁收刀,燕离轻松翻过窗户,把窗户关上。
门外吵闹声更甚,不知道在嚷嚷些什么,但始终没有人敢推开这扇门。
直至吵闹声远离,重新恢复寂静的时候,百里候宁才沉声问道,“燕侯爷,您这是?”
“查到线索,”燕离坐在圆桌旁,
“那如今这个局面,是为何?”百里候宁挑眉,这显然是被追杀,闹哄哄的,应该是在找他。
“燕澄明与之交手,发现这些都是江湖死士,看身手剑法,像是墨堂。”燕离倒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百里候宁点点头,把桌面上的令牌递给燕离,“这牌子我查过,确实属于亲卫军。”
“但亲卫军近期并无调动,人数未减。”
百里候宁脸色愈发沉重,此番刺杀,涉及第一杀手帮派墨堂,而亲卫军令牌,涉及宫中权贵。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我到这里的时候,墨堂在京都的负责人已经死了。厢房里还藏着一批死士。”
“这么着急灭口,怕是幕后之人势力庞大,怕牵一发而动全身。”百里候宁斟酌着,“才消停不到三天,便如此迫不及待的动手,幕后之人,是为了当年赵轻寒带走的东西,还是别的什么?”
燕离没有接话。
门外忽然传来骚动,百里候宁听见寂阎的声音,许是阻止不了,高声提醒。
“大胆,若是扰了里面贵人的兴致,怕是你们项上人头都赔不了这个罪过。”
“请寂大人莫难为,小的也是领命办事。”
门被推开,百里候宁半跪在床上,衣衫不整,身下还压着个什么人,脱的只剩下白色的里衣,帘子垂下,外面的官兵看不清脸,只看得出身形约莫是个男子。
“怎么?是领了谁的命,要扰了本王的兴致?”百里候宁混迹风月早有远名,只是眼睛微微眯起,着实是比这青楼女子都还要妖媚几分,他起身整理衣衫,还不忘哄着床上的郎君,“乖,不怕,等会儿也接着疼你,”
床帘刚好遮住了燕离的饶有兴味的神色,外面的侍卫看不见,起身的百里候宁也看不见。
为首穿着官服的侍卫带头跪下,早知宁王殿下好男色,今日一见,还真的是……难以言喻。
“请宁王殿下恕罪,走廊另一头的厢房发生命案,有人看见凶手往这间厢房里来,我们也是奉命调查,望王爷恕罪!”
“望王爷恕罪!”
为首侍卫一说,紧跟着的声音整整齐齐,百里候宁眉头轻皱,冷笑着道,“回去给你们头儿带句话,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本王的耐性,他这官位还坐不坐的稳当,可就难说了。”
“罢了,本王今日懒得计较,”百里候宁坐回床边,指尖轻挑,把剩下另一边窗帘放下,“寂阎,”
“在,”
“带他们下去。”
人很快散开,听着外面仍旧闹腾,约莫是在搜寻别的厢房。
百里候宁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半躺着的男子面如铁色,他忽然想起什么,一溜烟的掀开窗帘下去,却被床上半躺着的人拽回去,失重的落进燕离怀里。
燕离利落,直接反压百里候宁,抬手勾起百里候宁下巴,“乖?别怕?接着疼我?嗯?”
百里候宁虎躯一震,“侯爷,我就是说个笑,您不必当真,”
百里候宁用力一推,赶紧坐起身,跟燕离保持距离,只是这床塌太小,两个大男人无论怎么样,都显得挤。
百里候宁不大适应,尽管外面风评再狠,可他毕竟是个钢铁直男,禁不起调戏,一阵恶寒。
燕离挑眉,刚抬手,却看见百里候宁下意识的往后避了避,“怎么,不是好男色?”
“不愿惹上女子家的脂粉味,混在红莺馆里总得有个借口不是,”百里候宁笑的人畜无害,他一介太医院里的大夫,会点三脚猫功夫,跟常年混迹沙场的燕离,根本没法比,百里候宁忽然想起什么,他是个王爷,他怕什么?“燕侯爷,你这样,不大合规矩吧?”
燕离没什么表情,又恢复一如既往的淡漠,“我们边疆人,自来不讲什么规矩。”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燕离还是掀开床帘起身,等到百里候宁收拾好下床,燕离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