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晨雾还未散去,百里候宁就已经从梦里挣扎着醒来,具体梦里有什么,他也只是有个模糊的印象,朦胧里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跟母妃一同放河灯的日子。
那些河灯顺着河流一个个离开那个封闭压抑的宫殿,而母亲却永远留在了红墙绿瓦的笼子里。
百里候宁下意识的抚过眼角,眼泪都快要干了,只有些细微的湿润。管家赵老推门进来,看到百里候宁坐起来已然梳妆完毕的模样,拿着张纸来禀告,
“王爷,您昨日吩咐的寻医告示已经贴出去了。”赵老说着,便把那张被墨水填的满满当当的纸递给百里候宁,“这儿是待会儿要跟着车队离开的大夫们的名册。”
百里候宁仔细端详,又算了个两三遍,“这么多人?”
“里头还有些城外赶来的大夫呢!”赵老笑的很欣慰,“殿下此去,务必要照顾好自己。”
百里候宁点点头,没有再多言。
太阳初初升起的时候,王府门口的车队已经整整齐齐准备出发了,百里候宁端坐在马车里,寂阎靠在马车外审视四周,众人等了有一会儿,燕离的马车才姗姗来迟。
燕离骑着马过来,见了车队翻身下马,径直走向百里候宁的马车,刚想翻身上去,被寂阎拦住,“侯爷这是作何?”
燕离懒得回答,稍微一抬手便把寂阎阻拦的胳膊抬开,掀开车帘的时候,原本闭目养神的百里候宁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燕离?”
“侯府马车坏了,我想着与你共乘一辆,你约莫是不介意的。”燕离挑眉,直接在百里候宁旁边坐下。
百里候宁身高也有八尺,而燕离愣是还要比他高上个几分,两个人一块坐在马车里,倒是显得车厢内拥挤了许多。
“殿下?”寂阎在外守着,沈允的马也跟在旁边,
百里候宁清了清嗓子,“无事,吩咐车队,准备出发了。”
“是。”
车队一行人趁着大早离开帝都,或许是心灵感应,出了城门之后,百里候宁便掀开车帘往后头城墙上瞧,果不其然看见那个探着半个身子在城墙上瞧着的人儿,直到百里候宁朝着百里祈安招招手,百里祈安才舍得退回去。
车队一行人轰轰烈烈的走远了,加上使臣和众大夫们的马车,足足走了一柱香才算是离开了百里祈安的视野。
“公主,我们回宫吧!不然陛下发现您又偷偷溜出来,可又要抄女经了!”婢女然浣着急的冒汗,当事人却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倒是有些失神,只是应了声好,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知道哥哥此去凶险,可她却没有办法陪同,心中惆怅。
燕离看着百里候宁眼睛里盈满了笑意的模样,忽然后悔刚刚没有掀开车帘看看他在与谁告别。
反而倒是百里候宁心情不错,
“最近暖和许多,该或是春天要到了。”
燕离点点头,欲言又止。
寂阎隔着车帘接话,“殿下莫不是被公主偷溜出来送行感动到,才觉着这天都暖和了?”
“就你知道的多,”百里候宁翻了个白眼,精准的隔着车帘一拍,命中寂阎后脑勺,打的寂阎是一机灵。
燕离瞧着,倒有几分好笑。
寂阎吃痛不敢在讲话,只能动动嘴皮子,不敢出声。
沈允骑着马在旁边,投来同情的眼光。
“路程要一天半左右,”百里候宁昨天夜里没有睡好,此时约莫是有些犯困,打着哈欠。
燕离点点头,“我们人多,算上路途修整停顿,要两天。”
“我这边人手不多,我的人多数在帝都和皇宫里。”百里候宁撑着脑袋靠在车窗边,半开的车帘遮住了一半的太阳,另一半明晃晃的照在百里候宁精致的脸上,愈发显得百里候宁皮肤白皙剔透,倒是比闺阁女子还要晶莹。
燕离有些失神,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百里候宁在说什么,“我已有安排。”
百里候宁慵懒的靠着,阳光照在百里候宁的睫毛上,他稍微眨一下眼睛,就好像带动着阳光,他又好像忽然有些认真,眼睛盯着某一处出神,“你倒是对我完全不设防,”
“嗯?”燕离没有太多的表情,半靠在车里,却在盯着百里候宁看。
“燕侯爷常年驻军边疆,却在帝都和蕲州国里遍布自己的人手,你可知,这是谋反的大罪,”百里候宁唇角微微上扬,“我若要参你,你可就毁在我手上了。”
燕离毫不在意,甚至带着几分笑意,“你对我不也没有设防么?”
燕离忽然又想到什么,直勾勾的盯着百里候宁,“从见你第一回进燕王府直接谈到药王谷钥匙的时候,你对我就好像没有什么防备心。”
百里候宁接不上话,眼神却飘忽不定,“大抵是因为你模样生的好,我又救过你,又因为你是赵轻寒的弟子,我总觉得你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百里候宁下意识看向燕离,两人视线相撞,百里候宁的心忽然漏了一拍,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我不大喜欢这样,总让我觉得自己很被动。”
“你这话说着倒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燕离说着话是还在瞧着百里候宁看,怪让百里候宁不自在的,百里候宁别过眼看他,“打住,我可不是姑娘,哪儿门子像个小媳妇。”
“再说了,虽然我大男人无所顾忌,但你也不用一直盯着我,”
燕离无所谓的把视线移开,难得有几分上扬的好心情,“你生的漂亮,还不许我看了?”
百里候宁一时语塞,冷漠矫正,“是风流倜傥和玉树临风,不是漂亮。”
燕离沉着声音,说的认真,“是漂亮。”
百里候宁刚想开口反驳,却在燕离认真的眼神里失了声,欲说什么,一下子又说不出来了。
忽而想起昨日夜晚,有些好奇,“你莫不是真的是个断袖?”
燕离点点头,“怎么?”
“无事。”百里候宁扬手,“就是忽然想起,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