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豪迈地饮了壶酒,“我听说,连贾人也去击鼓了,这些年他真是不死心呐。”
“那可不,他膝下就怎么一个女儿,他可是放狠话了,要跟顾家磨一辈子呢。”
大伯叹了叹气,“可顾俊崔都让人送走了,听说送到了乡下避风头,也不知能不能把他绳之以法。”
秦栗听了一耳朵再加上落可儿与她讲过的,大致也听明白了不少,不过这个裴知府当是声名远扬,百姓都称赞的父母官。
三人简单地安顿了下来,秦栗正收拾着行囊,见落可儿坐立难安,脑袋里不知在琢磨盘算着什么。
秦栗见状也不再拾掇自己包袱,坐到她身边,“你在琢磨些什么。”
落可儿思绪被拉回,嘴里含糊答道:“没什么。”
秦栗就前一息,拆穿道:“你在想何时能去击鼓,为你父亲鸣冤。”
落可儿心思被说出来,她点了点头,“秦姑娘,我知道你是为着我好,才阻拦我,不许我轻举妄动,但是我留着自己苟延残喘着,就是盼着这一天来临。”
秦栗待她一口气说完这一通,灿笑道:“我不阻拦你。”
落可儿微微愣了下,确认般问道:“真的?”
秦栗拉紧她的手,轻柔道:“现在是好机会,我们今天不是听人说了,如今被顾俊崔害过女儿的贾商人也在状告他,若是你再去击鼓,必能引起裴知府的重视。”
落可儿眼底不知何时涌出了泪珠,又哭又笑道:“我很快就可以为我父亲报仇了。”
秦栗有些心疼这个女子,伸手替她抹去泪珠,“我明日便陪着你去击鼓,只是……”
落可儿听到秦栗停顿,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只是什么……秦姑娘你直说罢。”
秦栗蹙了蹙眉心,“你并无实际的证据,你说的那个郎中,后来我私下去找过,听说他一家人都搬离了简村,我怕……”
落可儿心里一紧,秦栗的担忧确是不假,以她的一面之词,确实很难让人信服。
秦栗宽慰道:“你别怕,你的事暂时找不出证据,但那位贾姑娘被害确是实事,有许多的人证物证,他赖不掉,你去状告,是为的让裴知府清楚顾俊崔的为人。”
落可儿盯着橘黄烛火晕开的光圈,坚定道:“我必定会为我父亲报仇,无论能否成功,我都要试一试。”
秦栗明眸流转,启唇道:“或许,还有人能帮你。”
落可儿不解,“谁!”
秦栗笑道:“顾夫人。”
落可儿眼中浮现出几许疑惑,提声道:“怎么可能,顾夫人虽见着我可怜,帮了我,可她到底是顾俊崔的夫人,怎么会愿意看着丈夫被关进大牢里。”
自上次在简村遇见顾俊崔的夫人,秦栗就觉得可疑,哪有一位妻子喜欢甚至怜悯自己丈夫的小妾到这种程度,帮助逃跑不说,更向她透露出自己丈夫如何谋害她的父亲,就连坦白一切的郎中也是她找来的。
实在太可疑,除了一种情况可以解释合理,那就是顾夫人想借落可儿的手,让顾俊崔能被绳之以法。
秦栗正思忖着,望着窗外隐约透着一个暗影,她忙对落可儿道:“我先出去一下,你自己先休息,千万不要乱跑。”
还没等落可儿回答,她就开门出去,落可儿木讷自言自语,“都怎么夜了,出去做什么。”
秦栗一出去,人影被朝着别的方向奔,她赶紧跟上,直到被人引至院中。
秦栗环视着四方,夜深漆黑,几乎辨别不出方位,此人擅长躲避追踪,莫非是鸣珂的暗卫找来了。
忽地,院栽种的几颗垂柳微微抖动,秦栗目视前方,提声道:“出来吧,我知道你躲在树后边。”
洪纮从树后冒出了半个头,不好意思道:“秦姑娘,是我。”
秦栗诧然:“洪纮!”
洪纮慢悠悠踱步过来,“秦姑娘,你耳力和眼力真是极好的,我都瞒不过你。”
秦栗敷衍地扯了扯嘴角,“你要是真想瞒我,就不会特意晃着影子让我发现了。”
洪纮本想吹个彩虹屁,结果却被看穿了,看来自己还是修炼不到家。
秦栗瞥了他一眼,“你怎么找来了,而且你来了,不找你主子,跑到我屋外晃什么。”
洪纮挠了挠脑袋,他能说自己去过将军的房间中找不到人,才想着有秦姑娘的地方,将军肯定就在。
见他没开口,秦栗稍一细想,他讶异,“他不在屋里?”
洪纮点头如捣蒜,回答道:“以将军的警觉度,我一踏进着院子,将军应当就知道了,若是还未出现只能是他不在了。”
话一落,院子前方的拱门中蓦地闪现一个人影,鸣珂轻道:“你倒是很清楚自己功夫不到家。”
秦栗和洪纮皆一转头,鸣珂正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洪纮拱手道:“将军,您到底何时回军营,您吩咐的里里外外都收拾妥当了,如今梁王霸着帅印,众将士皆是不服,戚将军和温将军都快顶不住了,您还是快些回去吧。”
鸣珂眼眸锐利如鹰,摆了摆手,“先让他们顶着,我还不急。”
秦栗桃腮粉脸 ,阴阳怪气道:“乐将军,还真两手抓,什么事都在掌控之中。”
鸣珂听着她话里有话,而洪纮在,却又不好发作的模样,扬了个笑道:“洪纮,你先去帮我查个人,别的暂且放着。”
洪纮亮声道:“是。”
秦栗也不等他说是谁,转身迈步就走,如今拢西和都域怎的也是对立,她可不想占他的便宜,偷听军情什么的。
望着月色银华,她本想回屋里休息的,肚子忽地咕噜咕噜叫了两声。
她脚步一顿,睫毛忽闪,转换了方向,朝客栈的厨房摸了过去。
使了点银子,借用了厨房,她翻了翻食材,简单地做了三碗葱花手擀面。
她低头嗅了嗅,葱香味扑鼻,自己拉开了椅子坐下,一只手支着下巴。
鸣珂推开门进来,瞧见她半撑在桌上的背影,叹息道:“你白天又不愿意多吃,晚上就总容易饿。”
秦栗吓了一跳,蓦地转头,“你走路没声音的。”
鸣珂踱步过来,笑着道:“我若是这么容易便被你察觉出来,那我干脆不要混了。”闻着飘香满室,鸣珂也忽觉自己饥肠辘辘。
秦栗白了他一眼,“你跟过来做什么。”
鸣珂理所当然道:“吃面啊。”
下一刻,径直坐到了对面,自顾自地拿起了筷子。
秦栗乍然站起来像护食的老母鸡,用手臂环着三碗面条,“这是我的,谁要给你吃了。”
鸣珂抬手从她护着的手臂中抢食,“你一个人吃三碗?”
秦栗贪吃,最喜夜宵,但也局限于七分饱的状态,绝不会一口吃下三碗面条的。
秦栗引手挡住,结巴道:“我今天胃口好,不成啊!”
鸣珂默不作声,伸手便去夺,两人皆是高手。几招下来碗里面汤一滴也没漏,鸣珂略胜一筹。
他稳稳当当地夺过一碗,实实在在地吃了一口,秦栗见他吸溜着,自己也埋头吃了起来。
鸣珂见她唇若红莲地一口接着一口闭合,烛火照在她的蛾眉上,俏皮灵动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欺负一口。
秦栗小口吃着,斜眼余光瞥见鸣珂正望着自己,她感觉诡异,停了下来,“你盯着我干什么,不够吃啊!”
她又挪了一碗到他面前,嘟囔着小嘴道:“那这碗也给你。”幸好她早有先见之明,做了三碗面,鸣珂胃口大,得吃两碗才成。
鸣珂眉宇间的轻舒展开来,“怎么不气了?”言罢提起手朝秦栗的额头一弹,秦栗乍然,捂住头,气愤道:“动什么手,我都怀疑你有家暴的潜在可能了。”
鸣珂心情愉悦大笑,“那你打回来,我绝不还手。”
秦栗撂下筷子,两颊气鼓鼓地,这人是受虐狂不成,“打来打去有什么好玩。”
鸣珂提手紧握住她的小手,眼眸直勾勾盯着她,秦栗颔首,用另外一只手去覆盖住他灼热深邃的黑眸。
她结巴道:“你盯着我看什么,不许这样看着我。”
鸣珂拉开她的手,见她一脸的羞郝,敛了敛神情,继续道:“怎么不生气了。”
秦栗身子一顿,认真的思考了片刻,“一开始是有点生气,这些事情都在你掌控之中,包括梁王带兵袭击,我被灵异的狂风卷走,甚至乎我大哥的伤,都在你控制范围内,你清楚知道下一步是什么,却……”
她泄了泄气,“却不帮我,看着像傻子一样,奋力的去解决这些事。”
鸣珂勾唇笑道:“那你现在……怎么不气了。”
秦栗心虚地瞥了他一眼,莞尔道:“后来……我想了想,你哪里叫没有帮我,你暗地里必定使了不少的法子吧,若是真的袖手旁观,你又怎么会在这里,而不是在你都域军中好好当着你的神渊将。”
鸣珂借着烛火望着她,双目炯炯有神。
秦栗不免心上又是一波燥热,别扭地移开了脸,又道:“你大晚上去做什么,连洪纮都没找到你。”
暗卫的搜寻和隐藏能力极强,洪纮能找到她,却找不到鸣珂,怕是他故意为之。
他重新拾起筷子,一本正经地吃了一口,才开口道:“今天你不是听见那位裴知府的事迹了。”
秦栗点了点头,“确实是位好官,”能让百姓的舆论这般的好,纵使比不上传说的神乎,但也必定是位能明察秋毫。
鸣珂随即道:“你知道他此番为何而来吗?而城中为何处处都需排查才能入境。”
秦栗略微踌躇,“难不到不是由于如今战火,防止两军互派细作。”
秦栗说完,又隐隐察觉这里有什么不对劲。
她双眸放大些许,提声道:“是来找我的!”
鸣珂垂目叹气,“你总算是想起来了。”
“方才我便隐隐察觉客栈外有人,出去把人引走了,又顺道去了趟衙门,裴知府没有住进顾府,反倒是住在了衙门,我听了个墙角,也就明白了不少。”
秦栗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定是司徒晟派人来寻她的,她失踪这么久,又把身上的首饰物件都典当了,司徒晟肯定能查到,寻着踪迹找来。
既然遣人来了,她就得回去了,落可儿的事,不知道她还能管多少,而鸣珂他们以后再见就能是战场上了。
秦栗抿了抿唇,“若我回去了……”她欲开口,却欲言又止,她鼓起勇气,有道:“我们”
“我们!”
两人异口同声,秦栗展颜,“我先说。”
她神情肃然:“等我们回去,你不必再拖着战事了,这一战本就是非打不可,我们两国从祖辈时早就积怨已深,若打不出个交代,怕是不会停的。”
鸣珂斜眼看她,“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秦栗没细想,只当他是宽慰的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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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府中,骆可滢正做在桌边,支着下巴,盘问着郎中道:“你说他伤了脑袋所以时常犯头疼,何时会好。”
郎中欠身,“真是奇怪了,若是按时用药不至于一点起色都没有啊!得多用药,让脑袋里的淤血化开,化开了也就无大碍了。”
骆可滢蹙了蹙月眉,捏着帕子挥了挥,“那还愣干嘛,赶紧写方子啊!”
朗中忙退下写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