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们几个不能明天再聚吗?”
“哎呀,来了来了……”宋宸通着跟高中同学的电话,刚转个弯差点撞到人,他敏捷地往旁边一闪身,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被眼前这个看起来受过很大刺激的人吓了一跳,“张缄?”
张缄额头上汗还没完全褪去,外套还有点乱,打底白T腹\部还有很大一滩酒渍。他的头发也是乱的,刚刚发了火整个人迅速调整过也还能看出跟人动手过的愤怒和疲乏。
宋宸定在原地,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溜走,电话里死党还在催促:“宋宸,你不说你到酒店了吗?快点的,等你呢。”
“哦,来了。”宋宸切断电话抬腿去往包厢。
张立军订的包厢门还在开着,他坐在位子上微微低着头,宋宸扫了一眼擦过去走近隔壁包厢。
几个高中玩的好的死党聚在一起免不了喝酒吹牛逼,大家有的夸自己进入社会后见识了不少,有人说上大学有小姑娘追他,也有人倒苦水自家老爹下最后通牒,不肯出国就停了他所有银行卡。
只有宋宸心不在焉的,跟大家搭伙聊天,脑子里总会浮现出张缄那张惊慌无措的脸。
这时,有人插了一嘴:“小硕你跟你爹都还算好的,我刚进错包间你们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
“怎么,看到有人白日耕|耘啊?”另外一个人调笑道。
“耕你大爷,”那人继续道,“如果我没猜错,隔壁那包厢儿子跟老子打起来了。”
那人说的有声有色,大家立马来了兴趣。
“我就看了一小会,那儿子瘦高瘦高的力气好像还真不小,把他爹直接按在靠椅上抡起拳头就往脸上砸,”死党想到那幕情景忍不住啧嘴,“看那架势要真打下去估计够呛,小硕,还有比你更叛逆的孽障呢,哈哈哈——”
小硕忍住抡起酒瓶砸的冲动骂了句:“去你|妈|的。”
“这都什么社会了,还真有儿子打老子的,啧啧。”旁边一人唏嘘。
宋宸没来由的觉得巧合,问道:“那逆子长啥样看清没?”
“搁里面呢谁看清,”死党摇摇头,“我就看到他戴个眼镜,穿的蓝色外套吧应该是,我也不敢久留,这他妈看到我反过来抡我我不得被打晕过去。”
宋宸心里一咯噔,戴眼镜,蓝色外套……
张缄穿的可不就是蓝色外套?
不会吧,张缄他从头发丝看到脚底板也不像是会跟人急眼的人,更别说打他老子了,宋宸心想。
“真是什么人都有,”小硕咋舌,“我可不敢动我爹,给我卡停了我非活不下去。”
一张桌五个人除了宋宸全在调侃某人说的儿子打老子的做派,大家都在取笑挖苦的时候,只有宋宸满心疑问。
饭后大家提议去唱K,宋宸等不及了,他找个理由糊弄没成还被取笑。
“宋大帅哥,你该不是急着回去陪嫂子吧?”
宋宸白他,“我陪你大爷,宸哥我只好男色。”
“啧,不是人,我要是你爹,估计也抡你。”
“滚滚滚,”宋宸烦的直摆手掏出一张KTV卡扔过去,“卡里有钱,就在这附近,你们看着唱,我请,我有事先走了。”
“滚吧,孽子。”有人笑着补刀。
出了酒店宋宸拨通陆羽星的电话,对方大概是在赶车,急着问:“你搞什么东西?”
“你上次说看到张缄在冰湖做兼职,店名发我。”宋宸说。
“我特么赶火车呢,”陆羽星拖个箱子过安检,“店名就叫叫了个炸鸡”
“转身。”安检员说。
“老乡鸡旁边那家,反正都在那附近。”陆羽星说。
“谢了兄弟。”宋宸说完就挂了电话。
一顿饭吃的心里乱糟糟的,不管出于什么,他就想弄清楚自己在张缄身上看到的谜团,就从今天抡他老子的到底是不是张缄开始。
然而,宋宸这次又扑了个空。
他到炸鸡店的时候店里就一个员工,是个女的。
“你好,请问张缄在吗?”宋宸在女员工开口之前先问。
那人迟疑半秒,问:“他今天不在,你找他有事?”
“对,”宋宸想了下觉得直接找人太唐突,于是补充道:“我是他哥,他的排班表你有吗?”
“我没有,”那人摇摇头,对着身后的房间喊了声:“店长,店长出来一下。”
炸鸡店的店长闻声出来,问:“什么事?”
“他说他是张缄哥哥,要张缄的排班表。”女员工指了指宋宸跟店长说。
“等下啊。”店长说着往工作间走去,宋宸跟了上去。
“我想问一下,张缄国庆几天班?”宋宸问。
店长拿过一份文件夹把张缄的表递给他,道:“都在这了。”
宋宸一看,心里顿时一紧,排班表是十月份的,国庆整整五天,每天早上七点到夜里两点,这是铁人都干不下来吧?
“他怎么排了这么多班?”宋宸抬头看向店长。
店长打量了一下宋宸,疑惑问:“你说你是张缄哥哥,你们家每个月给的生活费很少吗?我也疑惑他是不是很缺钱,整个店里就他上工最多,偶尔还通宵。”
宋宸答不上来,支吾掩饰:“我,我不是他亲哥。”
“这样啊,”店长点点头:“张缄确实能干,学得快,吃苦耐劳,但能说你还是跟他家长说一下吧,一有空就没日没夜打工太伤人了,我作为老板都心疼他。”
宋宸不住地点头,翻到九月份的出勤表,张缄的名字赫然是出现最多的那个,签退时间是三四点的也不在少数。
原来,没有去参加滑板训练的时间,张缄真的都在工作。
就算排的满满的班次表,他都还会挤尽时间来练滑板赶进度,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或者说,他到底在经历着什么?
宋宸现在还不敢细想,他怕透过这些零星却锐利的推测碎片,能看到一个完全让自己无法相信的张缄。
宋宸把张缄十月份的排班表拍下存在手机里,临走时还拜托店长不要跟张缄说自己来过。
店长很疑惑地问为什么,宋宸无法把自己的真正目的交代出去,只能说他跟张缄之间有点矛盾。
宋宸回到家躺在床上心里还是一团乱麻,翻来覆去他还是整合了一下自己的账户,几张卡加在一起还有好几千块钱,交张缄的学费肯定是够了。
但依张缄的性子……
打开微信,张缄的聊天框还停留在那次聚餐两人的转账记录,张缄退给宋宸6块钱,不多不少,只拿了自己的那份。这会要直接给他四千块让他去交学费,张缄肯定是不会收的。
张缄的贷款办的并不顺利,有一家银行了解了张缄的情况原本已经有点动容,但没办法,协助担保人那一行他没法填,从小到大也没个相熟一点的亲戚,就算是退学他也不可能去跟张立军开这个口。
无奈只得作罢,张缄把最后一家银行打印的服务单子塞进包里,颓丧地挠了挠头回学校。
第二天上班,张缄心事重重站了一两个小时,店长的门就在后面,他纠结半天也不敢敲,最后无法,只得趁人少去找店长。
“你要预支工资?”店长偏头看张缄,疑惑道:“你要拿这么多钱去干什么?”
张缄局促地咬唇站在原地不作声,店长看着张缄眯眼打量他一番,缓缓开口道:“四千块钱我肯定是有的,我也知道你不是那种拿钱就跑的人,但是张缄,至少我们得诚实,懂吗?”
张缄点点头,他尴尬地笑了笑,小声说:“我,学校学费欠4000块钱,学校催了。”
怕店长拒绝,张缄语气急了些,十分真诚地保证:“店长,我保证这些钱我一定用工时补上,拜托了,店长。”
店长微微皱起眉头,写着满脸的疑问,张缄咬了咬牙,主动承认:“店长,我家里有点特殊,学费都是我自己交的。”
店长摆了摆手,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张缄忐忑不安也不好一直杵在这只得暂时去工作。
晚上回学校店长给张缄转了4000块钱,发消息道:拿去交学费吧,但是我有个要求,国庆期间让你家长给我打个电话或者来店里一趟,这是我的号码。
张缄感谢完店长又积了一头愁云,家长,打电话……
先不想了,张缄打开学校账户,把学费补齐呼了口气,总算解决了。
为了买跟宸哥同款的滑板,虽然辛苦了些,但幸好店长还算好说话。
张缄靠在床上打开宋宸的聊天框,上次晚训过后两人就没聊过天,微信聊天记录也是停留在上次团建的转账记录。收了宸哥66块钱张缄前后思索了好久还是决定把多余的部分还给他。
他觉得两人还没熟悉到这种程度,白白拿人家钱不好,虽然宸哥开玩笑说就一杯奶茶钱还算那么清楚。
张缄的手机界面停留在宋宸的聊天框,最近太累太烦了,原本想晚点找宸哥聊天的,结果抱着手机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张缄在地铁上刷朋友圈,宋宸更新了朋友圈:
有很多事是我想不明白的,但我想去琢磨琢磨,想了解。
张缄把这句话来回读了好几遍,最后点了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