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碧霜草的培育方法?”
岳肃安剑眉微蹙,他对靖苍园里的花草一窍不通,只觉得煞是好看,并不知道有什么特殊方法。
特别是母妃留下的一些奇珍异草,需要专人养护才行。现今照料碧霜草的人,是母妃入宫前的家丁老葛。
此人脾气古怪性格倔强,嗜酒且不合群,岳肃安念在母妃的面子上一直留着他。如今的岳王府,知道碧霜草培育方法的人,估计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岳肃安沉吟着,他不太确定,老葛会不会如实交出所谓的培育方法。
如果老葛应付糊弄下,就算给出了培育之法,只要有几项关键之处刻意模糊,就还是没办法培养出祈盏行想要的碧霜草。那到时候,岂不是没法给祈盏行交待。
“抱歉,祁大夫,我没法答应你。”
祈盏行满心期待,等了偌久,却只等到这句抱歉。
他心知碧霜草珍贵无比,早些年尚有少许流落在曜都之外,自从岳肃安的母妃,静太妃去世之后,就只有这靖苍园中还有碧霜草了。
如今,岳肃安已经给了碧霜草,还变本加厉找人家要培育方法,确实有些勉为其难了。
不过,祈盏行心里还是有些不爽,他那种心里不爽嘴上就要毒舌两句的性格,在七王爷面前,也丝毫没有收敛。
“这堂堂岳王府,把珍贵药材当观赏植物,可真是暴殄天物啊。”
祈盏行表面上笑得温和无比,嘴上却不饶人。
岳肃安脸色微变,他知道这是祈盏行误会了,以为自己不愿意交出培育方法。可现在,岳肃安也没办法确认能否顺利拿到,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抱歉,我会尽快给祈大夫一个明确答案。”
岳肃安起身,他不愿继续耽搁,对着祈盏行略一点头算是道别,就离开了书房。
祈盏行见岳肃安拂袖离去,以为没戏了,他心里暗暗嘀咕,“这个七王爷,看上去挺好说话的样子,怎么连区区培育之法都不愿意交出来?”
岳肃安离开了,祈盏行自然不便久留,他怏怏离开王府,打算从长计议。
反正已经拿到了几片碧霜叶,用来研制药丹已经差不多了。至于碧霜草的培育之法,等以后有机会了,再偷偷溜进去观察下,说不定能学会呢。再不济,等碧霜叶用完的时候,也可以光明正大来讨要啊。
心思一定,祈盏行坦然了许多。
他细心收好这几片来之不易的碧霜叶,打算好好睡一觉,就继续研制药丹去。
在祈盏行离去之后,岳肃安才反应过来,这深更半夜的,去找老葛讨要培育之法,怕不是要被他敷衍糊弄了。如今已是深秋,夜晚已有些许凉意,岳肃安只觉得手指微微发抖。
他举起手掌,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一时分不清战栗是因为夜凉如水,还是因为久久怀念的人出现了。
“罢了,明天准备一坛好酒,再找老葛请教吧。”
想到这里,岳肃安返回书房,果然已经不见了祈盏行的踪影。
早知道,应该先问一问祈大夫目前住在哪里,才方便以后再联络啊。
岳肃安懊悔不已,可已经无济于事了。
翌日,岳肃安挖出一坛靖苍园梅树下埋了五年之久的清梅酣,只身去找了花匠老葛。
这些清梅酣,还是岳肃安五年前离开曜都时候埋下的。当时不知何日能归,只想埋酒聊寄思念,没想到现在竟然派上了用场。
“葛老,这些年来多亏你照料靖苍园了。”岳肃安斟酌了半天,吐出这么一句。
老葛黢黑的皮肤像风干的树皮,他早年失去了一只眼睛,岳肃安不知原因,老葛没有说过他就没有问过。
听到岳肃安的话,老葛用独眼乜斜着瞧了岳肃安一眼,“王爷,这都是老奴该做的,不必客套,直说来意吧。”
“这……”岳肃安有些尴尬。
自从自己返回曜都之后,琐事萦身,一直不曾来特意看过老葛。如今一来,老葛就看出自己有事相求。
岳肃安把手里的清梅酣酒坛摆在老葛面前,“确实有事相请。目前南清郡出现了一种不明的病症,需要碧霜草来配置药方。而且,前来求药的大夫是小王的救命恩人……”
听到这里,老葛眯起了剩下的那只独眼,“祈盏行么?”
“正是祈大夫,葛老也认得他吗?”
岳肃安有些不解,当年自己遇害之事,他特别交代了不要传到曜都。可这老葛,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
“认得,周心正的徒弟嘛。”
原来是这样,岳肃安一直知道老葛不是个平凡的花匠,他对药材颇有研究,很有可能是隐世的医者。那么,认识周心正,从而得知这件事,也完全说得通了。
不等岳肃安细思,老葛就慨然同意了,“这个简单,我修书一封,你交给他看看,他自然就明白了。”
“多谢葛老,这真是南清郡百姓之福!”
岳肃安激动不已,顺手拿过老葛桌上的粗瓷酒碗,亲自给老葛斟了满满一碗清梅酣。
老葛闻到酒香,独眼里闪出精光,“妙啊,清梅酣吧,好怀念这味道……”
岳肃安捏着老葛写下的书信,暂时放下了心。虽说老葛性格古怪,不过今天他喝酒喝的颇尽兴,再加上祈盏行是他老熟人的徒弟,应该会知无不言吧。
只是,这封信要怎么交给祈盏行呢?岳肃安揉了揉眉心,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岳肃安离开老葛的住处,交待身后亲卫,“竹轻,你去查一查祈大夫住在何处。”竹轻得令退下。
曜都人口众多,仅岳王府附近大大小小的客栈,就有千余所,想找到祈盏行的行踪,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岳肃安虽然交待了竹轻,但是内心有数,一时半会的,应该找不到祈盏行了。
岳肃安喘了口气,昨夜没睡好,一大早就来找老葛,现在整个人有些犯困。
可没等岳肃安稍作休息,肃丰帝的大太监邓公公就传来了口谕,“七王爷,陛下龙体不适,请您赶紧去看看呐。”
怎会这样?
岳肃安急匆匆随着邓公公进宫了。
在岳肃安离开曜都的第五年,他在靖尘子的指点下已经精进不少。本以为要在这云天观中悠闲渡过余生了,可天有不测风云,肃丰帝突来一场大病,整个曜都人心惶惶。
肃丰帝只有一个年幼的皇子,尚不足以担起大任。
近年来,大曜虽国泰民安,但北有北风野虎视眈眈,西有胡斯众国蛰伏偷窥。一旦肃丰帝的状况被外邦知晓,天下必定有一场大乱。
为了稳定大曜国的状况,老丞相傅世清力排众议,决议请出远在云天观的岳王岳肃安,以稳定民心。
傅世清是两朝元老,他这一行为确是以大曜国的稳定为重,但也危机重重。一旦岳王回到曜都了,肃丰帝病情稳定之后,他不愿意再回云天观怎么办?而且,肃丰帝只有一个年幼的皇嗣,如果岳王暗地里偷偷下了杀手,肃丰帝无法病愈,那皇位也迟早得易手。
但当时局势,已经不容群臣们再犹豫了。
岳肃安收到消息之后,内心其实是有些犹豫的。
自从那日被一队人追杀之后,心里不免对肃丰帝有所猜疑。可局势如此,由不得岳肃安拒绝,他深知自己现在重回曜都,个人安危很可能不保。可如果不回去,大曜子民很可能会受战火涂炭。
就这样,岳肃安回到了曜都。
岳肃安回曜都之后,对外整顿军风,让驻扎在西方边境的大军积极演练。这一举措不仅是给胡斯众国看的,也是为了让已在大曜版图的北风野不再蠢蠢欲动。对内广纳良言安抚群臣,同时积极寻找肃丰帝故人医仙周心正,以期早日唤醒肃丰帝。
岳王的回归,让原本乱了套的大曜又平静下来。
医仙周心正看过岳肃安的亲笔书信之后,观信上所描绘症状,笃定肃丰帝病情只是表面看起来凶险,实则不算难治。他派出了当时刚刚学成的小徒弟岐方济,北上为肃丰帝治病。
岐方济星夜兼程赶往曜都,给肃丰帝把脉之后,他终于信了师父的话。
原本,岐方济还心里纳闷,曜都那么多御医,如果病情不是凶险异常的话,这些御医怎么会治不好呢?
但到了之后,岐方济才知道,御医们在皇宫待久了,行医下药都变得谨慎了许多,一般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偏偏肃丰帝的病情来的突然,得下猛药才能有明显效果。按照御医们那种谨慎的方式,想彻底治好肃丰帝的病,那真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岐方济没有那么多顾忌,很快就下了药方。肃丰帝依此方服药三日,就已经清醒了过来。
虽然言语不清,行动不便,但好歹脑子没有迷糊。岐方济几次调整药方,半个月之后,肃丰帝的情况就已经好了泰半。
岐方济又精心开了一方调理用的药方,寻思着已经差不多了,就拜别了肃丰帝,回南清郡了。
如今,肃丰帝为何病情突然加重了呢?
岳肃安百思不解,他对周心正的人品很放心,对岐方济的医术也很信任。岳肃安至今仍记得,岐方济离开的时候,曾信誓旦旦地说,肃丰帝的病情已经稳定,只要精心调理,不出半年即可痊愈。
岐方济刚刚离开的时候,肃丰帝的病情确实一直在好转。
可刚刚三个月,肃丰帝的病情为何又加重了。
岳肃安赶到肃丰帝寝宫的时候,小皇子岳弘胤的母后德贤皇后正在照顾他。
“咳咳咳……”肃丰帝见了岳肃安,刚一张嘴,一声未发,先咳了起来。
德贤皇后忙替肃丰帝抚背,他咳了好一会才停下来。
岳肃安见到肃丰帝的嘴角,甚至有一丝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