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垒迅速将刚才丢脸的事情甩到一边,难得一副严肃的表情,对众人说道:“现在的状况你们也看到了,如果任由怨气弥散下去,冥府随时都有覆灭的风险。听我的,该回人间的回人间,该回天界的回天界,别来掺和冥界这趟浑水。”
利落地收剑入鞘,夕惕便又摆出了舍我其谁的架势:“聚贤台之所以存在,将我等聚在一起,名义上是为了颠覆殷商暴政,但最终目的,仍旧是为了恢复人间和冥界的秩序,一旦怨灵冲破结界,人间和冥界都难逃一劫,我与无咎定不会袖手旁观。”
洛洛:“三界同气连枝,人间和冥府失序,天界如何能独善其身,郁垒你信我,师傅派我下来真的不是来添乱的。”
“你不添乱,难道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吗?”郁垒觉得鼻头发酸,趁自己感动到落泪之前,赶紧终结这诡异的气氛。
洛洛理直气壮地摇头:“我可以回去问问师傅,他老人家肯定会有办法的!”
郁垒连连叹气,用关爱傻子的延伸看着洛洛,无奈地摸摸他的头:“你想的太简单了,自从数千年前灵石镇于昆仑,将三界彻底分开以来,人神鬼三界始终各自为政,互不相干,此番乃我冥界内乱,你是出于情谊才愿意相助,陵光神君怕是不会轻易出手。”
“可那是当初老冥王立下的规矩!现在他已经不在了!”洛洛一时情急,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老冥王”这三个字,触及了郁垒心底最痛之处。
众人都心知肚明,老冥王失踪前待郁垒极好,因此,老冥王的失踪一直是郁垒的心结,大家也从未主动提起过老冥王不在的事实。
“对不起大家,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冥王。”
郁垒热切的目光一点点暗淡下去,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众人从没见过郁垒如此消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别看郁垒平日里咋咋呼呼的,但其实一直都很认真地努力着,想要做一个好冥王,只是崔珏的势力过于庞大,他需要时间。
在这种众人皆碍于情面的时候,反而是无咎能够狠得下心,跟他讲清楚现实:“无论你是否合格,这个担子既然落在你肩上,你就要给它扛起来,别泄了气!”
郁垒沉默了半晌,低沉着嗓音:“洛洛,陵光神君那边就拜托你了。”
洛洛最害怕的就是郁垒自暴自弃,现在他同意向天界求助,就说明他决议抗争到底。
“等我好消息!”洛洛振奋不已,化作星光飘散于天际。
“娆己还在人间,冥界这边交给我,你和无咎回去吧。”
郁垒生性冲动,做事不顾后果,夕惕放心不下,纠结于去留之间十分矛盾,无咎从背后按住他的肩:“冥界这边我们有心无力,人间才是你我的主场。”
无咎目光坚定,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夕惕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偌大的冥府内瞬间只剩下郁垒和神荼二人。
“老大,我陪你!”
二人回到人间,依旧藏身于方才的灌木丛中。而此刻的空相府,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郁垒继任以来这许多年内,从未应付过这种场面,在聚贤台受夕惕统筹,郁垒多半也只是执行而已,夕惕一想到这里就心神不宁,总是担心郁垒那边会出什么岔子。
“郁垒不死不灭,你可以替他承担一时,却无法永远做他的挡箭牌,他迟早需要背负起冥界的重担,成为独当一面的领袖,而在这之前,他需要锻炼和成长。”
“另外,这次的病情虽然起得突然,但并非无药可医,我们留在人间寻找治病良方,减少死亡人数,才能从根本上缓解冥府的困境,也算是侧面帮到郁垒。”
“嗯…不知娆己带着廖延藏身何处,是否安全?”夕惕默默嘀咕着。
“你这个人还真是操不完的心啊!娆己那边有小易跟着,应该没什么问题,等他们找到藏身之处,就会传消息给我们的。”
无咎话刚出口就意识到不对,猛然一惊:“那慕筱筱那边谁盯着呢?”
“放心吧,我派我的手下去了!”小易突然从天而降,幻化成人形与夕惕他们挤在一起。
“据最新回报,慕筱筱现在应该在北城门附近。娆己在城南找了一处废宅躲着,让我来找你们报个平安。”小易说着便将写有娆己他们藏身地点的条子交给夕惕。
娆己不会武功,再加上被绑的像个粽子的廖延做累赘,小易放心不下,留下消息就火速撤退了。
夕惕想到多日前,空相米米也是因为经脉逆行导致病情突然加重,便问无咎:“你当日救下空相姑娘之法,不知今日可否照搬?”
无咎摇摇头:“行不通的。此法虽有奇效,但步骤极其繁杂,而且对医师的手法和经验都有很高的要求,现在城中的情况,无论是时间还是人力,都行不通。”
夕惕本就对医术药草方面的事情一窍不通,面对这种情况,除了求助无咎,完全就是束手无策,现在连无咎都这么说……
无咎看着夕惕干着急,自己却丝毫不慌,甚至有点想笑。夕惕从小就有这毛病,一旦涉及到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就开始慌,或者说,一旦掌控权在别人手里,他就开始慌。这种强烈的失控感对于夕惕来说,或许比大军压境还要让他绝望。
无咎也不想继续逗他干着急:“莫慌,在下自有妙计。”
无咎的目光十分平静,透露出他惯有的自信与坚定。夕惕虽不知道无咎要做什么,但既然他说有办法,就一定可以。
“不过要想救人,似乎需要先平息暴乱。”
夕惕表示同意,顺势扯过无咎的手臂就要走,被无咎坐在地上死死拖住:“你干嘛呀?”
“不是你说要平息暴乱?”
无咎一脸疑惑:“那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我是大夫,你没兵权,出去不被乱棍打死就算万幸!”
无咎趁着夕惕脑子短路的功夫,一把将他拽回到灌木丛里藏好:“这事不用我们出面。驿馆距离此处有一段距离,算算脚程,比干的人应该快到了。”
郁垒冥思苦想后,突然回想起上古传下来的法阵,可加固冥府结界,此刻正和神荼紧锣密鼓地筹备着。
神荼:“老大你说,七爷八爷偏偏这个时候不在,若是他们今日在这里,我们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郁垒一边绘制符篆,一边说道:“别急,老七老八消息灵着呢,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过来帮忙的。”
神荼丈量了阵图边缘处两个符篆的距离,确定了合适的位置:“老大,这里!”
郁垒在神荼定好的位置上点了一簇鬼火,将新画好的符篆放置其中,那符篆似乎并不怕火,并没有半点挣扎蜷缩的趋势,沉默地在鬼火中摇曳着。
“洛洛到天界求援,往返至少需要三日脚程,这之前只能靠我们自己了。”郁垒说道。
神荼又继续下一步的丈量工作,郁垒也开始绘制下一步所需的符篆,就这样周而复始,重复了十二个轮回,总算是确定了阵图的边缘,十二盏幽然明亮的鬼火散发出蓝色的光芒,将整个冥府映地通亮。
“乔乌石…”郁垒自顾自地念叨着,“阵法下一步需要乔乌石,可库房似乎并没有存货。”
神荼:“在哪里能找到?需要多少?您说,我这就去。”
就在这时,郁垒突然听到石壁的角落处似有响动,给了神荼一个颜色,神荼立即手持双鞭冲了过去,一鞭锤在石壁上,震得石壁上的石子劈里啪啦地滚落在地上。
藏身之人躲过了第一鞭,连滚带爬地从石壁后摸了出来,连连求饶道:“大人饶命啊,小人绝无歹意!”
神荼看着这人有些眼熟,走上前去仔细一瞧,竟是鬼方的新长狱祁承琰。
“老大,他就是祁承琰。”
郁垒看着他衣冠不整,蓬头垢面,匍匐在地上四肢着地,怎么看都不像一方长狱的样子,丝毫不掩饰心中的嫌弃:“你身为一方长狱,怎么搞得如此狼狈,其他鬼差呢?”
祁承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大人明鉴啊!我刚继任长狱两天,就摊上这么大乱子,我是打也打不过,办法也想不出来,也联系不上崔主事,就只能先躲着。”
“无能鼠辈!”这原本怂出天际的话还让他说得充满了委屈,瞬间听得郁垒气急败坏,抬手就想要打他。
祁承琰紧忙双手抱头,求饶道:“大人饶命!小人是无能不假,可在我躲起来之前,确实有带着鬼差们英勇作战来着,这不是……打不过嘛!我看着鬼差一个一个地倒在我面前,想着总归不要全军覆没,就先躲了起来,再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郁垒被这个人气得火冒三丈,指着漫天的怨灵,骂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英勇?!”
“老大息怒,现在不是定罪的时候。”
郁垒其实一直觉得这其中有蹊跷,怨灵虽然凶狠,但形成的概率极小,同时出现这么多怨灵必然事有古怪,遂强压怒火:“我问你,冥府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第一个怨灵是怎么发现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起初…就是上边突然送来成堆的魂魄,然后…然后就变成这样了…”祁承琰满脸委屈、含糊其辞,也不知是真糊涂还是扮猪吃老虎。
“难道那些魂魄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怨灵了不成?”
“那倒没有,不过我们一遍一遍地把他们往轮回里丢,却怎么也丢不进去……”
“等会!”郁垒打断祁承琰,“你是说他们是在与你们的争斗中怨气加深,变成怨灵的?”
祁承琰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点头如捣蒜。
郁垒的白眼翻上了天,神荼在一边替他顺气:“老大,淡定!”
蔡郁垒:“那,总该有经过往生门之后就怨气消散的吧,那些你怎么处理的?”
祁承琰满脸疑惑地问道:“什么往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