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垒这次真的忍无可忍,断魂刀已出鞘,郁垒拿出了让他灰飞烟灭的架势,神荼也被气得没话说,干脆放弃阻拦,对祁承琰默默哀悼:“大慈大悲,大慈大悲!”
“等等!”祁承琰大叫一声,“我这里有乔乌石!”
郁垒霎时间停住了即将砍下去的断魂刀,瞳孔映着淡蓝色的火光,忽明忽暗的面庞杀气不减,问道:“此话当真?”
祁承琰手忙脚乱地在身上翻翻找找,还真让他摸出几块乔乌石,颤颤巍巍地递给郁垒,小心翼翼地问道:“小人甘愿献出乔乌石,不知可否换小人一条贱魂?”
郁垒将信将疑地接过,仔细检查过一遭,发现竟真的是乔乌石!郁垒盯着面前这个“废物”,气愤之余更多的是迷惑:这么差劲的鬼差究竟是谁选的?
郁垒伸出手去探查祁承琰的差龄,发现不过短短数年光景,大为诧异,对神荼耳语道:“本王继任冥王之前,好歹还做了两千年的小鬼王,这废物鬼差不足十年就成了一方长狱,这崔珏是疯了不成?!”
神荼思索了片刻:“找这么个废物当长狱,崔主事怕是明摆着,想要跟您对着干了。”
祁承琰此刻还跪在地上,看他们两个人絮絮叨叨的,抱怨道:“你们骂我还要当着我的面,这让我很没面子啊!”
二人假装没听到,依旧在一旁絮叨,祁承琰也不敢自作主张站起来,就只能老老实实地跪着。
神荼:“老大,这废物怎么处置?”
郁垒默默叹气:“不过是被崔珏抛出来的弃子,除了当炮灰也没什么价值。念在他交出乔乌石有功,撤去长狱之职,贬去地库洒扫,五百年内,我不想再见到他。”
祁承琰:“五百年啊?!”
郁垒收了祁承琰的长狱之印,召来了冥府内幸存的鬼差,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百十余人,远不足以对抗冥府内的怨灵,但尚可在阵法开启之前抵挡一阵,确保结界稳固。
无咎在草丛中等到困倦了,比干才带着兵马姗姗来迟。那群拥挤在空相府门前的暴民,不过是一群被情绪和气氛操控的乌合之众,原还仗着人多在空相府门前张牙舞爪,待到面临真正训练有素的军队,便纷纷怂了起来,叽叽喳喳地如鸟兽般散去。
空相纳尔确认暴乱已平,才探头探脑地打开门,迎比干和夕惕、无咎等人入府,共同商议对策。
比干望着夕惕道:“此番暴乱定是有人暗中作梗,鬼方值此用人之际,钟公子如此良将,手下无人可用实在浪费,我已飞鸽传书子牙,请他出兵相助,待到事情结束,也可确保诸位归途平安。”
这比干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夕惕是越发摸不透了。方国之间贸然进行兵力调动乃是大忌,比干身为少师不会不清楚这一点,可瞧着空相纳尔的神色似乎并无不快,难不成是二人商议后的结果?
不管是擅自决定还是二人合谋,比干的考量必然不会如此单纯,只是为难了姜先生,出兵人数多一份少一毫都必遭人诟病,需得细细斟酌。
“不知这位是哪家的公子?” 比干瞧着无咎眼生。
能伴随夕惕左右的人,必然在聚贤台中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多问一句总是好的。
夕惕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斜眼偷偷瞄着无咎,无咎看出夕惕为难,主动上前一步道:“无咎出身乡野,有名无姓。”
比干听着名字有一些耳熟,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曾在何处听过。
“对了,那个跟你们一同前来的廖延,他人在何处,怎么没跟你二人在一起?”
钟夕惕:“回少师的话,我们是在返程途中突遇暴乱,廖医师行动不便,已经由专人保护起来了。”
无咎想到被他们捆得像个粽子似的廖延,确实行动起来不是很方便,夕惕这么说,倒是没什么问题。
“那不如请他过来?还有其他仍在城内的医师,一同请来商议对策吧。”
夕惕无咎同声道:“谨遵少师之命。”
二人按照小易留下的信息找到了城南的废宅,推开门时被扑面而来的灰尘狠狠地呛了一口咳个不停,娆己就乖乖地在墙角坐着,按照他们的嘱咐,全程没有给廖延松绑,捆得结结实实的倒在一边的地上。
方才突发暴乱,娆己虽然躲在屋里,还是被吓得不轻,一见到夕惕和无咎,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扑上前搂住他二人的脖子。
娆己:“你们终于来找我了,我在这里躲着,门外总有人跑过好吓人啊!”
“不用怕,我们都在。”
就在夕惕安慰娆己之时,小易扑楞着翅膀从梁上飞下来化为人形,向无咎点头示意。
“郁垒哥和洛洛没跟你们一起吗?”
夕惕向娆己简单说明了一下现在的处境,无咎则径直走向廖延的方向,小易默默跟上去,问道:“你们那边都处理好了?”
无咎:“我们手里没有兵权,都是比干处理的,现在城主正在召集城内医师,准备共同商议对策。”
小易指指地上的廖延,问道:“难不成他也要去?”
无咎从袖中摸出一席卷帘,约巴掌大小,展开后内有十数根断针,每根断针都在断掉的地方镶了蜡球。无咎用手指逐根抚过,选中一根握在手中,蹲下身去说道:“比干点名要你去,我不会公然违抗少师的命令,但你也别期待能就此捡回一条命。”
说着,无咎将手中的断针刺入他的后颈,廖延口中被塞了麻布叫唤不得,只能瞪圆了眼睛,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片刻后,无咎扯着蜡球将断针拔出,用卷帘上的小块布料将针尖擦拭干净后,重新插回卷帘中取下蜡球。
小易不解,问道:“用过的针为什么不扔掉?留着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不想留下痕迹。”
“毒针尾部镶了蜡球,用过的毒针将蜡球取下,以示区分,等回到岐周再集中销毁。这么多年了,你的这个习惯还是没变。”夕惕解释道。
无咎撤下廖延口中的麻布,淡淡地说道:“此毒乃我新制,《百草新略》中没有收录,你不用幻想自行解毒,只要你乖乖听我的命令,逢人不许乱说话,配合我们行事,我保你无事。否则我随时能让你毒发身亡,听明白了吗?”
廖延点点头,他虽与无咎有仇,但无咎言出必行,只要听安排做事,自然性命无虞。
趁着廖延解绳子的功夫,夕惕赶紧跟他解释现在的状况:“少师带兵平了暴乱,现在已经全权接手本次疫情,不日后岐周的兵马即将抵达鬼方。少师知道我的身份,但无咎的身份不能暴露,对外就是聚贤台新招的成员,跟我一起来执行任务的,记住了吗。”
在接下来的一炷香时间内,无咎言简意赅地向廖延口述了本次暴病的病因,以及初步的救治方法,廖延就在心里默默记着。
还是和前两次一样,无咎不能公开出面,但鬼方的百姓不能不救,冥界也不能再添负担,思来想去还是借廖延之口转述比较妥当。
“夕惕哥哥,娆己也想和你们一起去。”
夕惕摸摸娆己的头,语气极尽温柔:“郁垒、神荼和洛洛现在都不在人间,空相府即将成为疫病集中地,慕筱筱也在城内活动,此行诸多危险,你还是留在此地等待,不出三日,姜先生的援军就到了,到时你再跟着大军一起来找我们。”
“娆己不怕危险!你们都能为先生分忧,只有娆己什么都做不了,还需要你们保护,一直在给大家添麻烦……”这是娆己第一次跟大家一起出任务,可自从到了鬼方,她除了跟郁垒去施过几次粥之外,就什么都没做过,心中有愧。
“我们不带着你跟你怕不怕没关系……”
夕惕扯着无咎的袖子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安慰娆己道:“娆己你不必这般看清自己,毕竟出任务前谁也想不到会出现什么状况,就拿这次鬼方之行来说,如果不是因为疫病,而是旱灾涝灾等天灾,无咎不也什么都做不了吗,不也一样需要我们保护吗?所以,不是你给大家添麻烦,而是这次任务恰好没有我们娆己的用武之地罢了。”
娆己觉得夕惕说的有道理,收敛了情绪,乖乖地将无咎和夕惕的行囊递给他二人:“那我和小易就在这等援军,你们千万小心啊。”
空相府内,廖延按照无咎的指示,向在座的医师提出了救治方案,得到了大家的认同和赞许,比干同意了他们先按照方子试配的提议,可就在众人一片赞许声中,空相米米却偷偷将无咎拉到一旁无人处。
米米确认四下无人后质问道:“又是公子的主意?”
无咎铁了心装傻到底:“空相姑娘说笑了,我家老爷医术精湛大家都知道,这方子自然也是他呕心沥血之作。”
“医术精湛不假,但若与你相较,怕是相差甚远吧。”
“姑娘可莫要再拿无咎打趣了。”
空相米米:“你眼中的沉着和自信,廖延眼中的慌乱与心虚,那都是盖不住的,究竟是谁救了全城百姓,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今日只是要向公子递个消息,不管你们信或不信,少师请姜先生出兵之事,父亲并不知情。”
无咎静静地立着,并不言语。